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涂药
半路上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噼啪打在车顶,街道两旁景色随着水流而微微扭曲。
这样糟糕的天气大家都很想赶回家,出城的车道上难免有些拥堵,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车主倒是很快就让出了一道救生通道。
司机微微有些烦躁,轻叹一声,随即有些拘谨地看向后视镜,对上了杜云亭恰好看过来的视线。
杜云亭正撑着头,颔首询问:“怎么了?说。”
司机犹豫片刻,还是说了:“老板不好意思,我妈下雨天腿脚不好,我媳妇儿现在身子不太方便,我有点担心。”
杜云亭一怔,随即颔首道:“最近开车的事交给王琛,你早点回家。恭喜了。”
司机感激地看了杜云亭一眼,倒是不担心自己会因此丢饭碗,他们老板其实人还是挺好的,只是最近老请假回家,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钦忽然想起之前王助理说过司机媳妇快生了的事。
他看了杜云亭一眼,跟着道:“恭喜。”
司机笑着道谢:“谢谢顾先生。”
杜云亭瞥了顾钦一眼:“你好像很意外?”
“嗯,有些意外杜先生是个会关心下属的好老板。”顾钦笑了笑,他把手帕叠好之后又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杜云亭看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晒:“还叫我杜先生吗?”
“那叫什么,老板?”顾钦笑着靠近他,声音醇厚低沉。
杜云亭听到这个称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发热,轻咳一声。
“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发烧了?”顾钦偏头看向他,黑暗中的视线受阻,他微微倾身想要看清一些。
“没有,车里太热,你坐好。”杜云亭一把将顾钦推开,微微喘了一口气,他确实觉得车里温度似乎有些升高,暗自瞪了顾钦一眼。
这个人,总是撩人而不自知。
车恰好开进了湖畔别墅,别墅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车库没有直接通向别墅的门,需要从花园里绕行。
见雨势愈来愈大,司机将车停在车库,想要下车为他们俩打伞却被顾钦拒绝了,司机只好道谢以后又开走了另外一辆车。
见到顾钦接过了拿把伞,却迟迟没有动作,杜云亭不禁询问:“怎么了?”
顾钦比划了一下,这把伞虽然大但是要杜云亭要是坐在轮椅上却怎么都会淋湿。他转身蹲在他面前:“上来,我背你过去。”
杜云亭手里就被塞进一把伞,愣了一瞬:“什么?”
顾钦回过头看他呆愣的神情,不由好笑,径直背着手抱起了杜云亭的双腿放在自己腰间:“我背你过去,你来打伞。”
杜云亭整个不可控地朝前倾倒,下意识趴在顾钦肩头,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薄薄的衬衫下宽厚的肩膀触感温热,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背在背上竟然是在成年后。
心间情绪复杂,杜云亭打开的宽大的黑伞。
顾钦用脚关上车门,修长的腿一迈,就这样跨入雨幕。黑伞罩在两人头顶,伞外瓢泼大雨,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有了那么片刻的静谧。
这条路并不长,顾钦背着杜云亭走到了别墅门口只用了半分钟,见杜云亭没有反应,不由抬臂拢了一下他的双腿。
“愣着做什么,开门。”
“哦。”杜云亭从走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被人用像哄小孩的方式抖了抖,涌起的耻意让他解锁的手有些不稳。
顾钦这人却还偏头对杜云亭说:“你心跳的好快。”
杜云亭指尖一颤——
“叮咚,识别失败,请重新识别指纹,三次后将自动锁定门锁。”
“噗嗤。”顾钦没忍住笑了出来,杜云亭都能感受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识别成功,欢迎回家。”咔嚓一声门开了。
杜云亭面无表情把伞丢在一旁,任由雨水淌了一地,耳根却红了个彻底。
“把我放下来。”
顾钦在杜云亭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觉得他不禁逗,没答应他:“别,我可不想待会再抱你上去。”
他换了鞋,循着记忆一口气把杜云亭背上了楼。
这个别墅极大,落地窗的侧面被隔开了一个房间,刚刚在花园时,顾钦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个琴房。
他把人放在床上,发现杜云亭的裤脚还是有些微微濡湿,想起他的脚伤不能沾水,便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的格局分外眼熟。
顾钦的视线在陈列柜里的小提琴上停顿了一秒。这才转头问杜云亭:“你的药在哪里?”
杜云亭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打开了床头抽屉,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我自己来就可以。”
顾钦没有多想,而是帮忙把杜云亭的脱掉鞋子,帮他把腿给抬上了床,似乎就这么打算看着他涂药。
杜云亭瞅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地捞起自己的裤腿,露出绑着绷带的脚踝,把绷带拆到了最后一圈时,他停下了动作。
“你要不先去休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杜云亭抿嘴,把裤脚重新放下去,绷带被随手扔在地上。
顾钦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你先涂了我再走。”
杜云亭垂下眼:“太丑,你别看。”
顾钦这才察觉到杜云亭的想法,微微一晒。
“又不是没见过。”顾钦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不在意的笑了笑坐到床边,拿开杜云亭的手,亲自挽起了他的裤脚。
修长的手指掀开薄薄的布料,露出里面纤细白皙的脚腕,以及上面狰狞丑陋的疤痕。
右脚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杜云亭下意识收回的脚,却被顾钦握住了小腿给拉了回来。
“别动。”顾钦的语气强硬,像在命令。
杜云亭停止挣扎,眼睁睁看着男人把自己的脚放在了他的大腿上,白皙的脚面和黑色的西装布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脑一片空白,面对这样的场景,连杜云亭有些不知所措。
顾钦却像一个十分称职的医生,从瓷瓶里挖出一块乳白色的药膏,他仔仔细细的涂抹在杜云亭的脚踝上。
他表情一丝不苟,唇角的弧度一如往常那般微微扬起,金丝边眼镜下的桃花眼,此时盛满了认真的神情。
杜云亭却觉得脚上早已愈合的伤疤,被略带薄茧的指腹揉擦过去时隐隐发痒,他忍耐着这样的痒意觉得时间太过漫长,不由仰头倒在了枕头上。
顾钦侧头看他,把他另外一只脚拉了过来,褪去袜子和绷带,白皙的双脚并排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两只脚在同样的位置,有着不同狰狞的疤痕,像是被钝器反复折磨了许久才留下的伤痕。
涂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似乎是不经意间询问:“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杜云亭闻言身躯微微一僵,他想把脚收了回去,却被顾钦扣住了脚心,脚趾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这只脚还没涂完,等等。”顾钦的动作无比自然,为了方便就没有再放开杜云亭的脚,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开始涂药。
没有等到回答,顾钦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或许是他对一个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总有那么一丝怜惜,可惜他的身上出现了那么一丝瑕疵。
但可能又不仅仅是因为长相,或许还有一些顾钦,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这种陌生且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杜云亭心软,让出自己的底线。
雨声噼啪作响,室内一时静谧。
一直等到顾钦涂完药,重新绑上绷带,两人都没有人重新开口。
顾钦向来进退有度,温和有礼,本质上却是个喜欢疏离于人群之外的人,能多问一句已经是他最大的关心了。
如杜云亭这种喜怒无常又十分阴郁的人,他们之间如果不是顾钦一时兴起,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所交流。
“好了,涂了药,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就当顾钦打算离开时,杜云亭却抓住了他的衣角。
杜云亭一只手臂覆盖在眼睛上,遮住秾丽动魄的眉眼,让人看不破他的想法。
他语气淡淡,低哑的嗓音泛着丝丝凉意:“是我父亲打断的。”
顾钦闻言一滞,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却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的。
传闻中杜氏上任家主和第二任妻子伉俪情深,夫妻和睦,没想到……
这种大家族的隐秘向来复杂,外界所看到的华丽,永远比不上内里的肮脏。
杜云亭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顾钦的回答,却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他以为顾钦走了。
他嘴角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然而……半秒后,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传来。
杜云亭猛地放下手臂,起身看向声音来处。
穿着衬衫黑裤的男人身形修长,顾钦款款走向落地窗前,下巴微垂,他的指尖扣住久未有人问津的小提琴,背后是满天水幕,大雨敲打在玻璃窗上,水流蜿蜒而下。
雨声,雷声,琴声。
拨动人心的琴弦伴随着窗外瓢泼大雨,悠扬婉转,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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