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品甜糯粥
闻睿跟景年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在一个安静的夜里。
临近晚上十点，z大的第四食堂只剩寥寥几人忙碌收拾店铺卫生的身影。
忽然间，一家名为“未知点餐局”的餐馆门前自开业来的十九天，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闻睿看着饭店门前那个戴着白色口罩、身板有些消瘦还绑着低马尾的高个男生，冷不丁地在心里思索，这个学生真的有看清他店铺门前菜单栏上标记着一碗甜粥199元的价格？
想当初他刚开业那会儿，不少z大的学生就被他门口招牌栏上随手填写的价格所吓倒。
他们口口声称在食堂这种专卖平价菜的地方搞这么贵的价格，还一餐只做一人的份量，此等疯狂的经营模式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不少人都在好奇，像他这种不走常规套路、无人问津的饭馆，到底需要多久才会倒闭？
有人猜不到一周，有人打赌不到十天，但闻睿奇迹地支撑到了第十九天。
他站在原地认真地打量了对方许久，直到男生开口道:“你好，我要一碗甜粥。”
那人撂下这话，接着，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的餐位上，用手机扫了桌上摆放的收款二维码后，便安静地等待闻睿的后续服务。
直到收款提示音的出现，闻睿这才确定对方是认真的，那人并没有被他随手填写的价位表所吓倒。
闻睿不由抿了抿唇。
这年头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并不少。
闻睿对此见怪不怪。
既然这个男生是他开业以来遇到的第一位客人，闻睿觉得自己有必要大显身手，让对方好好尝尝他精心准备的美味甜粥。
此刻不到三十平米的餐厅里，墙上悬挂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前几天《国王游戏》的职业电竞比赛画面。
《国王游戏》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大型3d游戏，它在全球拥有很多忠诚的游戏迷。关是问世十几年来，就已经衍生出了不少热门精彩的比赛盛况。
随着s13赛季的到来，最终入选世冠赛的比赛名额就变得尤为受大家关注。
闻睿看到那个男生单手拖着下巴，露出慵懒的神态，正百无聊赖地观看电视机里播放的比赛画面。
“甜粥现做需要一点时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闻睿对他好心提醒道。
“好。”
那人简短的答复，清冷的声线，听起来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闻睿收回视线，干练地围上白色围裙，转身走进料理台。
他从冰箱里取出今日刚买的食材，等会儿他要做的养生甜粥涉及到的食材有黑米、红豆、枸杞、燕麦、莲子、红枣、桂圆、银耳、百合、核桃不等。
十几种新鲜的食材，配合少量的清水在砂锅里大火熬制，不时，一股属于食物本身特有的清香慢慢溢了出来。
期间，闻睿手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正是他多年的死党，张言商。
他刚按下接听键，张言商的大嗓门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都能震耳欲聋。
“闻睿，我的老大哥，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谢天谢地。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了找你，都已经跑我家门口来逮人了！”
“我跟你说，这几天我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你爸一天四十几通电话疯狂轰炸，我还不能拒接，你知道我有多奔溃吗！”
电话里，张言商一个劲儿地大吐苦水。闻睿一脸嫌弃地将电话放得远远的，免得吵到自己的耳朵。
大概隔了五六分钟之久。
“喂，闻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喂！”
兴许是张言商的嗓门过大，期间，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男生偶尔会投来视线，正好与闻睿四目对视。
闻睿尴尬地抿了抿唇，别过目光，将手机拉近:“说完了吗？说完的话你可以挂了，我这会儿店里有客人，不方便讲话。”
“什么？客人？闻睿，我没听错吧？！虽然叔叔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但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改行去做鸭啊。”
那一头的张言商显然一脸吃惊，来不及消化自己听到的第一手消息。
闻睿对此一脸黑线:“……”
虽然他的死党平时很不正经，但这个时候就不能盼着他点好？
“喂？闻睿？你有在听电话吗？你别不理我呀！”张言商开始发挥他特有的委屈腔调。
闻睿用手指捏了捏眉头，轻咳道:“姓张的，你丫的才去做鸭，老子开的是饭馆，饭馆，正儿八经的生意，听明白了吗！”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闻睿就察觉到不远处那个客人投来的一记异样目光。
闻睿嘴角不禁一阵抽搐。
他赶紧低下脑袋，用勺子鼓捣砂锅里的甜粥。
电话里，张言商愣了片刻，随后一阵憨笑道:“我就说嘛，我们家睿睿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嘿嘿。对了，你店开哪里，我过去给你捧个场。”
闻睿果断拒绝:“你可拉倒吧，别来。我家那老头子指不定盼着你打听到点什么，然后再顺藤摸瓜将我抓回去。”
“也对……”张言商觉得他说得很是在理。
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好久见不到闻睿的身影，不能跟他一起打游戏，不能跟他一起泡吧打桌游，更尝不到对方亲手做的美食，张言商想想心里就分外难过。
他忍不住问:“那你要多久才回来？”
闻睿心下一冷:“等他什么时候打消了将我送给傅京华的念头，我就考虑什么时候回去。”
张言商忍不住开始哀嚎:“我看悬，这回你爸估计是铁了心了想把你送给那老头……”
“所以啊，这事没的商量。”
闻睿并不打算轻易听从家里的安排，为了挽救闻家的经济危机，去跟一个年级都快当他爸的老男人在一起。
再说了，闻家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的底下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了不到一岁。
既然要挑一位走关系的人选，为什么就非得轮到他的头上？
闻睿不愿被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安排他的人生。
“那你现在钱够用吗？不够的话一定要开口跟我说，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闻睿心里一阵欣慰:“你放心吧，我现在店里生意好得很。不说了，我挂了。”
一想到卡里还剩了一笔闻睿母亲生前留给他的五百万存款，他想也没想，利索地按下红色按钮，继续专注砂锅里的甜粥。
听到这里，景年忍不住再次瞄了闻睿一眼。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舍友跟他说过这家店自开业以来就饱受z大多数学生的诟病，生意可谓差到没有客人进去过。
此番此景，跟老板口中“生意好得很”这一说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要不是他今天实在找不到哪家店铺还有卖粥，不然他也不会到此一游。
不过景年并没有计较老板口中的说辞，因为此刻他的胃部已经隐隐开始有绞痛的迹象，他疼得忍不住攥紧拳头，轻抚小腹。
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加之大量的游戏赛事训练，一度导致景年的胃部有些拉胯。
这会儿他正盼着闻睿能赶紧将粥做好，好缓解他的疼痛。
这厢，他刚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那一头闻睿就端着餐盘优雅地来到他的面前。
“喏，粥好了。”
做完分内的事，闻睿没顾得上摘下身上的白色围裙就坐到了景年的隔壁桌，开始默默抬头看起比赛。
彼时，景年的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甜粥，香气扑鼻而来，分外勾人垂涎。
一旁搭配有一小碟切好的红糖薄片，还有一副干净的碗勺，专门用来盛放吹凉的食物。
如此贴心的服务，加之看到碗里丰盛的用料，景年心里不禁开始期待起甜粥的味道。
他摘下口罩，用勺子取了少许红糖，倒入粥中轻轻搅拌。
一口下去，景年脸上的神色顿时暂停。
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许不对劲，闻睿不禁投来质疑的目光。
“我做的不好吃？”
景年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没有难吃，相反，粥的温度和甜度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好吃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一口，他就感觉自己的胃痛似乎缓解了一点。
接着，他开始舀起了第二勺，第三勺……
没有听到关于难吃的回答，闻睿索性就没有继续过多关注这个男生，他继续抬头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电视机里正好播放到了jn战队对战animals战队的画面。
随着镜头一转，导播切到了jn战队的队长year正操纵手中的[光之贤者]与animals战队的队长tiger手中的[游击者]展开激烈的厮杀。
尤其是当镜头给到year时，那个染着一头白色长发、戴着黑色口罩的身影时，底下的观众无一不在热烈呐喊。
“jn加油！”
“年神加油！”
双方打得难分难舍，酷炫的技能特效占据屏幕的二分之一。
year在键盘上行云流水的操作更是快到让人肉眼都捕捉不到他操作的痕迹。
底下的解说和观众都看得都热血沸腾，为了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他们不得不时刻留意角色特有的声线和技能的音效来分清谁占据比赛的优势。
景年看到现实生活中有人观看自己的比赛镜头，那种感觉……颇为微妙。
尤其是当他看到闻睿面色凝重地盯着画面里year的游戏视角时，对方的左手不经意间在桌面敲下的动作，他不禁眯了眯。
他这是……在模拟自己的键盘操作？
景年足足看了二十几秒。他发现对方手指的实际操作跟镜头里显示的游戏画面竟然全都对得上。
如此精准的操作水平，连景年也不禁咋舌。
能做到这种高难度的操作，这人起码得是研究了很久自己的pk视频。
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勺子，忍不住望向闻睿，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闻睿突然伸出右手食指，比了一个“噓”的动作。
景年不得不保持安静，耐心等待闻睿的下文。
直到画面里year甩下[雷电冲击]技能，反手将对方队长tiger和队友fox的人头一并收下，比赛最终迎来jn战队vsanimals战队5:4的全面胜利。
台下的观众千呼百应，纷纷喊起了jnnb的口号。
景年看到屏幕里正在播放的镜头，记忆仿佛回到了几天前他在现场和队友一起比赛的热血场面。
他赢了，他带着一支不被人看好的新锐战队打破了animals战队多年霸榜《国王游戏》国内冠军的连胜局面，最终获得了通往《国王游戏》s13世冠赛的入选资格。
然而，闻睿的一桶冷水忽然泼了下来。
“jn的四个队友太菜了！刚队长都被人摁在墙角围攻了，也不赶紧来支援一下。”
景年听不惯自家队友被人骂，他立马解释:“他们被对面三人拖住，没办法及时赶来，情有可原。”
“还有year是怎么回事？左手出了问题吗？刚在角落的时候，他要是能早03秒按下闪现，至于被tiger打断后来的大招？”
景年:“……”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闻睿的话。
对啊，要是能早03秒，当时的场面不至于那么狼狈。
只要能按出大招，接下来的8秒他将处于霸体的状态，完全可以吊打对手。
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左手已经疼到根本无法做到设想中该有的操作。
景年默默地将左手从餐桌上放了下来，紧紧咬住下唇。
指骨处的疼痛还在钻心得疼，上面的每一个细胞无时不在提醒着自己，他的时代还没真正开始，就有可能会因为夺得世冠赛的入选资格而提前结束。
闻睿见他面色忽然煞白，好看的容颜因为皱眉而显出几分病态之色。
他连忙意识到对方或许是year的忠实粉丝，自己在这里如此大言不惭地骂year手残，指不定得被对方在心里记恨。
“我……”闻睿有些尴尬，他问，“你没事吧？”
景年用勺子舀走碗里的最后一口甜粥，抽了一张纸巾抿了抿嘴，淡然道:“粥很好喝，但下次别再骂了。”
随后他戴上口罩，优雅起身，徒留一抹消瘦的背影，离开了这里。
闻睿:“……”
果然他刚才的话指定戳痛了这位year粉丝的内心。
难得店里来的第一个客人，就这么被自己给作没了。
哎，生活不易，闻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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