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莺歌二十二
“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我看了他几秒，微微勾唇。
“什么？”费多卡迷惑。
“像一个哄着猎物上钩不怀好意的猎人。”正因为知道他不是，我如实说道。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费多卡自知多解释也没用，只是又温和地摇着头苦笑。
“试着想一下，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你从噩梦中醒来，从床上爬起来散心，正巧有人吹着树叶将你引过来，他仔细地发现了你的心事体贴地为你吹着安抚的乐曲，又恰逢其时地贴心得甚至是过于贴心地关心你。”我绕着男人围着他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转了一圈。
“费多卡。”我唤着他的名字，“你可真是可疑啊。”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费多卡目光微微闪烁，没有生气只是带着怜惜地说道，“你所处的环境一定十分的不好，才会这么快地将一份普通平常的关心打上威胁的标签，并且对此提起反射性的警惕与防备。”
“你的身边没有单纯关心着你的人吗？”他问道，然后仅仅是透过一些简单的观察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了。”
“你在可怜我？”观察到他的神色变化，我逐渐皱起了眉。
“不。”费多卡摇头，“你需要吗？”
他的声音干干净净带着坦荡，“我在想要怎样多努力一些，才能证明自己。”
晚风转凉，带着毛绒帽子的男人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他的面色惨白，身形纤细脆弱。
我看向不远处费多卡一个人搭建起来的临时住所，一顶看上去有些简陋的帐篷。
男人的举手投足间隐隐透露出矜贵优雅，这样的一个人不论再怎么解释，光是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能成功留下就已经算得上是可疑二字了。
费多卡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那顶帐篷，风吹拂着它泛起层层涟漪。
“来喝杯热牛奶吗？”他善意地邀请道，并在之后补充上了一句，“如果不怕被我这个‘坏人’暗算的话。”
“只要你做得到。”我附和他的玩笑道。
我同费多卡并排走着，他的步伐慢且虚浮。
费多卡的帐篷内里和外在如出一辙的简陋，不大的空间被各式东西塞得的满满当当，但是并不十分杂乱每样物品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
两个人已经是极限，再多一位这顶帐篷都不能将他容下。
费多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牛奶，加热好没等我说什么，拿出两个杯子消毒完毕先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当着面喝上一大口，这才将另一杯递给了我。
“没有下毒，放心喝吧。”他纵容地说道，半点没有因为被质疑而感到委屈。
“你的嘴角。”我指了指他的嘴角接过杯子，温热的杯壁烫进掌心，费多卡喝得急，似乎是担心喝得少了我依然不放心于是连嘴旁都带上了白色的泡沫。
“嗯？”他按照我指示的位置擦拭过去，看着痕迹，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比起你拿出什么东西试毒，我们两个人都尴尬，还是这样最合适你说是吧？”他说道，然后清理了桌子问我道，“要来下棋吗？”
我点头，费多卡从一旁的手稿堆底下将棋盘翻了出来。它看上去并不新，有着许多的使用痕迹。
他将棋盘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将棋子放上棋盘，并且将刚才压在棋盘上的一份手稿递给了我，“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和之前余光扫到的其他用俄文写的我看不懂的那些不同，这是一份特意用日文写的手稿，字迹有些随意，并不潦草，上面一条条，一项项写的清清楚楚，有关于士兵的，有关于我的，有分析，有建议，有演算，有预想。
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主人花费了多少的心力，费多卡没有提任何的要求，甚至在我依旧如此怀疑他的情况下，就直接将这样一份重若千金的东西随意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站起身，看着依旧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的男人，身体前倾抬臂摁住他往盘面上放棋子的手腕，“不要跟我说什么研究，也别提什么正义伙伴，一个俄罗斯人，一个黑手党，你没有任何理由帮助我们。”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性质地摩挲了一下，“不要急，百灵。慢慢说，我听着。”
在他的话语下，我显得像是个莽撞的孩子。
我慢慢收回了手，重新坐下。
“我愿意相信你没有恶意，但是你得告诉我真话，费多卡。”我对他说道。
男人反过来抓住我的手，将它搭在杯子上，“先喝口牛奶吧，百灵。”
我低下头将杯子送到嘴边，香醇的奶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甜甜的，温热柔软飘飘扬扬，
“你加了蜂蜜？”我抬起头看他。
“蜂蜜中富含的镁对大脑中枢神经有镇静效果，能缓解情绪改善睡眠。”费多卡很是温和地解释道，然后扔下一个炸弹。
“我是为你而来的。”他说道。
我刚被牛奶暖热的心骤地一凉。
“是吗？是这样啊。”我毫不意外，只是有一些的发寒。
费多卡脱下了他一直带着的毛绒帽子，黑色的发丝乖巧地贴在头皮，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没有在意我态度的变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自从异能力打破世界的秩序，一切都乱了。”
“异能力不应该成为一切的基准，这是错误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看着我说道，眼底有着一簇含着痛的光。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天国的唱诗班，】【人间失格】，港口黑手党竖起了一面墙，用以抵御外界的风雨。”
“仅仅是因为异能力，孩童走上了战场，而没有异能力的人，只能被迫被裹挟着被命运的洪流随意指引。”
“这是错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是罪。”
“抱歉，是不是有些偏题了？”费多卡收拾了一下情绪，“是我的问题，你不用理解也可以继续防备我。利用我就好了，百灵。”
男人垂下头，发丝从额前散落形成一道淡淡的阴影，单薄的身形在吊于顶上的暖黄色灯光映照下显得孤独又无助。
“我只是无法再忍受眼前的一切。”他阖上眼，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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