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初段的对弈
“阿光，你不是参加了塔矢老师的研究会吗，为什么还要去森下研究会呢？”因为上交个人材料需要家长陪同，今天进藤美津子和伽德一起来到了棋院会馆。
母子二人在大厅尽头处等待着上楼的电梯，伽德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微微一笑“妈妈最近学会不少围棋知识呢，竟然能记住那些职业棋士的名字，还可以分清楚他们的研究会。”
“你以后都要以下棋为事业，我当然要多学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免得无法和你沟通。”美津子自豪的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明白了，职业棋手的工作不仅很清闲，对局费、研究费加起来足够他生活的很好，即使自己和他爸爸离开阿光身边，儿子的后半辈子也不会因为金钱而发愁。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名略微佝偻着身体，面相好似猿猴的老人走了出来，见伽德进入电梯后顿时狐疑的停下脚步“唔，这种气势真是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围棋界的双子星吗？”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上面的大标题竟然写着伽德和小亮的名字，那正是之前出版部的天野先生，在采访两人之后所刊登出的内容。
“桑原老师，新初段比赛的日子已经确定，您的对手是今年全胜通过考试的进藤光。”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走到老人身边恭敬的说道——桑原？我还以为是桑原和真呢！
桑原本因坊长长的寿眉一抖，精光湛然的小眼睛闪烁出一丝锋芒“很好，我这把老骨头也来见识一下这些后起之秀的成色！”
“您可一点都不显老，多少顶尖棋手一直都没能撼动你本因坊的宝座，您和您的棋步一样年轻啊！”男人本能的拍起马屁，在这种论资排辈风气横行的社会，溜须拍马是一个普通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桑原直起身体大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人啊，还是务实一点更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也不会不服气，但是本因坊的头衔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去。”
“嘿嘿，你说的是。”男子尴尬的附和着说道。
紫水围棋沙龙，小亮家开的围棋会所，伽德和小亮一边喝着茶一边对弈“新初段比赛你的对手已经定下了吧？”
“是座间王座，此人就算在顶尖棋士中也算是最难缠的那种，是个值得挑战的好手。听说你的对手是桑原本因坊，那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啊！”一盘棋终了，小亮一边说话一边将散落的棋子整理好，准备接下来进行复盘。
伽德等小亮把白子都挑出去后，才将剩余的黑子一股脑的收进棋盒“本因坊是我最想要的头衔，这次的新初段赛就当做挑战头衔拥有者的预热吧！”
“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很自信了，没想到你比我的胃口还要大，刚成为职业棋士就开始对头衔产生觊觎之心了吗？”小亮似笑非笑的看着伽德，区区一个初段棋手，说话间的语气好像那些头衔唾手可得，如果不是他清楚伽德的实力，换了陌生人听见少不得说他太过张狂。
到柜台给茶壶续上热水，帮小亮再倒上一杯“那些高段棋手并非不可战胜，就算是头衔的拥有者也会经常更换，除了你爸爸能够屹立不倒之外，那些庸庸碌碌的高段棋士还真没有必要害怕。”
“确实如此，前辈们的状态普遍低靡，我见过不少高段者对局的棋谱，有些人下出的棋坏招频出甚至还不如低段棋手。”小亮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伽德长出一口气说道：“面对那个座间时你准备怎么下，他可是会倒贴你五目半，赢他三两目不算过分吧！”
“那要看他用什么状态和我对弈，每年新初段赛中的顶尖棋士都是有输有赢，那些得到胜利的新人也不是全靠实力，如果高段位者放水放的太厉害，赢多少目都有可能。”小亮因为家庭原因非常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他老爸门下弟子的成长经历更是看在他的眼中，这些套路已经很熟悉了。
伽德同样明白这些事情，他可不喜欢两人的初次亮相太过低调，登报的双子星再怎么也不能太过寒酸“倒贴五目半可是个不小的差距，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保持守势稳扎稳打很容易取得胜利，所以赢棋是必须的，而且我们还要赢的漂亮、有气势，这些人既然保不住头衔就应该早早让位，那个座间在对弈的关键时刻不是喜欢咬扇子么，这次你最少也得让他咬断一把。”
“呵呵，你是不是太小看拥有头衔的顶尖棋手了，他们每一个都算的上是劲敌，这些人认真起来是非常可怕的。”小亮有些无奈的说道。
伽德知道像小亮这种心态才是正常的，如果不是佐为的存在，他也不敢夸下海口“研究一下座间的棋谱，使用最有针对性的下法，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们已经成为职业棋士，这些高手迟早都要面对，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不好吗？”
“难道你还准备步步紧逼的让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不给这些前辈留下一点余地，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小亮知道他的实力，连自己父亲都能赢，保持五目半的优势还不是更加挥洒自如，对局还没开始就知道他赢定了。
伽德点了点头说道：“高段棋士又不是没有输给过新人，普通的围棋爱好者也不会觉得这种新闻有多震撼，这样的话即使职业棋坛中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对局的含金量，也不会给棋院造成任何负面影响，而且新初段赛的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倒贴我五目半，呵呵，我就不客气的收下这场胜利了。”
新初段赛是刚刚晋升初段的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唯一能和高段棋士对弈的机会，正常情况下低段位者想和他们对弈，至少要打进头衔赛的循环战，就算伽德一直胜利下去也不能立刻和他们交手。
实力更弱的普通新人只能慢慢升段，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才能接触到那些顶级棋手。
心目中的最佳对手都这样斗志充沛，小亮当然也不会示弱“也好，围棋界也该有点新气象了，和座间对弈也可以检验一下我的棋艺。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我爸爸受邀参加了新初段赛，对手是和我们同期合格的伊角慎一郎......”
棋院会馆的正门处，一身宝蓝色西装的伽德和桑原本因坊并肩站立，天野向手拿相机的男子吩咐道：“多拍点，不仅是进藤光，塔矢亮和伊角慎一郎也都是前途无量的人才，今年新人的素质异常优秀，别怕浪费胶卷，他们踏入职业棋坛第一步的照片，以后会有非常高的纪念价值。”
桑原因为佝偻着身子，所以身高比伽德矮一些，他斜转过头说道：“听说职业考试你是全胜合格，连名人的儿子也败在你手下，难怪他们说你是天才棋士呢！”
“哪里哪里，您可是我努力的目标啊，要知道这些头衔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本因坊了。”伽德同样恭维着对方，虽说是入境随俗，但是这种虚伪的客套他很不喜欢，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等他赢取一场场的胜利之后，高段棋士都会把他放在平等的地位上。
怕了拍伽德的胳膊，桑原笑着说道：“年轻人心气很高啊，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拼劲的人，待会下棋可不要冲得太猛，让着点我这把老骨头。”
“您真会开玩笑，本因坊应该让我才对吧！”伽德可不会被他这种示弱的样子所迷惑，人是越老越精，像他这种浸淫围棋几十年的人，一旦松懈必然会被他抓住机会穷追猛打。
“作为曾经的本因坊，佐为你得好好教导一下你的后辈，可不要落了自己的威风。”一边应付着桑原，伽德一边和佐为说道。
瞥了一眼桑原，佐为自信的说道：“倒贴人家五目半，要是这样还不赢，那我就妄称一代棋圣了。”虎次郎可不是得到棋圣头衔赛的冠军，而是后人尊其与前圣道策，后圣丈和并称的围棋三圣之一。
“那当然，我家的佐为最厉害了！”每天和佐为在一起，看到她卖萌的样子都让伽德非常开心。
端坐在“深奥幽玄”的挂轴下，周围还有记录人员，这种郑重的气氛与在围棋会所被人围观截然不同，伽德能感受到一股凝重的精神气势，应该是无数高手在这里决出胜负所遗留下来的。
佐为一进入这里马上兴奋起来“阿光看这里，真是让人战意高昂的好地方，这种浑身紧绷微微战栗的感觉真是久违了。”——你是灵吧，战栗还有可能，紧绷做不到吧？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会成为这里的常客，或许以后你会看腻了周围的景象呢！”伽德一脸从容的微笑说道。
周围的记录人员此时宣布道：“新初段先，反贴五目半，时间为两小时，请两位开始。”
无腿凳可比普通对弈室的坐垫舒服多了，至少能靠坐在上面，身边还有精致的茶盏，这职业棋士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开始啦佐为！”伽德提醒着身边的佐为。
眼神在棋盘和桑原之间移动数次，佐为轻舒了一口气“第一手，右上角的小目”这是她最喜欢用的一手，几乎每次执黑都是走这一步。
记者室的录影电视机旁，不仅有同为新初段的小亮和伊角，绪方精次和芦原弘幸也坐在一边，森下茂男的弟子冴木光二与和谷义高同样没有缺席，济济一堂的景象让刚进门的天野吓了一跳。
“进藤光走的很稳，反倒是桑原本因起进攻，气势很凶猛啊！”天野摘下眼镜擦了擦说道。
小亮一直关注着盘势的进展，听到天野说话终于移开了视线“桑原老师应该是想先声夺人，如果应接出错不仅会被抹平五目半的差距，还有可能被对方打的左支右绌中盘认输。”
“但是阿光应对的很好啊，只要缓过一段时间完成布局，两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和谷因为将伽德拉进了森下研究会，两人早已成为了朋友，当即开口反驳小亮，或许是相性不合，他一直都看小亮不顺眼，即使人家只不过是说了实话。
看着面前犬牙交错的棋子，伽德就知道佐为的布局已经完成“你可以反攻了？”
“是的，这次轮到我们出招，如果对方还要打对攻战，中盘认输也不是不可能的。”此时的佐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看她想赢对方多少了。
作为老前辈，桑原试探出对方棋力后没有再勉强进攻，转而稳扎稳打起来，就算他不在意这种比赛的输赢，但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虽然桑原是职业棋坛的不老松，是和塔矢行洋同等级的顶尖棋士，但是佐为比他还要优秀，平等条件下都能取得胜利，就更别说还要倒贴五目半了，所以对局无惊无险的被佐为赢了下来。
“好小子，下手真是不客气，我很期待和你下分先的那一天。”桑原呵呵一笑，浑不在意自己输给伽德八目半。
指望佐为下错棋真是太难了，她是绝对不会出现低级失误的“之前的差距太大，即使他拼命追赶也没有希望，但是倒贴五目半得到的胜利还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也很期待和你的再次对弈。”知书达理的佐为回应着桑原——但是人家听不见你说话！
“您不用等太久，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您面前，向您发起真正的挑战。”伽德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想着佐为什么时候能拿到头衔，这个本因坊绝对要优先入手。
像桑原这种年纪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有优秀的围棋人才出现，是比他成功卫冕本因坊头衔还要更加高兴的事“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啊，我在本因坊的位置上等着你。”
虽然伽德给今年的新初段赛开了个好头，但是伊角面对塔矢行洋时还是未能得到胜利，三场对局反而是小亮对阵座间王座更有看头，虽然在纯实力上小亮略逊于座间，但是倒贴五目半让他有了很大的先手优势，不疾不徐的落子布局，让座间就算想扳回劣势也根本无从下手，即使他抓住了一切机会，最后还是让小亮将五目半的优势保持到最后，对局结束时座间气急败坏折断扇子的模样一直让众人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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