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前

　　
壶儿老贱几人有说有笑在讨论那罗濠的狼狈样子。刘黎却是一脸阴沉，坐在角落里。
“黎哥，怎么不喜反忧啊！”胖子问道。
老贱扔给刘黎一支烟道:“没打过瘾吗？”
壶儿瞪了几人一眼，骂道:“你们几懂个屁！小黎是在思考后面的问题。”
几人摇头，后面还有什么问题？人不是都打了吗？
刘黎把烟点上没有开口，他倒是不怕罗濠真的去报警，他在想若是那周飘知道了这事儿其实与周彬没有半点关系那会如何？飘哥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刘黎还是担心，说是担心其实不如说后怕。但做的做了，只要周彬哪里不说什么应该就无事。去教室睡了两节课，罗濠这块石头算是放下了，这两节课让刘黎睡得很是舒服，就算是在寝室里没这么香过。来到小卖部门口等着，刘黎脱掉外面校服外套，里面的黑体恤在夜幕中不太明显。他蹲在地上，目光向远处望去。在小卖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一些姑娘穿着裙子从刘黎身边走过，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满是鄙夷然后绕开得远远的。
“一群自恋狂！腿还没有我的细，我至于吗？”刘黎满脸黑线。
说完便站起来，向着正从楼梯口出来的浪德叫道“浪德！过来。”
张辛也跟在浪德身后过来，浪德微笑：“咋在这里啊！”
“没事，玩呗。”刘黎语气低沉，眼睛看看着张辛。
浪德知道刘黎的意思了，对张辛说道：“你回去吧！”
张辛点头道：“浪德、黎哥那我先走了。”然后向着宿舍走去。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哦对了你的伤好了吗？”浪德说道。
刘黎走到小卖部的窗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回过头平静的说道：“我饿了。”
“我还以为干嘛呢？饿了你早说啊！”浪德捂脸苦笑，他以为刘黎有什么神秘的事情要跟自己说呢。浪德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元对着窗口说道：“两桶泡面，两瓶水。”然后又买了些零食。
这小卖部里有热水，泡好了泡面俩人端着来到花园旁边坐下。
“伤怎么样？”浪德依旧关心道。
“没事了，扛得住。”刘黎吃了一口继续道：“罗濠今天下午被我打了。”
浪德呛了一下：“什么！为什么没叫我？”
“我叫了飘哥，再叫上你那岂不是罗濠连命都没有了？”
“飘哥！就是那个在外面混的那个？你是怎么能叫到他的呢？”浪德清了一下嘴里东西，满脸疑惑。
“我们班周彬是他弟弟，然后就叫过来了。”
浪德叹了口气：“其实……”
“其实你啥也不用说，咱们俩谁跟谁啊！”刘黎笑一下，把吃完的泡面往花园里一扔。他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了，叫那个张辛低调点，我不是很喜欢他。”
浪德沉默片刻，然后点头却发现刘黎已经走远。刘黎对张辛有些不喜源自于张辛把自己被打了的事告诉了浪德，这有点违背了他的意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刘黎一个人整整在教室最后排独自坐了一天，壶儿搬前面了。离刘黎整整好几米远，在他前面坐的是两个女生，这两个女生矮就不说了，关键是长得磕碜。让他找她们聊天的心思都没有，自己打开手机在桌子下面看小说。
今天又是周五，下午一下了课刘黎如释重负的与猫儿一起回家。
猫儿家离刘黎家顺路就一起回去。好在猫儿身上留了打车的钱，要不然还要去坐自己老爸的车，想想就头大。花了十块钱打车，半个小时就到猫儿家了。猫儿家与刘黎家都是一样，二层平房，只不过他家是坐落在马路边上。
“要不要先进来把饭吃了再回去？”猫儿把车费递给司机，问刘黎。
刘黎没有下车摇头回道：“算了，我还回家给我妈做饭呢。只能先回去了，叔送我到炮塔。”
猫儿点头，也不再挽留往屋里走去。猫儿家什么情况刘黎很清楚，他父母从小就离他而去。一直都是他叔叔把他养大的，跟着他叔叔一起住。他那叔叔很是凶恶，被刘黎起了个外号：王煞。那王煞是水泥工，没有媳妇儿，每天晚上就喜欢出去喝酒回来对猫儿非打即骂。猫儿也都怀恨在心，只是现在读书都是王煞出钱，猫儿也就一直隐忍。好在猫儿读了初中王煞才没有继续与之动手，但嘴上却是没有放过他。刘黎一次来玩就有幸见识过，那王煞一直指桑骂槐说刘黎不是什么好人。一直冷言冷语说猫儿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什么脏话都说出来最后刘黎只得悻悻离开。刚才见猫儿家大门是虚掩着的，知道那王煞可能在屋里，所以不想再面对王煞自找不快。刘黎挺同情猫儿的，同时也是佩服他，换做是自己的话可能早就与王煞打起来了，然后再跑出去了永远不会回来。但刘黎若真是猫儿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猫儿就剩他和叔叔相伴，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回到家里，刘黎热了些剩菜与奶奶一起吃了。
“奶！我妈和小妹呢？”刘黎声音很大，但奶奶依然目光呆滞看着刘黎轻轻摇头嘴里好像在说不知道。
刘黎叹气，奶奶快九十多岁了，耳朵听力下降严重。刘黎凑到奶奶耳朵边上叫到：“我！妈！去！那！里！了！”
奶奶愣了半天才说话：“去村里了。”
刘黎换了件衣服就往村子里走去，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在一处田里一个汉子正在除草，刘黎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问：“张叔，看见我妈没？”
这汉子回道“在李成家打麻将呢。”随后不再理会，自己低声说：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快。
又花了几分钟跑到李成家里，一进去就看见母亲在桌子上搓麻将。刘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李叔和李婶都在，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刘黎不熟。
“呀！小黎来了啊！自己坐。”李婶道。
刘黎摆手示意李婶不用理会自己，他走到母亲身后看着母亲打牌。
“妈！你那个应该四万应该不碰的，现在清一色都没了。”刘黎对于麻将是无比精通，是从小被叔叔带到麻将旁边耳濡目染的。
母亲面色凝重，好像也觉得是不应该碰，但她说道“你懂什么？老娘自有计划。”
刘黎苦笑连忙说“是，是你说的都对。”
“小黎，来我这里打，我去睡觉了。”李叔和善的说道，起身往外面走去。
“好嘞叔。”刘黎嘿嘿一笑从母亲包里摸出一把零钱，坐到位置上手开始码麻将。
母亲手往刘黎脑袋上一点说:“臭小子，我打了一个下午才赢这么点，你一把都快给我抓完了。”
刘黎嘿嘿笑着开始搓麻将，他从小便在村子里学了这些，不过母亲一直压制着，一年下来不过玩上几次。他的手气好，几把下来就让这些阿姨大婶叫苦连天。一直打到凌晨一点，这是最后一圈了。刘巧早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刘黎打了个哈欠牌堆里摸了一张牌，拇指一往牌面上一触。他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翻过来说道:“**，小七对！一家十个！九万的鸡，再加三个！”
张婶儿面有愠色，她站起身来拿出钱包:“我先回去睡觉了。”
“别啊！先吃点宵夜吧，回去好睡觉。”李婶儿道。
“算了李婶儿，张婶儿她吃不吃今天晚上也睡不着了。”刘黎数着钱一脸得意。
母亲瞪了一眼，刘黎立马收声。
张婶儿摔门而出，母亲把刘巧背着对李婶儿道:“李姐，先回去了。”
月光照射在水泥路上，不打着电筒也看得清路。母亲走在后面，看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儿子，神色复杂。她拍了一下刘黎肩膀:“臭小子！”
刘黎“干嘛？”
“你今天干的这事儿……
……过瘾！太出气了。”母亲微笑渐渐变成哈哈大笑。她对那张婶早就不喜，今天刘黎的表现让她心情愉悦。
“哎呦我滴妈啊！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刘黎苦笑，还以为母亲会责骂自己。
母亲道：“哈哈，那婆娘今天带了三百多钱全让你赢完了？”
“你儿子是谁？当然全部赢……”刘黎意识到不对，渐渐地声音小了起来。
见母亲已经摊开手掌，刘黎苦涩，从包里面摸出一把零钱放到母亲手中。
母亲又道：“还有！”
刘黎叹了口气，及不情愿的又在另一个口袋摸出两张红钞票。
“妈！我的小费应该有点吧！”
“呐”母亲还给刘黎五块钱。
“你背一下刘巧，我背不动了。”
刘黎苦涩更浓，看着五块钱总比没有好吧，揣进兜里接过刘巧背在身上。
“这小胖子怎么越来越沉？”
刘巧扎着马尾辫子，小脸蛋红扑扑的，她趴在刘黎背上似乎比在母亲身上还要舒服。刘黎步子大，自然也走得快些，母亲则是后面慢悠悠地。
“儿子，等等我呀。”
“唉，快点嘛！”刘黎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母亲噘嘴道。
“我嫌你什么？”刘黎苦笑。
母亲站在原地不动：“你嫌我走得慢，嫌我是个瘸子。”这模样像极了一个生气的小姑娘一样。
“谁说的？谁说的！就算你是瘸子，但谁敢说你我第一个削他！”刘黎霸气道，目光无比坚定。
母亲愣住，眼睛里滑下一滴眼泪。
“不是吧！妈，这就感动哭了？”刘黎拿手轻轻擦了一下。
“你爸当年也是这么对我说过。”母亲好似想到了从前，她笑了起来。
“我老爹有我这么霸气吗？”刘黎也笑了，他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嘴里说出来。
“当然了，他比你霸气一百倍。我给你说说……”母亲的神情里透露出一股幸福的感觉。
母亲一边走一边用简短的方式说起，刘黎点头跟在身后默默听着，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起过她以前的事情，所以很有兴趣。
“你别看我瘸，我当年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只是腿脚原因一直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嫁出去。你外公以为我会一辈子都没人要了，当然，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你爸来了，你爸拉砖盖房子需要马来驮。当时养马的人家太少了，在周围的几个村子根本借不到。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家有，然后就过来借马来了。我见到他的时候觉得这人一点也不起眼，他瘦黑瘦黑的，个子没有我高。我在厨房里做饭也没有出去，只是隔着窗户相互看了一眼。
他来得快，借到我家的马了也就去得快。一个月过去他才又回来，我家的马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马背上驮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家用电器还有一些高粱酒什么的，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呆呆傻傻的回到屋里。你爸对你外公说“我要娶你女儿！”你外公被吓一跳，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你外婆赶紧就拉着你爸进屋坐下，叫我做饭。我有些不高兴，那个时候粮食贵啊！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你外公让我出去。我就再外面听着他们边吃边说。
你外婆说：“小伙子！你认真的？”
你爸郑重点头说：“我认真的。”
“我闺女是个瘸子，你……”你外公说完好像后悔了，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爸有些意外，他沉默许久说：“没事，瘸子我也娶她。”
我在外面听到这些脑子里像炸雷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外婆拉着你外公走到一旁，商量了好久才决定说问问我的意思。我进屋里去，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过了好半天才点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点头。反正当时把你爸高兴坏了，差点蹦起三丈高。”
母亲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离到家还有一半的路，母亲慢慢的讲，刘黎细细的听，他从来没有听过母亲讲起这些，俩人走得很慢。刘巧醒了见还没有到家又继续睡着了。
“你外公跟着你爸回去了，他想看看你爸家里的条件。但是下午你外公拉着脸就回来了，我只听到他和你外婆在争吵。说你爸家里条件不好什么的，你外婆怕我受苦受委屈，但是吵来吵去没个结果。还是我说的咱们家条件也不好，我又不是真的是废人，既然他想娶我那我就嫁给他。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这些话，可能我真的想嫁人了吧！
过了一个星期，你爸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了。敲锣打鼓的很热闹，街坊四邻也都来了。我上车的那一刻哭了，我没有说一句话。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是紧张？还是高兴，又或者是害怕。以前总是看着同龄的人嫁出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回到“家”了，我才知道你爸那自行车都是借来的。拜了堂你爸要去陪那些人喝酒，我自己一个人就坐在陌生的房间里面哭。哭着哭着又笑了，怎么才离开家一天不到就想家了？
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新媳妇儿总是要留一个好印象。但即使如此还是听到了你爷爷在说我懒。我慢慢熟悉着这个家，你爸白天就要出去给人做工，傍晚才回来。有一天我在洗衣服，你叔叔和伯伯就在我后面说道:“居然是个瘸子，怪不得呢。”
“是啊！一个瘸子。不知道二哥怎么想的，瘸子生出来的娃肯定也是个瘸子。”
“切！你看她那个样子，绝对生不出娃。这样！如果生不出来你给我无十，生出来了我给你五十！”
“算了，算了我要打几天水泥工才赚回来五十呢，不赌。”
瘸子，生不出娃，生出来也一定是瘸子，还拿我打赌。这些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但我当时忍住了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人，等你爸回来了。我的委屈化成泪水在他面前流淌出来。他擦了我的眼泪，提了把斧头出去了。
过了半天才回来，他满头大汗对着我说道：“这辈子只有我能叫你瘸子，其他人若是叫了你跟我说，我把他脑袋砍下来！生出一个小瘸子又怎么样？老子照样养他。”他这后半句话好像认命了一样，因为都觉得遗传的机会很大。
你爸说完像是累了就去睡觉了，后来我才知道你爸提着斧头把你叔叔和伯伯追出好几里地。
他瘦瘦的身体从此在我眼里高大起来。
我怀了你不能做事了，全部的事情都是你爸一个扛着。终于你出世了，不是瘸子！把你爸高兴的哭了起来，逢人就说：“我有一个健康的儿子。”他比我大八岁，那年都二十九了，可真的很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的。
但没过多久我生病了，甲亢。脖子倒是不大，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吃饭都要你爸来喂我，你爷爷奶奶不高兴，说是你爸娶了我这么个祖宗。他才不管这些话呢，每天你爸要出去打工赚钱，还要照顾家里牲畜和地。赚到的钱给我买药，给你买衣服。我生了两年的病，每天看着他我觉得很愧疚，心里不是滋味。想帮他的忙可他总是说“你自己休息去。”然后把我赶走。
他的话越来越少，平均每天下来和我都是不超过三句话。他回来做了饭吃了就呆呆的看着我和你。就算他的话少了，人稳重起来了。我照样没有再听到你那叔叔和伯伯对我说那些打击我的话了，因为你爸留给他俩的阴影挥之不去。
你从小长得漂亮，他们都说和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很健康，这才让你爸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一大家子人就你一个男孩儿，所以对你很关爱，真的是把你捧着怕摔了那种。
你叔叔伯伯更是每天都带着你，给你做这种木头玩具。只要你一哭，他俩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笑，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你。我记得那次你五岁的时说想吃蜂蜜，你伯伯就去山里掏马蜂窝。他回来的时候脑袋都大了一圈，没有蜂蜜他就把马蜂的幼崽全部炸了给你吃。
后来才知道原来蜂蜜是蜜蜂产的。所以他自己又做了一个蜂箱，养蜜蜂。我都是沾了你的光，才第一次吃到马蜂幼崽，吃很久的蜂蜜，那段时间我还胖了不少。
你是三岁才真正的吐出两个字“爸爸”你爸听见了，他躲在角落里又哭又笑。那是我第二次见你爸哭，依旧很难看。”
“妈，那你爱我爸吗？”刘黎捂着脸笑，他能想象出父亲当时的表情。
“爱？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你爸就是我的天。”母亲微笑。
“那我也是你的天！以后我也保护你。有我和刘巧在，谁也不敢让你受委屈。等儿子以后有钱了带你出国，带你去看海，带你去世界上最美的山去看日出。”刘黎握紧拳头，郑重的道。
母亲摸了一下刘黎的头说道：“好，儿子！妈妈一直等着你的承诺。”
回到家里刘黎还想继续听下去，但太晚了还是想去睡了。母亲虽然累了但还是严肃起来对刘黎进行了批评教育，怕他以后真的会成一个赌徒。刘黎陪着笑脸急忙竖起手指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走到二楼听到一阵呼噜声，他脚步放得很轻来到自己房间里。点起烟，看着窗外圆圆的月亮，慢慢回想母亲和父亲的故事。叔叔和伯伯对母亲的冷嘲热讽刘黎记住了，他是一个记仇的人。不管这两人对刘黎从小是如何关心，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过去受了委屈。所以不论过了多久，不论父亲已经替母亲出气了。他都会报复，只是看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做。
刘黎一直都是责怪父亲，怪他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的生活。可经过母亲的讲述，刘黎才发现自己以前对父亲的责怪是那么可笑。父亲给刘黎的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一定都是他能给全部愿意拿出的。他想若是没有自己的存在，那父母的生活会不会好一点。刘黎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暗，一个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想法从心里升起。
出去！去那些大城市看看，去赚钱！去赚很多的钱……，和父亲一起扛起这个家的担子，让自己家的生活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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