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云患梦缘
赵空看着面前的通告,很是郁闷。
他和孙宇不在南阳郡才几天,南阳郡内就有六家富户不是被劫就是被杀,虽然不是豪门望族,但是却惹动了荆州第一望族——蔡家。
“蔡公这是什么意思?”
赵空盯着眼前这位代理人:蔡家长子蔡瑁,摸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来意。
蔡瑁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都尉,直觉这股敌意仿佛久远前便存在一般,硬着头皮道:“都尉大人,人命关天,郡中难道没有何打算吗?”
“想不到述职回了一趟帝都,竟然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是本都尉失职了。”
赵空面无表情,手指在案几上细细敲着,随口问道:“这几家富户是得罪什么人了?”
蔡瑁眉头大拧,实在不知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南阳郡的父母官,苦笑道:“大人,这是一群纵横江湖的亡命之徒,专以抢富户为生,本来在蜀中,被益州刺史部逐出巴东,便顺流而下到了荆州地界。江汉水流干支密布,南郡最先遭到侵扰,现在南阳也被这群贼人视为掌中玩物。”
赵空敲着桌面,以手托额,良久才道:“可知这群人什么底细?”
蔡瑁又是一阵无语,通告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这位都尉大人到底有没有看?心中郁闷道:“为首一人姓甘名宁,字兴霸,巴郡人。身上会随身携带铜铃,闻声而知其至。随从都是亡命江湖的大盗,以锦缎系船,故而又被称为‘锦帆贼’。”
“甘宁?”赵空眉头舒展,点头道:“此事我会设法解决,还南阳一个清明。”
“大人明断。”蔡瑁躬身行礼,只听赵空又道:“明断什么?只怕你心中觉得我这都尉当得不甚妥当吧?”
蔡瑁实在不知赵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连忙行礼道:“卑职不敢。”
赵空心思一动,皱眉问道:“你在太守府任职?”
蔡瑁点点头:“是,卑职现任从事中郎。”
“你是襄阳人,怎么会在南阳任职?”赵空不禁反问。不是谁都有孙原的好运气,可以从太学招募掾属的,大汉一贯是外籍太守到所任之处征召地方人为掾属。蔡瑁是南郡襄阳人,为何会到南阳郡任职?
蔡瑁躬身答道:“蔡家虽然居于南郡,但襄阳离南阳不过十余里,瑁也算不得外籍,何况南阳、南郡士子交汇,皆是一样。”
赵空点点头,看着蔡瑁,上下仔细打量,直觉这人长衫落拓,身姿挺拔,一股英气油然而生,不禁笑道:“看你模样,不适合做文职。回头我和大哥说一声,把你划到我府下来,做个长史罢。打这群贼人少不得带水军,你就执掌南阳的水军如何?”
“这……多谢都尉大人厚爱,瑁不胜感激。”
南阳本属大郡,却兵备不多,所谓“南阳水军”不过是太守府督邮下属的缉盗小舟,不过百余人,赵空尽掌南阳兵权又岂能不知,蔡瑁不知为何这位都尉为何如此说,也不知其为何前后气度变化若此,实在奇怪,心道:“莫不是甫一上任,恐我蔡家声望,要好好恩威并赏一番?”
赵空看他脸色心情变化,淡淡笑道:“你是蔡家出类拔萃的人物,交代你个任务如何?”
蔡瑁一怔,微微俯身,恭敬有礼:“都尉请说。”
“南阳水军不过百余人,疏于训练,基本不堪用。”
蔡瑁突然止住了呼吸,他甚至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看不见赵空,却仿佛已经知道了身前这位二十岁的都尉想要说什么。
他的身体僵硬,耳畔传来赵空轻描淡写的声音:
“久闻蔡家是荆州豪门望族,家仆有三千人,不知道能否借来一用?”
蔡瑁心头一沉,刚才的示好,不过是为了此刻掠夺蔡家势力的由头罢了。赵空的目的不是水贼,也不是照顾蔡家,而是想踏踏实实、真真正正当一个掌握南阳兵事的都尉。
“都尉……”
他沉着声,冷冷道:“蔡氏一族虽是人口庞大,所求者不过读书务农,家中奴仆虽有千余,却只知道田间劳作,岂能与水贼……”
“德珪——”
赵空慢悠悠地两个字,打断了蔡瑁,淡淡道:“蔡家是荆州望族,空自是敬重的。可你若是在本都尉面前这般矫揉造作,扭捏作态……”
他的声音突然冰冷下来,如寒冬霜雪,直刺入蔡瑁心底:
“当真无此必要。”
蔡瑁垂首,双手仍在身前,可额头上已遍布冷汗。
“你若是做不了主,便先回去问问你的父亲。”
青衣轻甩,已是他转了身去,径直望后堂去了,临到后门处,又道:“若是蔡公不愿意,空自当登门拜访。”
看着蔡瑁默不做声,赵空嘴角泛起一丝丝冷笑,只是转瞬便散去,自行转入后堂去了。
*****************************************************************************************************************赵空站在船头,看着对面那位深陷重围的少年,摇头感叹。
蔡瑁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了一把伞。
他以为纵横江河、令豪门富户闻风丧胆的“锦帆贼”是何等的凶神恶煞,如今亲眼看见,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
甘宁拄着长刀跪在船头,他身上中了两刀,全身染血,鲜血、雨水交织流淌,在他身下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
黄忠站在他的身前,手中弓已张开,两支利箭已然在弦,直指他的咽喉。
“弃刀,束手就缚。”
甘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眼睛里如同要喷出火来。
就是这个人,一箭射穿他船上的风帆,一柄刀连伤他十七名手下水手,傲然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竟然如此厉害?”
张弓之人一动不动,弦已紧绷,只要他略微一动,长箭便会射穿他的喉咙。
“弃刀。”
他混如天神,杀气凛然。
甘宁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
仰天狂笑,长刀如虹!
妖艳的刀光有如长天迅雷,撕开了水幕,劈出了一道冷艳。
黄忠瞬间后退,刀芒擦身而过,脚下的船板竟被这道刀劲生生劈开!
退的那一瞬,箭已离弦!
长箭瞬间入体,却不是射穿了他的喉咙,而是射穿了他的大腿。
巨大的劲道透体而过,竟生生地把甘宁钉在了船板上!
长刀脱手而出,甘宁轰然倒地,发出了声嘶力竭地痛吼。
“怎么可能……”
他勉强抬头,自己的腿上只有一截雕翎,整支长箭竟然穿体而过,直入船板。
何等可怕的劲道!
“你是谁?”
黄忠看了一眼不能动弹的年轻汉子,驰弓收箭,转身而去。
“喂!告诉我你是谁!”
甘宁虎目欲裂,他十四岁纵横三川,还从未见过如此高手!
“南阳黄忠黄汉升。”
他一息不停,直奔赵空身前,微微躬身行礼,便站到身后,与蔡瑁并肩而立。
“汉升好功夫。”
蔡瑁目不斜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黄忠不知这是赞美还是别的,他不曾看到他脸上模样,随口答道:“忠匹夫之勇,不及蔡长史运筹帷幄。”
蔡瑁一笑置之,仿佛并不觉得过誉。
赵空看着远处已被南阳官兵围成一圈的甘宁,摇了摇头,笑道:“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是个好材料,不过用之前还需要压一压——德珪以为如何?”
“都尉说的是。”
蔡瑁微微颌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赵空转身,身后两人同时后退,待赵空过去,便相随左右。
蔡瑁低声询问:“大人可是要回去?这贼人如何处置?”
“德珪……”
赵空突然止住了脚,微微侧脸,余光看着蔡瑁,冷冷地道:“你莫不是以为……本府君不知你是如何思量的罢?”
蔡瑁心头一抖,手中纸伞也猛然一抖:“瑁不敢。”
“你知道位置就好。”
赵空再度向前迈步:
“那些个豪门富户做的事情我知道的差不多了,也算是该杀。甘宁杀的人是多了点,权当是他劫富济贫了。回头至书给荆州刺史徐鏐大人,就说甘宁的命我保下了,用人之际,本府君可管不了这许多。中间言辞你自己掂量。”
“诺。”
赵空又侧脸看着黄忠:“汉升,这小子不错,跟着你吧。”
黄忠躬身点头:“诺。”
“回城。”
次日,南阳都尉从事蔡瑁手书,三百里快马急送长沙汉寿荆州刺史部:
……宁将贼众来往行船,为盗杀人,行踪飘忽。都尉空以富户讽信诱之,复使屯长黄忠以弓手围之,忠伤其众十余,生擒宁,降其众三百余。空以其勇武留用……
荆州刺史徐鏐接到书信,不禁苦笑摇头,这位赵空都尉果然目空一切,杀人之罪便轻轻掩盖过去了。
荆州刺史府只有上书之权,无非行监察之事,司上计之职,赵空至书而来,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丝毫未把他这个刺史放在眼里。
荆州刺史府从事秦颉是徐鏐的左右手,本是南阳太守最适宜的人选,莫名其妙被人抢了去,很是沉郁,此次赵空书信前来,不由更有些怒意:“大人,此事如何处理?”
“算了吧。”徐鏐挥挥手,叹道:“赵空知道此时是用人之际,这件事就先按一按吧。”
“诺。”秦颉不懂徐鏐的意思,反问道:“大人说‘用人之时’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徐鏐笑了笑,道:“等正月过了,你便整理文书,二月随我往帝都。”
“大人……”秦颉不解其意。
“南阳太守没有了,便去三公府吧。”徐鏐笑了笑,“我和太尉杨赐大人还是有些关系的。”
秦颉登时大喜过望:“多谢大人提携!”
徐鏐拿起这封快马急书放到灯上烧了,淡淡道:“荆州这个乱局,自此便有你们这些后辈们去闹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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