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往事--路见不平
几个女孩紧张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如云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伸长脖子，外面秦、孙两位妈妈忙着指挥家丁守住夫人小姐的车子。
“狗贼，快放开我妹子，不然老子跟你拼命！”那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响起，闹哄哄的又是一阵哭喊推搡，忽的有整齐的刀剑出鞘声，马车周围的家丁也发出低呼。
“臭要饭的，这种贱婆娘我们爷要多少有多少，你别不识抬举。”声音未落，已传来一声闷响，似是皮肉重重摔地的声音，外面乱成一团，小如云真恨不得在车帘上挖出几个洞。
一声妇人的凄厉惨呼划破晴空，“杀人了！杀人了！郑家的老爷们杀人了！”周围哭声渐高，离林府的马车不远处，一个低沉的男声狠狠道：“果老二，爷养着你是吃白饭的？叫这些贱民把爷围在这里丢人现眼，再敢耽误一刻，你在汴京城也不用混了。”
一声呼喝过后，又是一阵哭爹喊娘的打斗。林家姐妹们吓得互相握住手，林元卉开始轻轻抽泣起来。如云爬过去拉住三表姐，小耳朵却异常灵敏地竖着。
“郑六郎，还不叫你的人住手，皇太子在此，不得无礼。”一声略带稚气的呼声，镇定又威严。
如云再也忍不住，兴奋地跪起身，把头伸出车帘，“晔哥哥！”。
元珍吓得一把拉住她，“表妹，你不能掀开车帘！”
柴玮晔骑在一匹鬃毛雪白的骏马上，转过身，眼带惊喜。
小如云极不情愿地被拖进车子，刚才那个低沉的男声又响起，这次是带上几分心不在焉的恭敬，“原来是太子殿下和誉王府长公子，我在这里教训几个贱民，挡了太子爷的路，罪过罪过。快闪开路，请太子爷和长公子过去。”
车外又响起一阵喧闹，一个妇人大声哭诉着，“太子爷，公子，求你们给民妇做主啊，我家是附近皇庄的佃农，这郑老爷之前到庄上打猎，瞅见我闺女，就想霸占了去，只因我儿子力气大会点拳脚，家丁们占不到便宜。没想到今日郑老爷带来大队人马，硬是强抢我闺女，还动刀伤了我儿子。太子爷，公子大人，救救民妇一家，救救我们吧。”
元茉已经十三岁，略懂得一些世事，听到这里红了眼圈，凑到大姐跟前小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真没有王法。”
元珍面有不平之色摇头道：“郑氏家风本不坏，可连着出了太贵妃、皇后，这些子弟也浮躁起来，这郑六郎是郑夫人最小的儿子，从小很得父母长姐喜爱，纵得他无法无天。”
外面响起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我说六郎啊，这，这天子脚下，别闹得太过，算了吧，算了吧啊。”
低沉的声音轻轻冷笑一下，“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皇庄子是陛下刚赏了我父亲的，这些农户种我郑家的地不交租，是何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只好拿人抵债，天经地义吧？可是这些刁民暴力顽抗，打伤我们宰相府的家丁侍卫。太子殿下，你说这如何是好？这个果老二可是皇后娘娘赐给家父的贴身护卫，居然也被刁民打伤，殿下你说我该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待？”
郑悦被册封之后，果然精明干练，把皇帝拿捏得甚好，前朝后宫处处少不了她的影子，不仅郑氏一族实力大增，郑皇后也开始流露出把持朝政的迹象，这种局势下郑家子弟越发嚣张跋扈。
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小如云只感到一阵安心，“郑六公子，今日太子殿下奉陛下之命到普照寺进香，吉时不可耽误，这一路上也不好有冲撞不吉之事，否则误了陛下大愿，就算是宰相大人恐怕也担待不起。”
车外一片寂静，柴玮晔又一字一顿道：“今日中元节，往来进香的官眷甚多，郑公子挡住这许多车马，想必官眷们早已听到外面的响动，皇后娘娘可是最看重皇家威严的。”
来的路上前前后后确实不少马车，小如云曾偷眼瞧过，大都是平头铜顶有品级人家的车驾，今日进香的人多，普照寺一路上早被各府家丁清理过几遍，郑家老六敢在今日闹事，也实在肆无忌惮。
柴玮晔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那个低沉的声音透着狠厉，沉沉道：“柴大公子，你很好，很好。”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女子压抑的低低哭泣和咚咚磕头声响起，车内几个女孩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前面马车似乎开始松动。小如云趁着几位表姐出神聆听，迅速掀开车帘跳了出去。身后传来“啊！”的惊呼，但她知道，没人敢追出来拉她。
满地狼藉，路边不少村民面带愤愤之色，一名满脸胡渣膀大腰圆的汉子左腿鲜血淋漓，用半截被砍断的木棍撑起身体，跪到太子和柴玮晔马下，“公子大恩小人胡百岁一家永世不忘，做牛做马甘为大人驱使。”
柴玮晔略一思索，转身对太子恭敬道：“郑六郎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太子殿下，您平时最喜结交江湖豪士，我看这位胡壮士臂力惊人，殿下若收为护院，也算为胡家永绝后患，做了一件大善事。”
太子身子瘦弱，眉眼的棱角有些模糊，望望胡百岁，似乎很喜欢，但又很是犹豫。
胡百岁满眼期待地抬起头，忽的站起身，走向道旁一棵碗口粗的槐树边站定，深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拳，“哗啦”一声，在众人的大声惊呼中，树干拦腰断为两截。小如云瞪大眼睛看呆了。
“呵呵，呵呵，好好。”太子半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以后就跟着本宫，呵呵，呵呵。”
胡百岁马上跪下磕头有声，胡家母女也一起对着太子和柴玮晔拼命地磕下头去。柴玮晔转头对如云笑笑，温和道：“我陪太子敬完香，便过来给妍姨请安。”
小如云使劲地点头，望向晔哥哥的眼神，欢喜中带着崇拜。
胡百岁一家朝着远去的背影不停磕头，直到看不见马蹄扬起的灰土。
“云姐儿，快，快进去，哎呀，真是的，怎么跑出来了。”秦妈妈最先回过神来，不住口地赶如云进车。
胡百岁满脸泥沙，对着小如云也“咚咚”磕了几个头。
“别别别，我......我......”小如云倒吸一口凉气，“秦妈妈，你身上可带了银钱？”
如云指指脚下，秦妈妈拿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胡百岁坚决不肯受。
小如云脆生生的声音透着诚恳，“这位大哥若不嫌弃就请收下，虎落平阳终会有出头之日，保重。”说完转身回去，秦妈妈赶快收紧车帘，指挥家丁护好车驾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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