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笼中鸟十一

“今天拿了森先生架子上一些没贴标签的药混在一起吃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呢。”是夜，太宰治托着腮同我说道。

        太宰治的运气依旧成迷，说好总是在自杀却一直没有死，说不好他本人其实又是向往着死亡的。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期待的事情吗？”我问他。

        “一件也没有。”他淡淡地说道，眼里有着束明明灭灭的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缥缈起来。

        我应该反驳他，我的理智和情感同时发出信号，隐约间有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莫名预感，必须再快一些将话说出口。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别说是句子，连简单的词语也拼凑不出。

        太宰治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发青，他站起来再次向着架子走去。人形娃娃安静的坐在架子上看着我与他。

        “太宰治？”我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妙，开口喊他。

        他没有回应我，专注地看着握在手中的人形娃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了一会，才突然回过头冲着我笑了一下，然后便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倒下时被手臂碰到了，花瓶也一起碎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我的位置完全看不见倒在地上的太宰治，我的视野是太矮的地方就完全看不到了。

        “太宰治？太宰治！”我扒着笼子的栏杆使劲把身体往外挤，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回应我的是一些或高或低的闷哼声，房间里只有我与他。我退后几步，站在笼子的正中央问自己，值得吗，有必要吗？

        没等得出答案身体已经自己动了起来。助跑后起跳带来的冲击力使我成功把笼子撞得倒在了桌上，它顺着惯性继续滚动着直到桌子的边缘。

        我后悔了。

        失重使我紧紧抱住栏杆，我咬牙闭着眼心里暗骂自己没头脑，干的尽是傻逼事情。笼子落在地上一路滚到墙角，我看见他挛缩着，身体卷做一团。

        “太宰治？”我捂着再次被磕到的头，皱起眉眯眼喊他道。

        太宰治微微抬起头看向我，青紫的嘴唇哆嗦着向上翘起，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见鬼的天真无邪。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个人形娃娃，我干咳了两声，感觉从嗓子底反上来一些腥味，推开因为翻滚压在身上的杂物，坐了起来。

        自杀确实是会死人的，我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坦然淡定，之前的气定神闲无非是没有亲眼见过，和太宰治表现得太过轻松罢了。

        太宰治会死吗？我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为我歌唱吧，小百灵。’冥冥间想起的是狗首领一次次说过的话语。

        我该唱吗？我看向太宰治，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微不足道地摇头制止。明明一直在哄骗我为他唱歌，我捂住喉咙，嗓子火辣辣的。

        太宰治想要死亡，不是玩笑，也不是恶作剧，他是真真切切地在追寻着死。而我不希望有人死在我的面前，我再次向自己确认了这一点。

        我不希望眼前有人死去。

        我尽力唱着歌，没有很动听声音也有些嘶哑，但是身上的不适有在渐渐好转。我欢喜地去寻太宰治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副隐忍了巨大痛苦的模样，眼皮也合上了眼珠在底下摆动着。顿时仿佛有一盆的冷水浇在了我的头上，他在伪装吗？一瞬间我这样想到，然后又忆起了曾经听到过的传闻，关于无效化异能。

        是了，太宰治一次也没有碰过笼子，我同他打闹时也会主动地避让开来。

        他是无效化异能的持有者。

        太宰治的样子看上去糟糕极了，但是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我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冷。

        “来雨！木下来雨！”我干涸着嗓音呼喊着他的名字。

        我什么也做不到，关在笼子里我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可以引人过来，无力感充斥在身体的每个角落。窗前的白纱被风吹得不规则地在空中起舞，月色还是那样的美丽。

        来雨的到来其实很快，不过几分钟，但我总觉得像是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那般长久。他匆忙而来，额头还带着汗，进门先是直奔倒在地上的太宰治，简单的检查了一番，才走了过来。

        “不会有事的。”来雨将笼子温柔地从地上捡起重新放回桌上，嘱咐道，“原田一会过来打扫房间，我先把他带去找森医生。”

        这时候谁也没去在乎什么不许说话那种过家家一样的游戏了，我恍惚地点着头。

        来雨将太宰治架了起来，冲我点头示意后便又匆匆离去，前后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

        死亡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我静默地坐在笼子里，什么也没想，脑子里空荡荡的，鼻尖嗅到了一股清香，是躺在花瓶碎片中的百合花。

        手背上突然传来冰凉的感觉，低头一看是一颗水珠，我用手抚上脸颊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出来。

        小声的啜泣逐渐演变成撕心裂肺地哭嚎。

        “妈妈，妈妈……”我想你。

        隐约间似乎，有人进到了房间里，地上传来零零碎碎地响声。我无视这些，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累极了才打着嗝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去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衣着华丽的人形娃娃又被摆回了它原来的位置，一双渗人的黑色大眼睛直勾勾地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原田安静地在一旁守着。

        我一脸木然傻乎乎地盯着他看，时不时还因为打嗝被带着全身一颤。

        原田叹了口气，提着收拾完毕打包好的花瓶碎片走到我的身前。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带着安抚的意味落在我的头顶，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与不忍。

        他没有同我说话，沉默不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颗奶糖塞进笼子里，做完这一切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奶糖是市面上最普通廉价的那种，包装被印得花花绿绿十分童趣。我撕开来，将里面的糖果放进口中，很甜。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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