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派胡言
期颐山恢复了流水，赤方渐渐恢复了生命之源。
栖霞山的温泉池也清澈如初，四周树木一夜峥嵘，山顶梧桐烟气缭绕。栖凤湖一夜回波，周岸映翠。
司马丞相率百官祭山，却引来了全城百姓一起祷告。场面倒是比慕容怀大行入殓壮观无比。
章水河边，赤方百姓纷纷收拾行囊返回家园，萧沐菲帮助官兵分发穆云给的最后一份衣食补助。
“谢谢姑娘，谢谢穆云的萧将军。”白发老妪带着孙女拉着萧沐菲千恩万谢。
“大娘，不用谢的，赶紧回家吧，你们的司马丞相等你们回去建设家园呢。”萧沐菲忙得一头汗，但脸上很是喜悦，没有比帮助了别人更开心的事，看着能回家园的赤方百姓，她内心莫名激动，为了这些百姓，她将穆紫彦和她赢得的彩礼都已经用光了，虽然华都一别后，她没再见到穆紫彦，但她知道穆紫彦一定会高兴的。
“穆云和赤方是一家吧，以后会是一家的。”
“早该是了，看穆云陛下对我们赤方百姓多悯恤，等他娶了赤羽，可不就是一家了？”
几位百姓边过章水河，边互相讨论着，萧沐菲听着欢喜，萧沐冲那个愣子，在华都时还不听她的话，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将军，赤方难民基本回迁，只有少部分还滞留在营地”营区大帐内，副将回营禀报萧沐炎。
“为何滞留？”萧沐炎一边写报表，一边头也不会地问。
“有些没有了亲人，在地震、海啸中失了家园，不想回去，想留在穆云，有的病太重，无法行动。”副将回答。
萧沐炎搁下笔墨，想了想道：“病太重的归拢一处，着司药局留下两名医官医治，想留穆云的，登记备案，待回了司马丞相再说。”
“将，将军”帐外卫兵急急地来报。
萧沐炎皱了皱眉，问道：“何事慌张？”
“三，三小姐不见了，属下四下寻找都不见踪影。”卫兵气喘吁吁。
“什么？”萧沐炎闻言陡然站了起来，昨日他给丞相父亲回信，还说菲儿在营中一切安好，今日就不见了。“可有什么可疑的事？”
“没，没什么，今日赤方百姓回迁，三小姐一直帮忙分发物资。”卫兵回答他，又忽然想起了一事道：“但也奇怪”
“何事奇怪？”萧沐炎急问。
“如今赤方灾难消除，司马丞相也广发公文，招赤方流落的百姓回家建设家园，章水河上都是南迁回家的百姓，却也有一些是向北去的。”
“这就是了，是招幽和赵阳他们”萧沐炎眸色冷了下来，怒火升起，“天璇都能杀死，为何萧沐冲要留下这两个祸害。他什么时候改改这种自负冒险的性子。”
“将军，现在怎么办？”副将问道。
萧沐炎取下架子上的盔甲，拿起佩刀，一边走出吩咐：“他们走不远，给天目司发信告诉修凡这事，挑五百精兵随我追，顺道收拾一下近日流窜的匪徒。萧沐冲将大军都压在了北桑，这些个匪盗便胆大了起来。”
“将军，琼川也闹起了匪盗，秦纬将军的胞弟秦钟现在也回去清匪去了，东戎蛇滩族又闹事，逃到了海上，现在除了刚刚恢复生力的赤方，到处都是战事，赤云大陆都在打仗。”副将一边跟随萧沐炎上了马，一边说道。
萧沐炎看了一眼副将，看了一眼哗啦啦流淌的章水河，“自萧沐冲拔出火云剑起，赤云的战火就注定要拉开的，但，一切也是为了结束这纷乱的时代。驾！”
.....
旷源，镜湖边。
“紫彦，今天感觉怎样，可以出发吗？”若灵问，穆紫彦说睡一觉去西山，但她却睡了三天，每次醒来就问他要吃的，每天还不能吃同样的食物。
“不行，我觉得身子越来越重，我再睡一天出发哈。”穆紫彦吃完若灵炖的鸡汤粥后，很是舒坦地在河边散了会步。旷源四周环山，即便已经是深秋，却温暖如春。
“好吧，今晚想吃啥。”若灵无奈。
“就吃鱼汤吧，可惜没有豆腐。”穆紫彦瞧着水里清闲地游弋着的鱼儿，想起了渭水湖上的全鱼宴。
“明天咱必须出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若灵说完捡起几块石头弹向水底，不一会儿，水面浮起被石子儿击晕的鱼。
“你是想着其他人都在北桑打架心里痒痒，你在这里闷吧。”穆紫彦饶有兴致地瞧着若灵用竹竿将鱼拨拉上岸。
“额，守护你是我们该做的事，”若灵被看穿一样地讪讪地去打理鱼鳞。
“若灵，你没有疑问么，我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为何，我又不敢知道全部的答案，这大概是我迟迟不去寻师父的缘故”穆紫彦坐在石头上，依着大树，托着下巴说道。
“赤羽的疑问，玄实不一定能够告诉你，老夫倒是可以解释。”招幽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若灵和穆紫彦齐齐站起，十分警惕。
穆紫彦很是惊讶，招幽这无声无息地连她都没有发觉。
“招幽，你竟然敢来这里。”若灵挡在了穆紫彦面前。
招幽看了看穆紫彦已经凸显的肚子，心里暗喜，他让赵阳捋了萧沐菲北上，引开了萧沐炎的注意力，自己却向西寻到了旷源，直觉真的让他喜出望外。
“呵呵，我就知道萧沐冲不会舍得将你带去北桑，必定会寻个僻静的地方安置你。可惜。”
“可惜什么？”穆紫彦问道。
“可惜，火云军和赤羽军，将丧生在他这一念之间。”招幽轻蔑地笑着，捋了一下胡须，继续说道：“我以为他跟穆连城不一样，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何不说清楚，故弄玄虚。”穆紫彦气愤，转身想走，她不能生气，不然会冷热交替难受。
“你果真要我说，我就替你师父跟你说说。”招幽喊住她。
穆紫彦站定，若灵看招幽只有一人，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好歹我是你师伯，不孝敬我一顿饭吃？”招幽坐到了石凳上。
“呸，找人冒充我师父害我，还有脸称是我师伯。”穆紫彦尽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害你？老夫实实在在是为了帮你。”招幽听了不生气，反而语重心长地说。
穆紫彦不说话，世上花言巧语害人的不计其数，跟他们废话再多也是浪费。
“穆紫彦，你可知为何你哥哥穆紫晖不反萧沐冲，你可知为何袁彬他们拼命要攻占七烈守护的玄冰？”招幽问。
“为了毁了那玄冰，”穆紫彦回答。
“为何不去攻占葱聋城呢？那里也有一个玄冰，且封着帝江的真身？”招幽问。
“为何？”若灵反问。
“呵呵，我是想将你带去北桑，但不是带去其他地方，那帝江真身只有现在的你才能解封。”招幽看了看穆紫彦，看了看她因为怀孕而显得丰韵的身材。
穆紫彦不说话，这个她听说过，没有稀奇的，不就是用她的血嘛。
招幽却继续说道：“火云军都想毁了冰封帝江七魂的玄冰，但没有你去，他们毁不了，等他们与天权等人拼死血战后，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你，那些玄冰谁也解不了。”
“谁说我不去，我即刻就去帮他们。”穆紫彦不以为然。“不就是用些血吗，我给他们便是。”
“是么，一些血？”招幽看着穆紫彦一脸天真地自以为然有些好笑，“你师父没跟你说过赤羽双心吧，不管是要毁了那七个玄冰，还是我们释放葱聋城的帝江，都要你和你孩子的全部心血。”
“全部心血？”穆紫彦脸色大白。
若灵显出剑来指向招幽，“紫彦，不要听他胡说。我现在就杀了他，省得他搅动是非。”
“胡说？哼哼，千百年来世人都以为能解封帝江的是赤羽的血，只有老夫洞彻天机，知道其中玄妙。都知道赤羽凤凰能够重生，但你不经过这场浴血怎么能成为真正的凤凰，所以老夫这是帮你。”招幽面对若灵的剑毫无畏惧之色。
穆紫彦脸色惨白，她明显能感到腹中小生命的悸动，自己不是没有想过用自己的血融那玄冰会有危险，但现在有了腹中的生命，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半晌之后，穆紫彦眼里含着水雾，缓缓开口道：“我的母亲，当年是因为这个原因毁了赤羽剑，放弃成为赤羽凤凰的么？招幽，如此说来，我也可以放弃，只要世上没有赤羽剑，没有火云剑，没有赤羽凤凰的血，那帝江永远出不来，赤云归于和平，不再有战乱。你的野心就无法实现。”
“是啊，你母亲怀了你大哥后，叶南光便告诉了她这个事实，她当即选择了逃避，哎，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无可厚非，可惜，她逃了，换回了什么？换回了穆连城一辈子的忧闷，韩擒虎他们一辈子的怨恨，况且，她当年可以回避，而你已经无法回避。”招幽得意地捋着胡须看着穆紫彦的腹部摇了摇头。
“为何无法回避？”穆紫彦不由问。
“因为，她一怀孕便放弃了赤羽剑，而你，”招幽看了看她的腹部，“传说中的金翎之眼已经入住你的胎心，它与你的赤羽玉佩母子连心，你毁了它，便是毁了你的孩子。”
“荒谬，一派胡言”穆紫彦气愤地说道，“解封那玄冰，与一个孩子有何干系，一个胎儿能有多少能量。”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为了能成为真正的赤羽凤凰，你和你的孩子就得浴血。”招幽一脸诚挚地样子，说完起身。
“哼，就算浴血，我也不会解封那葱聋城的帝江，我会毁了他的七个魂魄，助火云灭了帝江，让天下安宁。”穆紫彦看不过招幽那副好心的模样，好似他要你死，你还得感谢他一般无耻的模样。
招幽摇了摇头，“解封七个玄冰，你和你的孩子真的会死，但如果只解封葱聋城一个玄冰，你或许还可以留一口气重生，与其让赤羽和火云的人厮杀，不如让他们以逸待劳，等帝江出来，团结合作与帝江作战，你怎知火云就灭不了帝江？”
“不要听他胡说，”若灵气恼，这招幽明显是游说穆紫彦去送死。
他听不下去了，挥剑便向招幽劈去
招幽毕竟是西山的弟子，叶南光的师弟，他身形后飞，劈开若灵的剑芒，站立在湖水边。“穆紫彦，这是你的天命，老夫也很想知道，赤羽腹中的孩子有何玄机，你难道不好奇吗，你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你不想知道赤羽的前世吗？”
“住口，你走吧，念在你是我师伯份上，今日饶你，下次见面，定让你血染赤羽剑。”穆紫彦心里有些乱，也有些恼，一直以来不敢问师父的问题，竟然这么快得到了答案。
她曾经怨恨过母亲，为何她要放弃赤羽剑，现在她一点也不怨恨了，母亲是为了孩子，为了成为母亲而已。
父亲无奈的选择，在北塞的忧闷，一声声叹息她也不解过，如今恍然明了。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战神，为了妻儿的安宁，选择了放弃，选择了背弃。
穆紫彦忽然想起，萧沐冲让她不要去北桑，那么，那么，穆紫彦心里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什么天命，跟我和孩子有什么关系，谁规定的天命？”穆紫彦觉得身体发冷，她很是生气，是谁封了那帝江，为何要用她和孩子的血来解封，这是什么鬼天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绝望愤怒地说道：
“若灵，萧沐冲在栖霞山顶受劫时，说要逆命，他想怎么逆命？他不让我去北桑，他是早知道了这些，他不仅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还知道了招幽说的这些鬼话，他去琼川前见过师父，是师父告诉他的，招幽说的是真的，是真的，但萧沐冲却没有放弃去攻打帝江，他想如何解封那玄冰？”
萧沐冲知道一切，却什么也没跟她说，让穆紫彦很是生气，所有人都知道，为何她却不知道，她甚至想起了母亲，母亲为何不告诉她，至少她知道了能够，能够...
能够怎样？
穆紫彦无法知道，她能够如何，除了像母亲一般放弃赤羽剑，她还也没有别的选择。那么一切痛苦和灾难，都会重复上演。
为何要有赤羽和火云，她和萧沐冲做个平凡的夫妻多好，为何北桑会有个想毁天灭地的帝江，上天为何不替百姓将他收了？可见老天也是不开眼的。
看着穆紫彦神情沮丧，若灵不知如何宽慰她，更不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按理，他是守护赤羽的。但凝霜他们正在浴血奋战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毁灭那帝江，给赤云永远的安宁吗？
但让一个女子舍弃自己的命容易，舍弃孩子的命，谈何容易。穆紫彦连日来拂着肚子跟胎儿说话，不时口是心非地骂萧沐冲的样子犹在眼前，她很幸福，因为有肚子里的生命，这是华都事变后，第一次见她如此幸福。如今却要她舍弃这一切的期待，舍弃那份柔暖去解封帝江，她如何能做到？
“紫彦，我们还是去寻玄实大师吧，招幽说的话不能信。”
“可是我现在很是困乏，我想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紫彦，不要逃避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万一招幽带人真将你...”
“我没有逃避任何东西，他是一派胡言，我只想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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