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川水迢迢

　　彩云之间，峭壁巉岩。

　　川水迢迢，青山隐隐，已经看不到宣夏，不，穆云大地的一草一木。

　　穆紫彦自被尹川从华都带上画舫，便在船上睡了整整七日。期间醒了不说一句话，偶尔喝了些水，便又躺下睡去。

　　尹川让珈蓝守着就好，不必喊她。他知道，她不愿意面对父亲母亲惨死在她眼前的现实。

　　待到第八日，穆紫彦方才起床。

　　“穆姑娘，你醒啦，”看着穆紫彦睁开眼不再转身睡去，珈蓝轻轻喊了一声。

　　曾经在渭水湖上见过珈蓝一面的紫彦，看了她一眼，坐起身来，“珈蓝姐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见穆紫彦不哭不闹地坐了起来，珈蓝有些诧异，她转身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她，微笑着说道：“我们乘船去琼川。”

　　穆紫彦接过那杯水喝了两口，忽然听到楼上船亭里尹川的琴声响起，她心里一阵温暖，是尹川大哥将她从大殿上带了出来吧。父亲母亲现在怎样了。晟哥哥已经受伤，紫晖哥哥现在应该知道情况了吧，他肯定会带兵打到华都去，为他们报仇的；

　　忽然耳边一阵风声传来，紫彦眉目微凝，抬头看向珈蓝，珈蓝虽然有些身手，却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穆紫彦便放下茶杯，走出了船舱。

　　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川水宽横浩渺，青山巍峨入云，穆紫彦这才发现外面是如此邝美的山光水色。

　　画舫二楼船亭之上，六名少年纷纷飞落站定在甲板之上，他们身姿轻盈，动作敏捷，看着尹川一袭白衣、长发如瀑半束半披在肩后，他双唇紧闭素手抚琴，神色淡定，少年们互看一眼，纷纷恭敬地单膝下跪：“赤羽十二翼参见琼川陛下。”

　　穆紫彦听了眼睛睁大，他们说什么，琼川陛下？尹川竟然就是那琼川新帝？

　　尹川没有转身，手上琴声依旧，那琴弦拨动了水上清波，引来群鸟欢飞，水上清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忘却了一切忧思。珈蓝侍立在穆紫彦身旁陪着她一起静静听着。

　　世人只知道她珈蓝乐师琴艺高超，又有谁知道，她的琴艺是尹川手把手教出来的，更没有人知道，被世间才俊们众星拱月般钦慕的珈蓝，只甘愿默默做尹川身边一个侍女，能够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听他抚琴，听他叹息，虑他所虑，爱他所爱，此生知足。

　　穆紫彦很是好奇，那些赤羽十二翼的人，她是相处过的，他们应该是为了她这个赤羽凤凰而来的，以他们那桀骜不羁的性子，怎么会那么耐心地依然跪着，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着，就因为尹川是琼川新帝么？他们对纳兰煜可是没有丝毫的礼数啊。

　　琴声渐缓，最后一丝弦音回荡。尹川抬手拂袖，缓缓站起，转过身看着依然单膝跪着的、十分恭敬的六个少年，莞尔一笑道：“终究是瞒不过你们，起来吧。”

　　“子翼星大人，从此以后守护赤羽，我等一切听您指示。”丑翼星流枫开口道。

　　“我虽身为赤羽十二星之首，但从未带你们训练过一天，守护赤羽你们听程玥安排便好”尹川转过身回避他们的礼数，看着远处高山，我有我守护她的法子。

　　“程玥说，只有您才能带领我们守护好就赤羽，完成赤羽十二翼的使命。他说如果您不接受我们，赤羽十二翼不如就地散了。”巳翼星楚游似乎早料到尹川这样说，

　　尹川挑眉，：“程玥会说出这番话？还是你巳翼星自己杜撰的？”虽然没有接触过他们，但他们在极地训练起，尹川就已经关注他们许久。

　　“没说”玉晨直接揭穿，但补充道：“但意思也差不多，他说他也一切听命于你。”

　　“是的，不管她是赤羽凤凰，还是琼川公主，我们都会守护她。”目睹穆紫彦用自己的血救了火云军数百战士的凝霜，发誓此生必用生命去守护这个女子。

　　琼川公主？穆紫彦目光疑问地看向珈蓝，珈蓝微笑着点点头。

　　穆紫彦听明白了，尹川不仅是琼川新帝，还是赤羽十二翼的首翼，是母亲和程玥经常提到的那个一直未出现的守护星，她们一直让她隐藏自己身份，很重要的原因是赤羽十二翼未全部聚齐，原来尹川作为赤羽首翼早早地就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如今将她封为琼川公主也是为了保护她吧。

　　“守护？”穆紫彦忽然眼睛亮起，想到这么多人为了守护她一个人而付出的。

　　程玥为了她，自她出生起就与馨儿姐分离，十六年才回来。

　　这些少年们本是赤云大陆各地的孤儿，自有了赤羽守护剑后，就随程玥在极地苦寒之地训练，也是为了守护她。

　　还有尹川，为了救她两次受伤，甚至是父亲，他见我要她出赤羽剑时大声一喊，拔剑自刎也是阻止她、也为了守护她。为何？她总是那么弱，需要别人来守护，为何她不能去守护他们。

　　穆紫彦站在船边，看着泛着碧波的川水，喃喃地说道：“守护？我为何总要别人守护我？”

　　声音虽小，但二楼船亭里的少年和尹川却听真真切切，他们转身看向下方舱门口木梯边的穆紫彦，她睡了几日没有进食脸已经消瘦了一圈。

　　只见她缓缓抬手，揭去自己的易容装扮，眸光闪动，看向画舫前方浩浩汤汤的川水，转身对一旁的珈蓝道：“珈蓝姐姐，都说琼川是人间仙境，更有般若、阳华圣地，瞧我一身尘土，满身稚气，不清洗静思一番，如何去得？”

　　珈蓝看着她嘴角勾起了微笑，很是恍惚，本以为这穆姑娘睡了几日后，至少会伤心绝望沉闷几天，或向往常一般扑倒尹川大哥怀里痛哭一场，毕竟这次是失去了双亲，但她却如此冷静，还对她微笑着说要清洗一番。

　　“好，好的，我这就去吩咐准备热水。彦儿姑娘稍等”珈蓝既高兴，又担心，高兴她能够坚强地面对，担心的是她这般忍着也会伤了身体，她学着尹川亲切地唤她彦儿，因为她也打内心里喜欢、心疼她，尤其是看到她你双晶亮、清澈的眼睛。

　　穆紫彦抬手拉住了珈蓝，摇了摇头道：“珈蓝姐姐不必了，只劳烦您再给我准备一身衣服等着我便好。”说完晶亮的眼眸带着浅浅笑意看了珈蓝一眼，也看了船上方的几个少年一眼。随即身体轻盈地跃起、翻身，俯冲落入到那浩渺的碧波之中。

　　珈蓝“啊”地一声大惊，流枫、楚游、凝霜他们几个少年也是大急，随即飞身而起，却被尹川用掌间内力拉了回来。

　　少年们目光诧异地看着比自己大两三岁、内力却比他们深厚许多的尹川，只听他看着那起着涟漪的水面说道：“将飞者翼伏，将奋者足跼；她要静思一番，就不必打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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