第43章 日晷①
一打开房门，姬袅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书桌前的那道细瘦的人影。
对方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些慌乱地回过头来，有些惊异地看了过来。
“你有什么事吗？”少年的声音清脆，像清晨的凝露。
姬袅微微一笑，将半个身体倚在门上，将房门轻轻关上。
随着老式的弹簧锁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房门落了锁。
姬袅看到少年的眉头微蹙，有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说：“你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小动作果然跟长大了以后一模一样，姬袅满意地笑了：“不做什么呀，你没有发现吗？我昨晚就住在这里、睡在你的床上！”
“你的床上”这四个字，姬袅刻意一字一顿，着重强调了一下。
“……”
这一点，林旧自然是发现了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乱糟糟的床铺，半扇被子甚至还垂在床沿上，差一点就蹭到了地上。
不仅如此，还有椅子摆放的位置、书桌上那叠书的放置顺序，都跟原来不一样了。除非他是瞎了，不然他怎么也忽视不了。
他挑着眉头问她：“所以呢？”我知道你昨晚住在这里，所以呢？
不一样！这个反应就跟长大后的林旧不太一样了。大林旧能一秒get到她是在调戏他，会眉头拧得高高的，说不定还会把她直接扔到房门外。而眼前这位，似乎还没开窍，只是有些天真地抬头问她：所以呢？
“所以……”姬袅缓缓往门内走，走到床边，拉起被子一角，像条鱼一样、再次钻进了被窝里——当着林旧的面。
她侧躺着，任凭夏天薄薄的凉被裹住她的身体，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然后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后，才眯着眼睛说：“所以……我准备回来再睡会儿，你要旁观吗？”
“当然，你要旁观的话，我也是不介意的，毕竟……”说着，她还轻笑了一声，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语气轻佻，“毕竟，我男朋友夸过我，说我睡觉特别乖……”
林旧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比打翻了颜料罐还要迅速。只见他有些慌张地转过头，胡乱地抓了几本书，就打算往门外走。
“诶！别走呀！”见他要走，姬袅连忙坐了起来、作势要拦：“你现在可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姬袅咬着唇开始瞎掰，“因为我可能要在你家借住一阵子，我很担心跟你们一家人相处不好，所以才自告奋勇先进来找你聊一聊、熟悉一下，你要是现在就出去的话……
“你妈妈说不定会认为你不喜欢我，或者是我得罪了你，到时候我就没地方去了……”说到这里，姬袅刻意耷拉下眼睛，一脸的恳求，“要不然这样，你要是不想理我的话，就在房间里做你的题，我保证不吵你！”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姬袅微微举了一下右手，做了个赌咒发誓的动作。
借口很蹩脚，但却有用。看着林旧手上那一叠书被他重新放回书桌上，姬袅忍不住绽开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笑。
只见他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前，拿起笔、翻开了一本练习册就开始做，从头到位，连个正眼都没往床的方向瞄，只留给姬袅一个高冷无比的后脑勺。
姬袅留人下来，自然不是为了欣赏他的后脑勺的，于是，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她就把自己刚刚发誓说不会吵他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揪着垫在身下，趴在了床垫之上，托着腮、试探性地问他：“我能跟你打听一些事情吗？”
林旧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毕竟要借住在你们家吗，所以我想问问你家人的喜好和基本情况，这样才能跟你们好好相处嘛。”姬袅解释了一句。
“你问。”
“你爸妈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
“那……”姬袅的眼珠子转了转，直往他身上瞄去，“你今年多大了？成年了吗？”
“……”林旧愣了一下，才答道，“没有。”
“啊？看着还挺高的，居然还没有成年？”这样她就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嘴上调戏了，姬袅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不无惋惜。
她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又继续问道：“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没有。”这一句，回答得格外干脆。
“那……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给你递情书什么的？”
“……”
很好，这个沉默非常地能说明问题。
姬袅抬眼，却对上少年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霾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笑意，说：
“我平时都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家。”言下之意是你没必要费心打听他的状况。
“哦。”姬袅点点头，咧着嘴坐起身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
“没有。”
姬袅笑出声来，正要开口再逗弄他两句，只见对方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只留下一句：“我先出去了。”然后就抱起那几本练习册转身就朝屋外走去了。
全程目不斜视，除了耳廓处隐隐泛着的红，在彰显着他的恼羞成怒。
这一点，倒是跟长大以后很像，姬袅笑得更开心了。
林旧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隔着门板传来的女人轻笑的声音。
她的笑声很轻，像猫爪子在挠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撩拨起人的窘意。
就在他微楞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叶巽舫的声音：
“阿旧，你出来了，实在不好意思，这事儿没有跟你商量，就把你的房间借给别人住了，回头我一定……”
“没事的，妈。”林旧回身，坐到了餐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叶巽舫开心地击了一下掌，“那今天晚上，你就跟弟弟一起住好不好？对了——
“今天不是才星期五吗？你今天应该还有课吧，怎么就回来了？”
“啪嗒——”一声，一支笔滚落到了地上。
林旧弯腰去捡，借着捡笔的空档避开了对方探究的视线，才垂下眼、回答道：“周末要代表学校参加奥数竞赛，学校特意给我放了假让我回家做准备。”
“那今天的课怎么办？”
“都快期末了，没有新的课，都是复习和讲解试题而已。”
叶巽舫不疑有他、立马就接受了这个理由。转身走进了厨房里。
林旧紧了紧手里的笔，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原来，他还挺有撒谎的天赋的。
他放下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截黑色的短针，有他小拇指那么长、细细窄窄的一条，尾端还有一个细小的孔洞。
林旧的眉毛再一次微微蹙起，方才他其实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转过头看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喃喃自语地说了声：
原来她也要找日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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