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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章 安州事了


  季亦温带着人到花楼门口时,被人拦住了。

  “这位公子,入门费十两。”

  季亦温原本就不太想来这种地方,又听得这花楼侍者这么说就更是不想进去。但玄一来报,此时的宁达坤正在花楼中饮酒作乐。而且已经与肖彻商量好,此时可不能功亏一篑。

  抬手扔了十两银子过去,那人接了请季亦温进去。

  “不知公子是想见哪位姑娘?”

  “本公子想见谁就见谁?”季亦温笼着衣袖问道。

  那人陪着笑脸:“公子提出来,小人再报给楼中管事。若是管事说可以让公子去见公子想见的姑娘,那自然就能见到。”

  季亦温从来都不曾入过这花楼,自然是不懂这里的规矩。此时听这人这么说,便道:“本公子听闻你们楼里有位坠露姑娘颜色倾城。既然来了,自然就见最美的姑娘。”

  “不瞒公子,坠露姑娘尚有客人呢。不如小人为公子介绍介绍,公子另选一位?”

  季亦温此时的表情很是跋扈张狂,昂着头看着这花楼的布置。

  “不行,本公子从余州来,就是为了见坠露姑娘。选什么另外一个。你给本公子去找她,叫她出来见本公子。不然本公子砸了你这花楼。”

  听着这位刚才还温和有礼的公子说的这话,那下人虽然被吓了一吓,可后来却神色淡定。

  “恐怕不成,坠露姑娘此时正在陪着的可是长乐侯,谁人敢惹。”

  “长乐侯?可是安州守将?”

  那人似乎觉得可以狐假虎威,刚才恭敬的神色便瞬间有些骄傲起来。

  仰着头道:“正是。公子还是换位姑娘吧。”

  那人以为季亦温会因此不依不饶,却没料到季亦温直接给他手里又塞了十两银子。

  “这位先生,不知可否带我去长乐侯处?若是先生带我去,另有重谢。”季亦温的神情微有些低三下四。

  “见侯爷?你有何事?”

  “我听说长乐侯手中有粮无数,故此特地从余州赶来。今日刚进城打算放松一下,却没料到运气这么好。”

  那人掂一掂手里的银子,又看着眼前神情恳切的季亦温。眼珠子转了转道:“行,跟我来吧。坠露姑娘此时正和侯爷在喝酒。你若是有礼献给坠露姑娘,说不定还真能见到长乐侯。”

  季亦温连连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折扇。好似很紧张:“好好。这次行商得了一块上好的玉佩。正好献给坠露姑娘。”

  护卫季亦温的人在他身后看得稀奇,季公子还怎么能屈能伸呢?

  那人带着季亦温上了三楼,整个三楼安静又不失富贵。并无多人走动。

  那人走到一处房间外,敲了敲门,不久就进去了。

  房间里,宁达坤正被人伺候着喝酒,那坠露则正在纱帘后面抚琴。宁达坤已喝了不少酒,此时双眼都有些迷糊了,看着坠露的眼神色咪咪的。

  坠露一面抚琴,一面对宁达坤投过来的眼神皱眉。若非家道中落,自己何至于沦落到此种地步。若是此时房里的是位风流公子,达官显贵便罢。偏偏是个色心大起,不懂风月的无能之人。若是有人能救自己出了这花楼便好了。

  坠露正抚着琴,贴身的丫鬟便开门放进来一人。

  罗兴一进门便对宁达坤行了个礼,又走到坠露身边对坠露耳语几句。

  坠露看着有些醉意的宁达坤,实在是不想服侍便对罗兴道:“让那位公子进来吧。我去跟侯爷说。”

  罗兴得了答复,退出了房间。

  此时的坠露心里有些高兴,这时有人求见宁达坤是好事。宁达坤虽爱美色则更爱钱。若是猜得不错,这追到花楼都要见宁达坤的人定然也是想从宁达坤手中购买粮食。如此今日自己便可躲过一劫。

  季亦温带着护卫等着门外时,将这花楼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安州城中竟有人能经营起这样一家青楼,想来这安州城中也是卧虎藏龙啊。”

  “大人为何这么说?”

  看到护卫统领不理解的眼神,季亦温笑了笑:“这青楼里多是清倌,卖艺不卖身。安州说小也不小,达官显贵虽然不如京城多。可若非这楼的主人没有势力,也是护不住这青楼的。更别说这其中皆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了。”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觉得季亦温说得很有道理。

  罗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季亦温背对着自己好像在欣赏整座花楼。

  “这位公子,请进吧。坠露姑娘在里面等着公子。”

  “多谢这位先生。”季亦温彬彬有礼,又给罗兴塞了几两银子。罗兴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更真诚起来。

  “侯爷喝得有些醉意,公子若是有事尽可这时提。有坠露姑娘在,公子想办的事一定能办成。”

  对于罗兴这句话,季亦温拱手称谢。罗兴见这人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便也行了礼下一楼去了。

  宁达坤见坠露走到自己身边来,便一把搂住了坠露的腰。醉眼朦胧的凑到坠露身边:“怎么不弹琴了?露儿可是等不及晚上了?”

  坠露对宁达坤这样对着自己打酒嗝的行为万分厌恶,可又不能得罪。只得忍了一会才缓缓换了口气:“侯爷,有个公子说是想见侯爷呢。好像是从余州来的。”

  宁达坤歪到桌子上,迷糊问了一句:“余州?来干嘛?”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找侯爷买粮啊。”

  听到买粮这两个字,宁达坤瞬间清醒了些:“买粮?买什么粮?本侯乃是安州守将,怎么没听到有人在我安州卖粮?谁,叫本侯抓到本侯宰了他。”

  坠露没想到今日的宁达坤竟然有了防备心,这是怎么了。以往不都卖得挺高兴的么?

  “哎呦,侯爷。那公子说有礼要送给奴婢。就算侯爷不卖给他粮,也至少见一下么。”

  宁达坤刚得了美人没多久,自然还新鲜着。见往日一向冷傲清高的坠露朝自己撒娇,又喝得有些醉。当下便摸着坠露的脸忘乎所以道:“好,本侯听露儿的。见。”

  坠露说通了宁达坤,朝侍婢使眼色。

  不一会,季亦温就被请进了房间里。

  坠露自季亦温进来就楞了,这样风度翩翩的公子才是自己想要的啊。

  “小人见过侯爷。坠露姑娘。久闻姑娘貌美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便捧着一块玉佩递到了坠露眼前。

  “哈哈,你小子,好眼光。不过坠露可是本侯的人,你可别起什么心思。”

  季亦温诚惶诚恐,将一个行商之人见到朝中官员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不敢,坠露姑娘天人之姿只有侯爷可堪相配。小人怎么敢肖想。”

  听眼前这人说出这样的话,坠露眼中的光彩慢慢淡去。

  是啊,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坠露的脸色不如刚才那样,但宁达坤却压根没看出来。他只知道这后生说话很合自己心意。当下早忘了刚才跟坠露说得话。洋洋自得道:“本侯听说你是来跟本侯买粮的?”

  季亦温低头坐在一边,听到宁达坤的问话。答了句:“是,小人家中也是行商,此番本是打算回余州去。听闻侯爷这里有粮便想多买些。侯爷不知,现下的余州城中晋王为了粮食拿了好些商人。为了保全家中,小人这才冒死求见侯爷。求侯爷卖些粮食给小人回家救家中之人吧。”

  “哎,晋王身为藩王实在是过分。不过。”一遇到跟钱财相关的事,宁达坤就瞬间精明起来。

  季亦温见状忙道:“小人明白。此番来求粮带了许多银钱。若是不够还有可换银钱的货物。都是从京中海云阁中换来的海外稀罕物,定能卖上好价钱。”

  “哎,你怎么说也是我大衍百姓。护着你也是本侯的职责。说什么钱财。”宁达坤坐直了身子,可眼中却精光四射。就是酒意都减轻不少。

  季亦温可不是真的来和他买粮的,因此对于宁达坤的话一概不在意。

  “今日坠露姑娘在,不妨就给侯爷和小人做个见证?侯爷,咱们这就定契如何?”

  宁达坤皱眉:“这么着急?”

  季亦温眼带乞求:“侯爷,本来明日小人就得启程回余州去了。家中来信,很是不好。小人怕回去晚了,恐要后悔半生。”

  见宁达坤摸着胡子不作声,季亦温又道:“侯爷,若是哪日去余州。小人甘为驱使。”

  这一句话,让宁达坤瞬间下了决定。

  在宁达坤看来,外人皆嘲笑自己沉迷酒色,有堕先祖名声。可在宁达坤看来,那不过是世人跟风之语。明明自己有领兵打仗的能力,可小皇帝就是不用自己反而用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云修君。

  晋王要反,这在勋贵中几乎不是什么秘密。而宁达坤虽然投靠了开国公也不过是为了权势。都是朝中同僚,不过相扶相助罢了。可若是自己能凭借着实打实的军功再次站在朝堂之上,京中还有谁能小看自己?说不得这侯爵还能升上一级。

  季亦温不知这会沉默的宁达坤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将此事当作笑话讲给季安听。

  都说长乐侯不学无术,长乐侯府的尊荣现在还是靠着侯夫人撑着。今日看来,这宁达坤果然如传言一般。只是可怜了长乐侯夫人,虽然只是个伯爵之女,却硬是撑着长乐侯府几十年不倒。其中艰辛恐外人是半分都感受不到的。

  宁达坤灌了杯茶,清醒了些。推开坐在自己身边的坠露吩咐道:“去拿笔墨来。”

  又对季亦温笑得亲切:“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季亦温亦笑容满面:“小人姓曲。若是侯爷不嫌弃,称小人曲言便可。”

  “曲言?趋炎?”宁达坤把这名字念了两遍,哈哈大笑。

  “好名字,只是你如今尚年轻。可不能做那等趋炎附势之人。”宁达坤因觉得眼前之人给了自己个可得大军功的机会,当下竟对季亦温胡诌的名字说教起来。

  季亦温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看着神色亢奋,满面红光的宁达坤。

  坠露自季亦温进了屋子就打发了丫鬟,因此便自己去取笔墨放在了宁达坤面前。

  “曲言,你要多少粮?什么时候要?”宁达坤提笔问道。

  季亦温好似有些拿不定主意,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想清要多少。

  宁达坤见状,故作大度道:“想必现在你家中需要的粮食不少。这样,本侯就给你三百石粮食,只是要你自己运回去。如何?”

  “好,多谢侯爷。日后侯爷若有驱使,莫不从命。”

  被季亦温拍地找不着北的宁达坤果然高兴,提笔亲自写下契书。

  “好了,曲言。这契书你可得收好。明日借此取粮之后便要将它烧掉。”

  季亦温佯装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宁达坤又将坠露搂到怀里,神秘一笑:“曲言,不该问的别问。”

  不待季亦温说话,有人在外敲门道:“公子,玄一求见。”

  装了这许久,季亦温此时抚了抚袖袍,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宁达坤。

  “进来。”宁达坤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副唯唯诺诺样子的人回了这句话。

  宁达坤放开了身旁的坠露,直觉有些大事不妙。

  玄一依旧如往常一般的装束,可那冷漠平静的眼神看着宁达坤时。宁达坤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紫袍玄武银丝暗纹,这可不是谁家暗卫敢穿的。上一个见识过的朝中官员早就下去服侍先帝了。若非长乐侯乃是开国功臣,先祖也曾亲掌暗卫。被赋闲在家长大十几年的宁达坤也是识不得这身衣裳的。

  宁达坤冷汗涔涔,终于酒醒了。想起了前些日子定国公专门派人传过来的话。

  “季安之子季亦温被皇帝授为兵部左侍郎,不日将到安州。务必小心防备。”

  这短短一句话,现在终于被宁达坤想起来了。

  既然玄衣这人是陛下暗卫,那眼前这个自称曲言的是谁?

  “长乐侯,本官想问问你。为何刚才和本官签的契书在取粮后要烧掉?”

  好了,心中那一点点幻想终于破灭。眼前这个自称曲言的人正是新任兵部左侍郎,季安之子季亦温。帝王亲信。

  完了,今日当真完了。宁达坤此时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坠露自从玄一进屋后就对眼前的情况摸不着头脑,此时见一向目中无人的长乐侯宁达坤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而刚才那个公子此时又像换了个人一样,终于有些明白了。

  这人大约是从京城来的,而且是专门为了宁达坤而来。

  坠露亦跪在地上,想着心思。若是此人真是为了查办长乐侯而来,那自己若是能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这位大人。他是不是就能帮自己从这地方出去?

  就算是做平头百姓整日为生计奔波也无所谓,总比待在这种地方好。

  锦衣玉食,却也是无间地狱。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活总好过出卖自己。百年之后,总也有面目去见先祖。

  安州夏季比京城要热得多,季亦温坐在刑场上,等着午时三刻。

  玄一依旧隐在暗处,等着宁达坤被行刑,陛下应当等得着急了。

  坠露知晓许多宁达坤和商人的买卖,全都告知了季亦温后被季亦温所救。

  今日的安州城中已无坠露,只有韹安。

  愿你此后,心有光明,赋以钟乐,一生平安。

  ------题外话------

  昨天时间不够,今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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