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前车之鉴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她再回避这个问题了。沈佳烨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妥协又像是在做一个并不容易的决定：“秦陆，那我们就试试吧。”
……
访问团的张总身体已经痊愈，明天就会出院，这两天郁秋跟着齐明坤陪着客人到处游玩，偏偏梁云川还在顾唯身边，所以她兴致缺缺，很是疲乏。
本来她睡得早，知道梁云川已经回来了，想用好一点儿的精神面貌去见他，谁知道刚睡着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王明依发过来的。
郁秋想到之前托她帮忙问的事情，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王明依发的是语音：“我舅舅帮你问了，听说顾唯以前有个未婚夫，那个男的都已经求婚了，结果后来还是分了就没成。”
郁秋直接给她电话打了过去：“知道顾唯和她未婚夫分手的原因吗？”
“因为顾唯的事业心很重，男方的家里人要求她能够在北京有一个稳定的，不用驻外的工作，可是顾唯没有答应。她姑姑对我舅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有些恐婚，不太想找对象，还托我舅舅问问看有没有跟她侄女志同道合的人，介绍给顾唯。”
“她原来是为了工作才分手的……”郁秋忍不住感慨：“看她文文静静的样子，倒不像是愿意为了事业做出这么大牺牲的人，会不会是别的原因，比如男方家里条件不行，是外地人什么的？”
“那男的家庭条件很好的，父母都是干部，而且分手是男方提的，就是因为顾唯太犟了不肯妥协。”
郁秋靠着床边出神，心里有了计较：“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明依，顺便帮我替你舅舅道个谢，太麻烦他了。”
“没事的。可我不明白，你就算了解了她的情史也没法啊，她又没跟那男的复合，两人分开那么久了，梁云川才不会在意呢。”
“我自有打算。”
因为顾唯回来，所以设计专业的会议还是由顾唯主持，沈佳烨旁听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昨天她脖子上被秦陆要出了好几个印记，如果上台主持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又是外国友人，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顾唯的思路一贯清晰，所以这场交流十分和谐，会上访问团的人并不吝啬夸奖，还提出如果以后中新方合作的风电场项目在新加坡海域建成，说不定有机会邀请顾唯去参与项目规划。
郁秋在一边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又多看了顾唯几眼。
她的工作性质果然是有很长时间都是驻外的，且遇到国际合作，跨国做技术交流都是可能的。
难怪连她姑姑都着急，担心她嫁不出去。
会议开到中午，一行人在酒店用了午餐，结束的时候郁秋走到顾唯身边说：“顾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聊一聊，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你一些时间。”
梁云川跟张总在前面走，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顾唯想了想点点头，跟着郁秋去了她的房间。
郁秋住的是套房，请她在沙发上坐下：“不好意思，打扰你午休了。”
“不知道郁小姐想跟我说什么？”
“关于我的身份，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
“当然，你是梁总的前女友，听说大学就在一起的，后来分手了。”
“是啊，在一起那么多年，像亲人一样，对彼此太熟了太亲近了，以至于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走出来，魔怔了似的。”
顾唯抠了抠手指。
郁秋继续说：“我也清楚，人的感情都是会变的，就像曾经他爱我，现在却喜欢你，没有什么是长久稳定的。冒昧问一句，顾小姐，你也喜欢阿灿吗？”
顾唯正视她，没有犹豫：“对。我喜欢他。”
“这样看来，阿灿说的没错，我巴巴地从芬兰回北京，又从北京跟到了六横，真像个外人，除了纠缠，没有什么意义，想想也挺可悲的。”
郁秋似乎已经预料到顾唯的答案：“虽然心里明白，这样的纠缠并不光彩，可我还是来了。没办法，控制不住，我原本高估了自己，以为离开了一个男人没什么要紧的，所以分手得时候倒是很利索。那会儿又是我事业的巅峰期，我们意见相左，他提出分手，我竟然就答应了。”
“郁小姐，我能问一下，你们两当初为什么会分手呢？是因为他想回国，而你在欧洲发展的很好，所以产生分歧吗？”
郁秋听了这话心里已经有数，之前连秦陆都私下问过她他们分手的原因，说明梁云川应该没跟任何人讲过。顾唯这么问，说明她也不清楚。
所以郁秋长叹一声：“可以这么说吧。你也看到了，他的家庭太有背景，这样的豪门都希望家里的儿媳妇是个宜室宜家的人，他们不需要女人事业如何，但对方一定要顾家。”
“阿灿的爸妈都找我谈过，说很喜欢我的性格，再加上跟阿灿谈了八年，肯定是希望我们有结果的。他们让我辞掉工作回国，能帮着打理家务事，并且提出我们得尽早要孩子，阿灿本来一直挺尊重我的事业，后面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异地恋，就反复地劝我跟他一起走。我心高气傲的，为了这事儿跟他吵了好多次，后来两个人吵得累了，就到了分手这一步。”
顾唯记得，之前某次问过梁云川，为什么他会分手，他说过是因为事业上有分歧，现在看来，就是这个分歧了。
她顿时心里一阵烦躁，之前压在心头的顾虑此刻完全被人撕扯开，她早该提醒自己的，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纵容她驻外的性质。郁秋就是前车之鉴，白译也是她的深刻教训，所以跟梁云川在一起，等着她的就是一个跳不出的死循环。
郁秋察觉到顾唯情绪微妙的变化，趁机接着说：“后来我才发现，当初的决定多么可笑，为了所谓的工作，失去了阿灿，像丢了我半条命一样。没有他在欧洲，我根本一天都不想多待，之前的那些骄傲，底气，太不值得一提了，所以我回来了，哪怕他心里有了别人，我也想尽力争取一下。”
“你回国，对事业没有影响吗？”
“怎么会，我的大多数人脉和资源都在欧洲，回国之后等于重新开始，虽说平台看上去高，可那么多人盯着你，寸步都要小心。其实我这一次出来就是在冒险，我有一场国内首秀很快要举行，最重要的节点我不辞而别到了这里，总监和老板都很不开心。”
顾唯眉头轻锁：“郁小姐，你觉得值得么？如果你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他都不愿跟你重新开始，你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郁秋说了一句实话。
“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劝我把他让给你？”
“如果是，你会那样做吗？”
“这不是我让不让的问题，梁云川不是谁的附属品，他是独立的个体，你我说的都不算。”
她觉得心里很杂乱，不愿久留：“抱歉啊郁小姐，我平时有午睡的习惯，还是想回去躺一会儿，就先走一步了。”
仿佛是冥冥中约定好了一样，她刚从酒店回公寓楼，她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唯，白译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您怎么知道？”
“白译他爸的车坏了，急着用，坏掉的零部件是进口的，其他修理厂没有，他打听到我们厂里有，就找过来了。你爸早上在厂里，毕竟是熟人就聊了两句，听他爸讲的，说是就下周办酒席。这孩子，才到家里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吭一声。”
“他下楼的时候告诉我了，主要是怕影响你们心情，没敢提。”顾唯沉吟数秒：“妈，您说实话，您是不是挺不高兴我跟他分手的。”
“不高兴也没辙啊，你这孩子从小就太有主见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读书那会儿家里没操过心，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倒让我跟你爸不知所措了。说遗憾肯定有，白译吧，其实挺好的，我们老两口是真的满意，也劝过你不然就回来重新找个工作，你有本事，到哪里都会被器重，当然你没同意。”
顾唯听到她的语气：“对不起妈，你们老了，我也没常在身边尽孝，还让你们为了我的感情没少烦心，真的对不起。”
“自家闺女，说什么对不起。行了，你休息会儿吧，下午还得上班不是。”
她挂了电话，把头埋进了膝盖里，无声地哭了。
两年前，白译求婚成功之后，他们有过数次交谈，可都不欢而散。所有人都以为顾唯是一个女强人，为了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不惜放弃一段好好的感情。
其实不是，真的不是。
不管她是一个小小的辅助设计师，还是一个庞大工程的总设计师，从来都没有那么要紧，她最在意的，只是风电项目本身而已。
因为了解这一行，她很清楚风力发电有多么深远的意义，它不是纸上笼统概括的几句话，它对国家的长久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近几年，国内在一领域也在大刀阔斧地进行，各个山体海域都有规划和建设，可最核心的技术、构造跟欧洲很早就涉足的国家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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