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欢迎来到苏莞
出了南秀火车站，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这六月尾的炎热天气里，车流涌动下扬起了漫天的灰尘，定睛看去，依稀可见这里神色各异的每一张脸——兴奋、淡然、无助。
这里是苏莞，一座两极分化的一线城市。
城市中心是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富人区，围绕在它周边的便是随处可见的底层工业区。
南秀街道，这是离富人区最近的一条“贫民”街。
挂断另一头仍在喋喋不休地唠叨，李川南双手环抱在胸前，即使戴着口罩，也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此刻的不悦。
说不上哪里是对的，可她不能去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家人对她这次的暑假工持强烈的反对意见，甚至扬言逐出家门之类的话。
都什么年代了，不是都应该知道圈养的羊永远只能是绵羊吗？口罩保护下的她，委屈到咬牙切齿。
一行三人，穿过了童心幼儿园门前放学的队形，前方是宽广的人行道，远远望去，街道的尽头处，就是刚刚网咖网管口中所说的百货批发部。
周边正值工热潮，百货批发部门前停着一辆放下底板的蓝色大卡车，两个脱掉上衣的青年在上面顾不得汗流浃背的一上一下搬运各种生活用品，穿过他们，吸引李川南注意的是旁边一家不起眼的奶茶店。
欢迎来到苏莞——店门前的一个木牌标语。
店内，仅有的一个女店员站起身来，夹着自己的嗓子，专业的声音，礼貌的服务：“你好，想喝点什么？”
“有哪几种柠檬茶，越酸越好。”李川南拿起前台上摆放着的花里胡哨的饮品单。
“像这种金桔柠檬，香柠爆蕾，一整颗柠檬都挺好卖的。”
“金桔柠檬吧，看着挺好喝的。”和她一起同行的其中一位眼镜男孩说道。
顺着男孩的眼光抬头看去，一组组未发光的奶茶灯片，其中便有眼镜男孩口中的金桔柠檬。那是大杯的700cc的柠檬茶，整体淡金色的液体里漂浮着两颗半切刀的金桔。
看着就不酸。她心里说道。
“那要一杯金桔柠檬吗？”女店员耐心地问道。
男孩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的李川南，随后犹豫的摇头否定。决定权不在于他。
“这个是用什么茶做的？”李川南指着单上的一张图片问道，“它里面是加了一整颗柠檬吗？”说完她就觉着自己的问题有点弱智。
“嗯。”女店员没有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那不会很酸？”李川南疑惑。其实她心里已经决定了，不管对方做出怎样的答复，她就要喝这个，至于问什么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不会，它主要是蜂蜜。”
“就它了，在这里喝。”她向后侧头看了看店内的桌椅摆设，整体风格是绿色，唯一突兀的估计就是墙柜上摆放着的一盆她从未见过的小花树。
优雅，神圣。
“一样吗？”女店员不确定的语气看向三人。
“对，三杯都一样。”李川南没有转头去询问身后同行的两人，径直地朝室内边缘的位置靠近。
两个男孩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紧跟上她的步伐。
女店员整理一下上面印着翠绿色小草的围裙，熟练地拿出三个形态饱满的黄柠，环切至芯，随后拿出柠檬夹，使劲地把汁压出至雪克壶。接下两个也是重复操作。
调茶的过程中，即使她一人手脚也非常地利落，不一会就完成了三杯柠檬茶，拿起托盘，给初来苏莞的三个小客人端来。
“谢谢。”年纪不大的三人点点头。
李川南看着刚调出的柠檬茶，低下头，对着19口径的吸管大口的吮吸，几乎一饮而光才放过这杯700ml的饮品。
味道？
这些她都觉得无所谓，她现在只想感受中央空调下置身的“世外桃源”，再贪婪的大口呼吸这里的清新空气。
像是兰花的味道。她烦躁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簇簇兰花。
三人都静下心来，进行片刻的休息。
这段时间店内也没有新的客人，李川南的内心涌现了一种世界都是自己的想法。
“这篇本地热搜新闻说，最近苏莞这里加强了治安，像是有什么离奇的事件发生。”坐在眼镜男孩旁边的刘海男孩看着手里亮屏的手机，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是因为过来工作的人多了吗？引发热度？”眼镜男孩伸过头来，看着手机上的白屏黑字。
“那怎么可能是因为我们？每年苏莞的六月尾都人潮汹涌，也仅仅只有一部分人是学生。我倒觉得还是这里的外来人员太多了，这些年的积累下来，可能你用手一抓，好家伙，十个人里面十个都是外地人。”
“好夸张。”眼镜男孩用左手食指推了推镜框。
“本来就是嘛，在哪个地区都是人一旦多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鬼怪传闻都会流传，我还听说过苏莞的中心，就是刚刚那栋摩天大楼，有很多人亲眼目睹骑着扫帚的女孩在空中飞翔。”刘海男孩说罢，吮吸了一大口地柠檬茶，他兴趣起来了。
“不是都辟谣了是拍摄电影吗……你翻下去再看看。”眼镜男孩说。
“你就看嘛，上面的图片还有很多知名平台的大主播来蹭热度，无穴不来风，事情没那么简单。”刘海男孩的大拇指不停地向上滑动，可惜的是，这篇浏览器文章有点废话连篇，关于重点的那是一个没提。
“那不会是假的吧，”眼镜男扭回头，“很多文章都是放两张和内容无关的照片来吸引眼球。”他经常能看到这种文章。
李川南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全身心放松仰头靠在软垫座椅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开个奶茶店在这里，有没有很赚钱。”
她现在出来工作了，得开始对钱有个概念。
两男孩默契的终止话题，视线在店内环绕一周。
也就这样吧。他们心里得出结果。
在颇为鱼龙混杂的南秀街，店内也仅有一个女店员，生意就可想而知了。
李川南打开直播平台的APP，点击着各种分类的栏目，喃喃着最近也没有什么游戏比赛好看。这是她的爱好，虽然她打游戏又凶又菜，偶尔还会开麦对喷，搞得心态炸裂各种卸载游戏，可是她还是会观看一些团队比赛，电子竞技也好，体育项目也好，甚至电视台的选秀节目，只要精彩就行。
这算是她从自己无能为力的平凡人生中追求刺激吧。
她百无聊赖地从书柜上取下一本书，居然是真的实体书，她对此有点讶异。在她槐南地区的奶茶店里，书柜上的书籍都是纯摆设品的空盒子，毕竟这是一个短视频的时代，哪还有多少人闲情雅致的看书？
不过，她还蛮喜欢“书”这一个字带来的气质，甚至已经准备去一间图书馆应聘。
她轻轻地抚摸这本书的黑色皮质封面，上面写着《神明曾莅临人间》。
李川南一下子就没了兴趣，这不是扯犊子吗？
揭开奶茶盖，她眯上眼睛，把剩余的柠檬茶一饮而尽，同时轻轻地咬住沿杯盖滚落下来的黄柠。
好涩。她心里说。
“走吧，快到傍晚了，先在这附近找好房子。”李川南起身。
眼镜男孩动作优雅地拿起桌上的柠檬茶，而刘海男孩则是一口喝光，再用手背简单地抹抹嘴。
论一个无比精致的男孩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孩区别。
“老板，三杯一整颗柠檬茶多少钱，微信支付。”
“现在有这个加好友活动，你扫一下二维码，有第二杯半价。”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而刚刚的那个女店员正低头看着手机。
“好……扫了。”
李川南先是示意一眼身后的两个男孩不用扫了，随后亮起手机屏幕中的好友添加申请。
“一共20。”男人说。
随着收款到账的提示音响起，三人也离开了奶茶店走进相邻的百货批发，他们还要在天黑前购置所需的生活用品。
“清理得怎样？”女店员抬头，压低声音询问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
“百花那边吗，死了。”李仍然坐在椅子上，翻出了他的死鱼眼，他感觉有点烦躁。
蔡文丽低头沉思了一会，随后用左手解开了绑在马尾上的雏菊发圈，随着一头乌黑的卷发垂下，“最近有点乱，到处都是违反规则的家伙，不仅仅是你这边的势力在处理，我好像感觉到那群五颜六色的家伙也在处理收尾。”
“五颜六色？”李仍然莫名被get到笑点，“这群玩意最擅长的无非就是嘴里一阵叭叭，把普通人的记忆给抹消。”
“其实也不是坏事，相互制衡。”
“哈哈呢？”那是他养的一条狗。
“我在门口溜了一会，他就自个爬上二楼了。”蔡文丽看着没想过休息片刻的李仍然，本想关心几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毕竟习惯用拳头和老板打招呼，总不能上去照着他肩膀来一拳，大声地关心一声：你心里有没有不舒服？我给你脱个臼就舒畅了。
她完全相信，本就对人生没什么动力的老板会因此抑郁。
“那我先上去了。”李仍然不知道蔡文丽脑子里恐怖的想法，她走出奶茶店，充当一个合格的甩手掌柜。
店外。
“就这三张了，你两别墨迹。”李川南不耐烦地盯着还在打闹嬉戏的两个男孩。
听到这夹杂着一丝生气的话语，两男孩安静下来，乖乖地认真选购，见此，李川南无奈转头看看其他的生活用品，刚好看见了一旁的李仍然。
两人视线接触，李仍然也没有过多在意，对她干笑了一下便转身走进一旁的巷子。
那里有个暗门，可以上到二楼。
“干活！”
蔡文丽伸了个懒腰，起身想去收拾里面的桌子，却发现刚刚店内那个颇有大姐大风姿的女孩，眼神恍惚地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
她戴着口罩，蔡文丽无法判断她这一举动的神情。
不会是……“公会”的人吧？蔡文丽眉头微锁，随后否定了这一想法，毕竟他们三个看起来就是妥妥的学生。
可能是单纯的好奇。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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