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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梦唤月


几日的歌舞培训,“媖儿”学得极快,加上有些基础,身姿又好看,杏春楼中不知谁传出的流言,说新来的媖儿姑娘已经可以与红牌相争了。

        “媖儿,过些日子,我们郡有贵人来,到时候会安排你去献艺,照你的美貌,说不定能得这位贵人青眼,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贵人?”知玉刚练完舞,香汗淋漓,面若桃花,娇嫩得能掐出水来,“可是南沛郡的知县,我听姐妹们说,这位便是整个郡县最大的贵人了。”

        “这次的贵人可比邱大人还要尊贵!是从燕京来的,知县大人不让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杨妈妈又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深夜,一只黑鹰悄然无声地停在了知玉房间的窗台上。

        青黛取下了鹰爪上的纸条,在火烛上烘烤片刻,递给知玉。

        宋知玉看了眼,嗫嚅道:“临阳侯世子……楼承言。”

        “这就是她们口中的贵人呀?嗯轻车都尉,这官职还没他世子的名头唬人呢,顶多是他爹有些分量,一个世子把她们吓得,那您还是郡……”

        知玉眼神瞟过,青黛方知失言,闭了嘴,往炉子中多加了些炭火。

        “楼承言。”知玉将手中的纸条丢入炭盆,宣纸一下便蜷曲了起来,燃成灰烬,“八岁便入军营直至如今,一直驻守营州,身上军功无数,加上出身尊贵,陛下却只给了个轻车都尉。众人只道圣上忌惮临阳侯,可没人想到,上一个有如此情况的,是西楚的韩未。”

        “姑娘您的意思是这位世子乃陛下的暗器?”青黛有些哑然,关于京中大小人物的资料,九机阁都有,唯独这位临阳侯世子,只简简单单带过,卷宗中除了他多次击溃前来挑衅试探的连祁悍匪外,一例事迹也无。

        韩未是西楚前朝武宣帝的臣子,出身世家大族,人生的前三十年都以纨绔子弟记载在史册。武宣帝年少即位,当时政局不稳,权臣虎视眈眈,手握兵权意欲谋反,在大军逼近西楚皇宫时,权臣手下的将领突然矛头一转,剑指奸臣,韩未带着一群身手极为厉害的死士守住皇宫,并将奸臣一网打尽。原来韩未并非纨绔,相反,他年少便才华惊世,武宣帝暗中助他培植势力,策反权臣的心腹,却不许他一官半职。表面上是韩未仕途受挫便颓废度日,实则是武宣帝将他远离朝廷中心,让那些权臣忽视,最后作为西楚帝王暗中利器,去斩杀奸臣。

        楼承言这些年一直在军营之中,八岁后便不出现在世人视线,他是否是陛下的利剑尚不可确定,只是若是利剑,此时至德帝并不像当时的武宣帝那般皇帝当得如履薄冰,那么这把利剑要斩向谁呢。

        “楼承言以后再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邱典和他背后的人。”

        话音刚落,青黛眼神一凛:“姐姐,有人来了。”

        “砰砰砰!”果然不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青黛凝了凝神去开门,还未等门完全打开,外头的人便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鹅黄婢女衫的姑娘,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此时正扬着头,一脸鄙夷地往屋里看去;跟在她身后的则是杏春楼里的姑娘惯常的打扮,薄纱掩体,婷婷袅袅,只是衣裙较为素雅些,这姑娘脸上未见半点稚气,眉眼温软,虽不年轻,但也让人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你们这么没规矩的么,别人的屋子说闯就闯?”青黛瞪着站在前头的丫鬟气鼓鼓道。

        那丫鬟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往四周探了探头,趾高气昂道:“你们姑娘呢,听闻媖姑娘学舞学琴不过几日,杏春楼中就有传言可以与红牌争锋了,今日我们姑娘特地来拜访,看看媖姑娘到底有没有资格,同红牌争锋。”

        青黛算是听明白了,冷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呢,主子还未开口,狗就上前攀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红牌呢,不过我看你这样子,连个牌字都够不上,哪来的胆子上我们这儿来吵闹。”

        “你!”那黄衫婢女正要出口,后面的女子便开口打断道,“慧香,我们不是来这儿吵架的。”

        顿了顿,又转向青黛歉意道:“抱歉,我听闻媖姑娘琴艺高超,学舞更是进益极快,便特意前来讨教一二,不知姑娘现下可否方便?”

        “说是拜访,先是纵容丫鬟无礼,后又不报上名号,真是让人一头雾水。”青黛依然将她们拦在门口,没有要放进去的打算。

        “婉儿,不得无礼。”一道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未见其人,那声音清扬,语气却是平静无波,听不出其中情绪。

        青黛闻言侧身放她们进来,知玉也从屏风之后走出来。

        见到传闻中的“媖姑娘”,二人皆是一愣,虽是寻常青楼女子的打扮,但身上的气质却如谪仙一般,无半点风尘之气,仿佛再好看的女子在她面前,都会令人不自觉地自惭形秽。

        “久闻媖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那女子片刻怔愣后立马恢复平静,笑着对知玉道。

        “唤月姑娘也是,今日得见,才知名副其实。”知玉示意她坐下,也回以同样的笑容。

        唤月又是一愣,不解道:“姑娘认识我?”

        “皆道杏春楼的唤月姑娘琴舞皆是一绝,生得温软如玉,眉目含情,今日看见姑娘这般样貌,便擅自猜测了一下。”

        “媖姑娘聪慧。实不相瞒,姑娘在探星阁练舞时,我曾有幸路过观摩一二,姑娘身姿轻盈,舞动时刚柔相济,不知师从何人,除了琴棋书画外,儿时可曾还学过其他?”唤月眉眼依旧是温柔缱绻的模样,只那眼神直直地盯着知玉,仿佛要看出什么破绽般。

        “唤月姑娘说笑了,我与妹妹儿时家境虽尚宽裕,但父亲只是普通读书人,请不起太好的老师,只是当地乐馆的一位先生罢了,至于别的,儿时不曾学过。”知玉神色未变,毫不躲避唤月的目光,甚至在嘴角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如此。”唤月收了目光,“我还以为姑娘‘舞’艺高超,会是师从高人呢。”

        知玉见唤月并未要走的样子,便吩咐青黛看茶后,朝唤月笑道:“一直有闻唤月姑娘舞技一绝,媖儿有时间真想请教一二。”

        “请教不敢当,今日是丫头不懂事,你别见怪,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日后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要多多往来才好。”

        “这是自然,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日后还是要多多请教唤月姑娘的。”知玉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唤月见天色渐深,便让慧香先行回去,自己要再与媖姑娘就琴艺探讨一二。

        见慧香离开后,开口道:“妹妹客气了,眼下……便有一件大事,五日后南沛要来一位贵人,到时杨妈妈会挑几位姑娘去知县府献舞演乐,妹妹容色绝艳,舞技出众,定是会当选的。”

        “此事,杨妈妈同我知会过,我半路而来,舞艺只是堪堪能看,尚不精湛,更有杏春楼的红牌莲心姑娘主舞,到时各尽其职,你不必担心”

        “妹妹误会了。”唤月自怀中掏出一个黄花梨木首饰盒,打开后推至知玉跟前,“这血月镯是连祁雪域的珍宝,配妹妹再合适不过了;我蒲柳之姿,在妹妹面前更是黯然失色,只求妹妹到时若得了那位贵人青眼,可不要忘了姐姐,帮姐姐引荐一二才是。”

        知玉朝血月镯看了看,淡淡笑道:“唤月姑娘就这么肯定,我会得那位贵人青眼?”

        “现下也没有外人,我便同妹妹直说了,南沛郡城中有些才艺、模样又生得好的,不是进了青楼,就是入了知县府;那贵人是从燕京来的,身份尊贵,在你之前杨妈妈本想寻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教习舞艺,可怎么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妹妹从天而降,生得仙子模样,最关键的是,妹妹与我们不同,我言至此,妹妹可能明白?”

        唤月的意思,便是南沛郡城中年纪合适,又长相俊俏的姑娘大多已不是清白之身,自然不能献给贵人。

        知玉心下复杂,身后的青黛也早已捏紧了拳头。

        先前得到消息,邱典平日里强抢民女,玩腻了便选几个姿色好的丢到杏春楼,且每年要着手下挑数十个姿色好的清白姑娘送去各郡县的高管大贾打点,荒淫无度,残暴不堪,导致南沛城内女子都不再轻易出门,甚至得了女儿的百姓们也要遮遮掩掩,深怕被惦记上。

        随着邱典任官年限渐长,经手的姑娘越来越多,眼光便也高了起来,城中有些地位的家中女儿不能动,普通百姓人家的姑娘不再打扮自己,甚至有的还故意扮丑,邱典便四处找寻底子佳的幼女,找人培养,养出来的姑娘便不光容色、身段俱佳,还能歌善舞,气质也非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所能比。

        敛了心神,知玉问道:“你知道来的贵人是谁么?”

        “我……”唤月刚要说不知,知玉便打断道。

        “你若想我帮你,便要同我说实话。”

        唤月脸色微变,面前的女子面色依旧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恼意,也没有不耐,而是嘴角噙着一个浅浅的笑,唤月看向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眸光中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凛冽和霸道,反被她看透心思般。

        唤月忙移开了目光,思忖片刻后道:“来者……是临阳侯世子,我也是无意中听邱典同杨妈妈说的。”

        知玉抿了口茶,淡淡开口:“你见到他又能如何,你怎能料定他必会帮你。”

        看知玉毫不惊讶,唤月心里一惊,面上却平静道:“楼世子年少便入军营,从军之人大多刚直,心怀正气,所以我想着……”

        唤月并未提及要临阳侯世子相帮,意识到失言,立马停了嘴:“我没说让他帮我你你在套我话?”

        “邱典荒淫无度,残忍无道,南沛郡城的百姓,哪个不想他伏诛。”

        唤月攥紧手掌,咬着牙道:“可惜官官相护,燕京也曾派钦差巡查,有人拦轿告状,谁知钦差竟也是被邱典收买的,只要此事能让临阳侯世子知晓,再告知陛下,陛下总不会不管的!”

        知玉起身,走到窗边开了丝缝隙:“你很聪明,可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媖姑娘,可否告知你是何人?”唤月见她并无继续话题的兴趣,挣扎半天终于问出心中疑惑,“我习过武,那日看你跳舞,与一般女子不同,倒像是练家子。”

        见知玉依旧站立于窗前,唤月也起身上前:“唤月并无冒犯之意。”

        知玉并未回答:“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唤月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青黛走了上来,做出请的姿势,唤月便不好再留,转身离去。

        “姑娘,唤月姑娘也是个可怜人。”青黛说着挤到知玉和窗户之间,合上了那道窗缝,“姑娘总喜欢站在窗边,大公子都说了不让姑娘吹冷风的。”

        “一道窗缝,不碍事的。”许是觉得有些凉意,知玉听了青黛的话走回内室。

        青黛在外头“哎呀”一声,走进内室:“姑娘,唤月姑娘未将这血月镯带走。”

        知玉接过那方木盒,双指摩挲着上头精致的雕花,垂眸轻轻开口:“孟大人仅此一女,若在天有灵,定不希望看到她为了报仇自我折磨。”

        “你现在将这个送回去,避着人告诉她,既潜伏了这么多年,便不急于这一刻,即便杀了邱典,也报不了她的仇,忌轻举妄动。孟家和那些无辜百姓的仇,总会得报的。”

        青黛应声接过盒子。

        唤月,孟竹。

        当年兖州的昭武校尉孟向明之女。十年前兖州刺史上任两年,孟府满门被灭,上报无果,最终定为山贼霍乱,刺史象征性地派人前去剿山匪便草草了事。又过了两年,邱典由刺史扶持,任兖州南沛郡知县。自此,南沛郡百姓们的噩梦开始。

        “姑娘,我刚刚去找唤月姑娘,她那丫鬟在,唤月似乎有些忌惮她,您带的话我便没说出口。”

        “唤月原是在邱典府里的,后来被送来杏春楼,那慧香是杨妈妈的人,许是怕她有异心吧。”知玉坐到妆台前,青黛帮着卸下发饰。

        “青黛,你明日去知会赵七一声,按计划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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