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It's a long way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手垫在枕头下面。
他相信过去的自己多半也会有这样的习惯。
这很奇妙，手放在一个陌生的位置却会有着异样的熟悉感。
就好比住在异国他乡的酒店里，以一个习惯的姿势躺在床上，都会给自己思乡的情绪带来一些慰藉。
杨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找回一点点过去平淡生活的感觉。
仰面躺着。
双眼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白漆受潮，有些斑驳。
“过去我一直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平淡的生活让我感到身子骨里长出铁锈铜绿……超凡、超凡，一步踏入这个领域，果然连凡人的情绪都变得奢侈起来了。”
杨喃喃自语，心灵忽然涌现出巨大的疲倦。
钢铁侠拯救世界，却患上了焦虑症。美队成为精神领袖，却在复苏以后产生浓浓的孤寂，仿佛被时代孤立。
英雄，在拯救世界的时刻，享受着众人的崇拜，在别人看来是无比光辉的瞬间。但光辉之后，就如同燃烧尽灯油的烛台，只有灰烬的灯芯中残留着一点火光。
映映红红，忽明忽暗。
杨虽然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最多的光辉也就是跟在美队身边的那段奋战岁月，但他比许多沉迷在力量中的超凡者更清醒，所以也更能体会到超凡力量带来的心灵负担。
是恪守身为普通人时的道德？
还是遵照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为了自己的梦想，舍弃朴素的善恶观？
寻常超凡者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困惑，力量会带给他们过去无法拥有的东西。
但是杨不一样。
艾尔森·杨——从获得力量的那天起，一切都充满了未解之谜，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操纵了所有，他就只是镜头下的一个角色、剧本中的一个人物——所有的人生轨迹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杨用戏谑玩笑般的态度面对生活，并不代表他没有察觉到这些。
神秘的银星勋章、充满疑点的狗系统、错乱的时空线，这些几乎明摆着告诉他——去追寻真相吧，这是一个充满阴谋的游戏！
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床板上，杨在思考着，试图捋清线索。
“已知的情报，银星勋章蕴含着多种神秘力量，可以确定的是，其中有灵魂宝石的力量。”
“我得到灵魂宝石是借助银星勋章的指引和系统赋予的力量，这看似能说得通，实际上却疑点重重，有了银星勋章这个点，系统的来历就太刻意了。”
“一个与我朝夕相伴的功勋章，几十年来我都没发现它的特异之处？一个来历不明的系统偏偏在我寿终正寝的时候启动了？这要是说没有人操纵，我绝对不信，还有古一的态度，他让我回溯过去，究竟想让我找到什么……”
杨环顾着天花板上的每一道潮痕，这里是他熟悉的家，却是另一个陌生的时空，明明闭着眼都能顺顺当当摸清的房间，现在因为杨起了疑心，仿佛每一条泛黄的痕迹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这是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这也是我最后死心，甘愿当一个普通人的最后归宿，只有这里我的心灵才能真正沉浸下来，才能排除所有外物的干扰。”
“古一想告诉我的信息，就是真相隐藏在过去，未来早已注定。如果说，我在这个时空的‘过去’真的有可能藏着什么的话，那就只剩下这里了。”
“也就是说……”
杨缓缓从床上爬起，死死盯着一排排相片。
脑海中仿佛有闪电劈过。
“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那样……”
“如果真的都是‘我’所设计的……”
杨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让他神情严肃起来。
他回到了“过去”，将具有神秘力量的银星勋章替换掉了原先普通的勋章，看起来似乎解释了银星勋章的来历，可是还有一个疑点解释不通。
时空陷入了循环，银星勋章的起源真的来自于此刻吗？
他每每陷入极致的情绪都会诞生的人格，这个时空相片下面刻着的字母，一一对应，难道是一种巧合？
他学会制作了灵魂之石，难道他掌握的灵魂宝石就不会是一颗更大的灵魂之石？
所有的巧合汇总在一起，就组成了一只黑手，牢牢地攥住了杨。
而如果——艾尔森·杨——他自己就是这只黑手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他替换掉银星勋章的举动，会不会也在更加“超凡”的“艾尔森·杨”的算计之中呢？
会不会这正是更高层次的“杨”想要让他做的呢？
“自己算计自己？然后我现在再算计更早的我？”杨自嘲一笑，“原来我为了追求超凡的力量，已经变成这样的‘人’了吗？”
“还是说……我从头至尾都想告诉自己，这份超凡力量有多么来之不易？”
杨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悲愤与不甘。
这不是他想要。
想想此前见到的未来的托尼斯塔克。
杨忽然懂了那张脸上深藏的疲倦——在杨模糊的记忆中，未来的无限之战，托尼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失败和轮回，背负着巨大的责任和悲痛，最后用超凡的意志成就了超凡的力量。
现在杨也面临着这样一种境地。
如果这都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次次轮回，如果其他时空同样在进行这样的重复——重复着将力量和人格寄生在过去的自己身体里……
杨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寄生？”
“我为什么会想到寄生这个词？”
“我已经把这份力量当成了病毒吗？我在给过去的自己传播‘病毒’？而这一切只为了现在的我不会失去这病毒的力量？不断地寄生、再不断地供养自己被夺走的？”
杨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怀疑。
如果最初的“艾尔森·杨”就是获得灵魂宝石的人，那么他究竟在灵魂宝石中遭遇了什么、获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脱离这个诡异的怪圈，最初的“艾尔森·杨”没有系统的力量，是怎么获得灵魂宝石的？
那个获得灵魂宝石的方法……献祭最爱的人……源头的“艾尔森·杨”失去了谁……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格诞生又是为了什么……
杨盯着相片。
所有照片上的亲朋好友都各有表情、视线看向镜头，唯独只有杨——艾尔森·杨，始终保持一个面带微笑的表情，视线却看向不同的地方。
杨忽然寒毛直竖。
因为当他不再盯着某一张相片看的时候，放眼过去，却悚然发现！
所有相片摆放的角度汇在一起，照片上的自己，都微笑着看着他！
所有“艾尔森·杨”的视线焦点都在他身上！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和杨对视！
“！！！”
杨惊得退后一步，震惊之下，逸散不稳的灵力震碎了相片的玻璃！
哗啦啦——
相片上微笑的“杨”面容渐渐模糊。
每一个“杨”慢慢扭曲成一个字母，连成一片，组成一句话。
“It’s a long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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