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的深沉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辛格用备用钥匙把车开到路边，暖风调到最大，闭起眼睛安静听歌，半小时后发微信给夏禾，“小五，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路上，一路颠簸，夏禾在暖烘烘的车里睡得香甜，三年的来回往复让辛格练就了不错的车技，哪里有坑需要避开，哪里是急转弯需要减速慢行，这些种种他都了然于心，这让夏禾无比安心。期间杨春兰打来电话，他怕吵醒夏禾，于是把车停在路边，从包里取出手机调了静音。
“喂，妈。是我，小五她睡着了。”
“哦，你们已经到家了吗？”
“还没呢，快到村口了，小五晚上估计是喝了一点儿酒，一上车就睡着了。”
“车里暖气足不足哇，她怕冷，你叫醒她，别在车里睡，这大冬天的感冒了可不好受。”
“没事儿妈，车里很暖和，而且我还带了奶奶给的大皮袄呢，一会儿下车给她穿上就行。”
“那你开车慢点儿啊，路上也不好走，我说让你们住一晚上吧，你们还非要回去，你比禾儿还犟。”
“妈，糖豆儿一个人就够你们忙活的了，我们是怕你们累着，再说一晚上不回来锅炉就败了，山里雾气大，我们秋天屯的柴火都潮了，不好打火。”
“哎唷，那你们不如干脆搬回来住吧，过了冬天再回去，村里的生活到底是没有城市里方便，我们也能帮忙带带孩子。”
“我们住着挺舒服的妈，小五她喜欢这里，等一两年糖豆儿上学了，我们会考虑在市里买房的。”
“我们老了，和你们也说不到一块了，你们自己打算吧。”
“您早点儿休息吧，糖豆儿晚上不起夜，您和我爸就踏实睡吧，过几天我们去接她。”
“我挂啦。”
“嘟嘟嘟……”辛格挂掉电话回头冲夏禾笑笑，“睡得真香，想叫都叫不醒吧。”
“嘀嘀，嘀嘀。”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下意识瞥了一眼，一条微信好友请求，辛格上扬的嘴角微微噘了一下，重新把手机放回夏禾的包里，发动机的启动声盖过了他的心跳。
“小五，小五，到家了，醒醒吧，咱们回屋里睡，在车里睡真要感冒了。”
“嗯嗯！到家了吗？我睡了一路啊，看来真是不能沾酒。”夏禾伸个懒腰从座位上撑起身子，双手捏着酸麻的脖子向车外张望，想确定是否到家了。
“都说让你少喝酒了，难受吧，活该。”
“你生气啦？我没有喝很多，也就两杯？还是三杯？”
“最好是，我明天会问打电话问小雅的。”
“你问她？她自己都喝的找不到北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七七拖回家了。”
“那她们怎么回去的？”
“谁知道啊，七七就说让我自己先走不用管她们，可能让哪个同学送回去了吧。唉，要不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傻女人，可别真的醉倒在路边被流浪汉捡走了。”
“嗬！您老人家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我怕啥？我不是有你嘛。”
“去了趟同学会回来嘴也变甜了，是不是干了什么需要哄我的事儿？”
“哪有？你不信我啊？”
“先下车吧，把那个皮袄披上，小心着凉。”
“这不是爷爷的皮袄吗？怎么被你顺来啦？”
“奶奶给的，来，披上。”
“嗯，真暖和呀，还有爷爷的烟味呢，真好。”夏禾裹着爷爷的旧皮袄下了车，边走边翻手机，“咦？有个好友请求，看看是谁要加我？哈哈，你看这个网名，叫什么“大头儿子的小手”，真逗。”
“是你同学吧？有备注是谁吗？”
“嗯…没有，这个手机号我也不认识。”
“那就加了吧，肯定都是今天晚上聚会的同学，没准人家就是想跟你叙叙旧呢。”
“哦，通过啦。”
“你回屋里打电话吧，我去烧锅炉。”辛格这个口不对心的家伙，虽然嘴上说着“加吧加吧”，心里却暗自较劲，仔细想来，两人婚后直接就搬来老院子过上了“与世隔绝”般三口之家的生活，偶尔外出也只是去看夏禾的父母，就连去天津看望孟妈妈也是他陪着夏禾去的，他们的生活里从没有出现过其他人，他习惯了平静度日的感觉，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还真是有些不舒服呢？
“喂，七七，你们回家了没？”
“小夏啊！你说什么？我这边太吵了，听不清。”
“你们在哪儿呢？”
“听不到，发微信。”
“哦。”
“嘀嘀，嘀嘀。”
“小夏，我们在中国城呢，吃完饭这帮人非要拉着来唱歌。”
“还唱呢？都吼了一晚上了，嗓子还没喊哑吗？”
“翔子他们非要来，这帮人现在都玩儿嗨了，估计要到后半夜了。”
“小雅呢？怎么样了？”
“小雅回家了。”
“她自己咋回去的？”
“回她爸爸家了，我们在门口遇见她弟弟了。”
“啥？她弟？你就让她跟着走了？”
“那是她亲弟，还能把她卖了不成？就算要卖也得先把她榨干再卖。”
“你也喝多了吧？不说了，早点儿回家，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行行行，夏妈妈，我要去唱歌了，别回了。”
“呼！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怎么了？七七怎么说？”
“说是把小雅交给她弟弟了，她现在和那帮男生在KTV唱歌呢。”
“呵呵，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七七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有分寸。”
“你了解她啊？”
“哎，别把矛头指向我啊，快去洗澡，热水器我开好了。”
“嗯，帮我拿一下睡衣。”
“给你，要不然你帮七七介绍个男朋友吧，我们公司有几个单身男孩都挺不错的，用不用我去打个电话？”
“算了，她对男人没兴趣。”
“不会吧，怪不得她老是喜欢粘着你。”
“哈哈哈，你想笑死我吗？想什么呢？”
“你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自己想，我去洗澡了，哈哈。”
“嗳！”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夏禾正听着音乐躺在宽大的橡木桶里，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忽而闪了一下，“夏，我是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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