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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


  老槐树的底下有一个深深的洞,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正在挖洞,不远处的一个男孩正在出神地望,女孩轻轻擦拭了额头的汗滴,将一个大大的”瓮“塞进了洞,男生突然感觉鼻子有丝丝瘙痒,“阿嚏!”

  还好在女生转过头的最后一秒及时滚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他像一个犯了事的孩子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背影,罪恶地伸出了手,而又及时扼住了自己罪恶的手。

  “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不该看的,嗯!”

  他倚在槐树的干上,踩在那堆厚厚沉沉的土上,手上很干净,没有刨土的痕迹,但沉寂了许久,最后终于在夜幕即将完全降临的时候打算离开。

  “张伟,你又在外面疯到那么晚?”

  “昨天刚洗的鞋又弄脏了,我不会给你洗了!院长天天惯着你,我可不会!快把兜里的一次性手套带上,饭没吃碗还得你洗!“

  名字叫做张伟的男孩没有爸爸妈妈,住在孤儿院,在镇里的公立学校上学,顾不上戴手套,”老师!我可以不带手套,我的手很干净的。”

  “最好是别让我看到碗筷上有一小块油渍,要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伟把皱巴巴的、脏兮兮的手套掏了出来,泡在水里即刻又变得不带污渍,只是澄澈的洗碗水变成黄色的脏水了,“看你干的好事!”

  ......

  第二天:

  前面提到的女孩叫诸葛大力,是住在镇子上的一个律师的女儿,昨天才搬到的这里,现在正坐在这个完全不熟悉的学校里,面对一群态度各异的学生。

  “别碰我!”

  女孩缩回了手,蔑视地接受了大力的白眼。

  “哟哟哟,不乐意了,我们不能戳她了,切,看看她那短短的头发,还不如当男生去了。”

  一群男生闹哄哄地拥了过来,为首的男生一把揪住了刚才咄咄逼人的女孩的头发,“你说什么?”

  女孩瞬间就蔫了,被几个男生围在墙角,只是眼神还不住地飘向大力,带着满满的仇视,“大力,你没事吧?”

  “她就是个妖怪!”

  男孩挥挥手,女生就被抬走了,隐隐约约好像看见几个爱惹是生非的男生在狠狠地抽她的脸颊,“不要担心,她不敢找你麻烦的。”

  大力像颗夹心巧克力一样笑了笑,轻轻地说了句,“可以别挡住我么?我要记笔记。“

  男生刚要说话,忽然收到一个跟班的报告,“老大,那个讨厌鬼来了。”

  一个男孩被推搡着挤了进来,他身上看起来很脏,裤子也破了好几个洞,迎面看见大力就吓得缩了回去,“咋?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啊?告诉你,这是我们嫂子!”

  “我才不会跟你们这些小流氓玩!”

  幸好老师及时走了进来,一个眼神就瞪住了所有人,“还不回座位?”

  大力想伸出手掺起地上的男生,可立马又缩了回来,一支讨厌的手挡在了她面前,“上课!就让他坐那,天天迟到,他是活该!”

  孩子们咿咿呀呀、整整齐齐地念起诗来,此刻的他们中没有恶霸、没有被欺负的人,只有喜欢文字和图书上图画的孩子,“这个小孩子在干嘛啊?”

  图片上是一个女童,蹲坐在树下。

  “她在玩吧?”

  “她在等爸爸?”

  “她在大号,嘿嘿。”刚才领头的男生说出这句话,班里瞬间闹了起来,“真的是有毛病。”

  大力可不觉得这样很帅,她荡了荡额头的一点点刘海,拿起笔玩弄起来,小玻璃片折出阳光不经意地晃动了她的眼睛,也晃到了坐在门口的男孩,她和他也如巧合般地对视在一起。

  “张伟,你觉得呢?说得好就让你回座位坐。”

  名叫张伟的男孩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众人哈哈大笑,唯有大力不动声色,静静地盯着他,”加油~“

  ”我觉得,这个女孩可能是在埋什么东西?“

  ”比如说?一个瓮?“

  全班哄堂大笑.......

  ”松下问童子~“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她三分漫不经心地与他的眼眸再次触碰在了一起,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瓮“应该是什么东西,正是这个“瓮”让张伟没能回到座位坐着。

  “云深不知处。”

  “这个小女孩啊,是在等她的师傅,她的师傅去采药去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有一种缘分,可能就是上课故意捣蛋的时候,还有一个同学和你一起吧,这样好歹到最后也不会太孤单。

  大力感觉张伟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到最后竟感觉耳根烫烫的,两只手无处安放,不住地抓着自己的裤腿。

  “老,老师,小女孩会不会是在,挖洞?”

  除了两个男生,其他同学几乎都笑了,老师好像在教学生涯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大力很快就尝到了说出心里话的苦头,“你们俩,去门口!”

  她可是诸葛大力,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小孩,她不明白是谁给自己的动力,只知道她想说,她当时不怕说,可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地哭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你?没事吧?”

  “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偷看的……”

  十分钟后女孩被温柔地拉起了手,轻声细语的哄回了该去的地方,留下了在墙角早已习以为常的男孩,她坐在位置上,嘴里念着那首极其轩昂的《寻隐者不遇》,心里想着的却是男孩嘴里那低声呢喃的“云深不知处”。

  他偷看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应该偷看?

  老槐树底下有一个崭新的洞,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孩正在挖洞,不远处一个帅气的男生正在出神地望着,“大力,好了没有?”

  名叫大力的女孩愣了一下,可还是故作镇定地将一个大“翁”放进了洞里,还用白色的小布鞋狠狠的踏了几下,这样就较难看出新土的翻动痕迹,“张伟,你怎么来啦?”

  名叫张伟的男孩也愣了一下,狡黠地说了句“我跟踪你啊”,伸出手想要揉大力的脸,结果就被一双带有黄泥的小手突袭,脸上瞬间变了色,“淘气,脏啊!”

  大力笑了笑,一只手搂住了张伟搂不住的腰,颇急地将他推向对街的雪糕店,“你说啦你要带我吃的,我要草莓味的!”

  张伟看着老板,数了数兜里的钱,当然这一举动没有被大力看到。

  “老板,拿一个草莓味的,和一个,呃…和一个香草味的。”

  大力不解地摇摇头,“可是,草莓味的更好吃啊!”

  “草莓味的你都有了,我们可以分享嘛,既然买雪糕吃,就要吃不同口味的,才能过瘾啊!”

  奥数题都能轻而易举解出的的人居然算不出来男朋友的口袋究竟应该有多少钱,才至于去选择仅便宜五毛钱的香草味雪糕,“是呢诶,你现在都成我男朋友了,那我吃一半,你吃一半。”

  收银台的柜子开着,里面是大把的钞票,两人刚要走出门,就听到店主的哀求声,“老板,我这小本生意,就别…”

  张伟不由分说冲上去打晕了气势汹汹的大汉,拨通了报警电话,店主连声感谢,扬言要包了张伟和大力以后所有的雪糕,可张伟只是摇摇头,“没事,我们不占小便宜!”

  店主识相地笑了笑,伸出手郑重的握住他,“谢谢!”

  张伟得意地插着口袋,牵着女朋友,走出了驼背老人的架势,店主憨厚地露出了笑容,“罢,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女孩算是心满意足地搂住了男孩,至少她觉得自己的视力是不错的,能看清五厘米内的他的脸、鼻子、眼睛、嘴巴,最后准确无误地命中了。

  “这应该是?初吻?”

  雾,山顶起了雾,在这个炎夏很少见的,遮住了一切,山脚下的人还在怅惋,晚上六七点的太阳还是格外红火,但愈发蒙眬的红光又好像笼住了一切,埋没在警笛声中,埋没在嘴角尚流痕迹的雪糕上,埋没在甜蜜的吻里了。

  “嗯。”

  今天张伟格外的大方,竟在游玩过后主动提出要去一家小店吃饭,是一家麻辣烫,就在那棵老槐树的对面,因此得名“槐树深汤”。

  “随便选,吃多睡都行,我有钱。”说罢还细心地在口袋里数了数毛毛的票子。

  那是个夏夜里最温暖的夜晚,没有萤火虫也很浪漫,只是她偎着他,两人对视了很久,很久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对方那同样深邃的眼睛。

  “张伟,只在此山中的下一句是什么?”

  “应该是云深不知处?”

  她暗自许下承诺,在某个特殊的日子,或许是她自己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就把所有所有自己的小秘密通通告诉他,一切、一切。

  砰,编制的幻梦支离破碎......

  老槐树下面有一个奇怪的洞,有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生正在挖洞,却没有一个男生在出神地望啊,女孩挖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瓮“,打开了尘封多年的盖子,轻轻吐出一口气,灰尘四起,女孩似乎揪住了什么,捂着嘴屏住气,从里面翻出好几张照片。

  “那年你说女孩应该是在埋一个’瓮‘,呵。”

  “我真的被戳到了好久,你说你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傻瓜,这个叫时间囊。”

  “嗯,麻辣烫真的很好吃。”

  “就是有点贵了......”

  她像个孩子藏匿玩具一样把照片塞回了时间囊里面,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呐喊了几句,好像他就能随时出现一样。

  “大力?你一个人干什么呢?”

  名叫张伟的男生搀着名叫大力的女生的手,穿的漂漂亮亮的,只是大力的手上还沾了一点点泥土,张伟也毫不嫌弃地拉起来往自己兜里踹,时值严冬,他怕啊,生怕女孩的手就这样冻成冰棍了,“上面有,沙子。”

  “我嫌弃沙子的话,就不会刨你了。”

  大力思考了很久,“那待会领完证,我们去吃东西吧,我要吃雪糕!”

  “吃完雪糕的话,就再来一份麻辣烫吧,就去对面这家!”

  女孩抬起头,眼睫毛上的小水珠已经有几个好似结晶,挂在上面,催得人感到眼疲,不一会大力就困乏了,眼皮子呱呱往下坠,张伟只好把她五花大绑,放在副驾驶上,“你好好睡一觉,准新娘怎么可以有黑眼圈呢。”

  她睡得很安稳,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路上的颠簸……

  出镇要穿过一座山,其实这个镇子就在山的里面,应该唤做“盆地”,山路崎岖抖折,张伟用力把住方向盘,看见大力的头跟随着路况起伏,还特意腾出一只手垫着她的脑袋,“睡的跟猪……”

  砰——

  “对不起,山路太绕了,我们的救护车实在是开不进去,这两天天气也挺怪,整天灰蒙蒙的,实在抱歉…”

  一种奇特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小小的身躯挣开了绑的严严实实的座椅,扑在张伟的身上哭泣着,哭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醒醒!醒醒!”

  来往的车辆找不到彼此,只能隐约听到山里有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老槐树的底下有个陈年老洞,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正在使劲的刨挖,最后欣喜若狂地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翁”,从里面倒出几张不知是因为时间缘故还是什么,早已经褪色的老照片。

  “你呀你,一辈子把柄都我在我手里。”

  老人名叫诸葛大力,多年以前搬到这个小镇时就埋下了这个时间囊,起初里面装的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往事?到后面认识了他,好像就再也没装过别的了。

  第一张照片是他在孤儿院时兜里揣着一个馒头,那是她第一次跟着他跑到了他住的地方,看见他偷偷拿了个馒头塞进口袋,然后丢给了一只小猫,她惊讶地拍下了这一幕。

  第二张是他第一次带她吃麻辣烫,那天他还赶跑了一个坏人,虽然兜里的票子看起来来历不明,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都是愧疚,并且以后甭管她多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到一点不端的行为。

  第三张是他在挖她的时间囊,那是很久以前了,几乎是大力第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她拍下照片,想以此留作证据去告发他......

  最底下就是那些不该让人发现的秘密了,她觉得他应该不会知道的,可恶的是领证那天她问他“你知道我的秘密么?”

  “什么秘密,难道是你左边第三颗虎牙长歪了这事?”

  难以想象一个花甲老人竟抱着一堆老照片笑得忘我,“哎呀你可真的不讲信用呢,亏我还帮你把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

  “大力,别弄你那’瓮‘啦,我买了麻辣烫,快点!”

  ——

  张伟吓了一跳,大力把他吓醒了,“干嘛呢干嘛呢?车没有油了停树下歇一会至于这么害怕嘛,反正咱也不信黄道吉日,大不了明天再领呗!”

  对呀,张伟身上也没血......

  车也没事......

  自己干嘛哭?跟个笨蛋一样?

  张伟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想要假装生气却一秒钟破功,“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笨啊,怎么能想得那么夸张啊?”

  嘶,她想起了什么,“你知道我的秘密么?”

  “什么秘密,难道是你左边第三颗虎牙长歪了那事?”

  “我打死你!”

  那个时间囊被开封过好多次,而男主角有记录的开罐时间仅有一次,也就是说他知道她的秘密,他却不知道她为他掖着他的秘密。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猜的。“

  第二天拂晓,车辆歪歪扭扭地开出了深山,雾霾隐去,太阳格外耀眼。

  或许有时候只知道一点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有bug评论区艾特我,我来圆,毕竟写的断断续续的害。

  为什么大力只站了十分钟?难道就是男女差别?直觉告诉我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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