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玄鹰寨

　　北山玄鹰寨主黎世勇本是小县富商之子，只因家财被贪得无厌的县令看上，给他爹治了一个串通山贼的罪名，不到半年时间弄得家破人亡。黎世勇逃离家乡，机缘巧合被玄鹰寨老寨主收为养子，一年前老寨主过世，黎世勇顺理成章接任寨主之位，统领千余人的小队伍占山为王，朝廷忙于征战无暇顾及这些山野小贼，他们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五日前，寨外巡逻的小喽啰在湖边发现一个昏迷不醒的美貌女人，手下人起哄着要黎世勇收为压寨夫人，可他却另有一番精明。这女人容貌绝伦衣着华贵，定非等闲，派下山打探的人回报说，这几日官府四处搜捕还动用了军队，风声极紧。黎世勇算计，这女人若非吴国逃难贵族，便是大周的什么紧要之人，自己若能把握好这枚棋子，说不定能脱离这草莽之地，运气好谋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地一砸拳。

　　“大王，山下抓来的郎中说那女人好像醒了。”小喽啰跑来报告。

　　“我说过多少遍了，叫‘姑娘’，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怎么总是学不会。”黎世勇起身走出去，觉得这些耕农出身的草寇真是笨得要命。

　　来到卧房前，黎世勇不自觉地理了理衣襟。刚从山下农家抓来的小丫头猛地推门，门框撞在他额头上，小丫头满脸惊恐。

　　“蠢货！”黎世勇扬手要打，室内传来咳嗽声。他低喝一句：“滚开。”又理理衣袖，清了清嗓子，隔着虚掩的房门道：“姑娘醒了？姑娘在陵湖边落水，腿部为利器所伤，连续昏迷五日，想必家人很是焦急，你家在何处？在下送姑娘回去。”

　　屋内响起略虚弱的声音：“多谢，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黎世勇听出她并非吴地口音，反而带些大周官话，心中着实兴奋，当即热情道：“此乃寿州西境的北山，在下姓黎，名世勇，是这玄鹰寨的主人。我于五日前救姑娘上山，又特意请了郎中和村女服侍你，姑娘可还记得？”

　　屋内之人还未答话，一名小喽罗慌慌张张地奔过来道：“大，大王，不好了，山下放哨的兄弟说，大批官兵正在搜山，眼看就到寨口。”

　　屋内响起剧烈的咳嗽声，黎世勇一挑眉道：“大开寨门，迎接官家军队。”

　　屋内女子正是如云，此时她身子虽弱，但自感“销筋锁骨”镖的毒性已散尽，当即抓过案上茶盏避到门后，细听动静。不多时，由远及近响起一阵快步声，估摸走来两人，其中一人身上有铠甲之声。两人在距房门五米外停下，黎世勇殷勤小声道：“将军，就是这里。”

　　另一个声音朗声道：“在下姓吕，寻紧要之人至此，敢问屋内姑娘芳名？”说话之人正是吕超。

　　如云一喜之下，咳喘不止，吕超一步跪到地上喜道：“王妃是你吗？可算找到你了。末将护主来迟，王妃恕罪。”

　　如云止住咳嗽道：“吕将军你怎么在这？”

　　吕超道：“听闻王妃遇险，殿下心急如焚，无奈蜀境战事已开，只能派末将星夜兼程赶回来，幸王妃吉人天相，末将这就派人赶赴蜀地向殿下报信。”

　　“霁月怎么样？令仪呢？”如云急问。

　　“王妃放心，郡主无恙，有顾二小姐每日相陪。月姑娘受了点轻伤，不碍事，只是天天奔波在外寻找王妃，很是憔悴。”吕超顿一顿又道：“王妃暂且再歇息片刻，末将马上去安排。”

　　言毕又朝屋门一拜，起身看到黎世勇伏在地上，抖做一团。吕超道：“这里有女子服侍吗？”

　　黎世勇磕头如捣蒜：“有有有，回大将军的话，小人专门从山下找了精细的农家女伺候王妃，这几日王妃的房间除了郎中和小丫头再没人进过。”

　　吕超“嗯”了一声又道：“闲杂人等全部集中看管，不得随意走动，你也不要乱窜。”

　　“吕将军。”如云喊一声，吕超马上回身抱拳，“这寨子里的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要为难他们。”

　　过得一个时辰，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奔来之人站在门口轻扣房门。如云松快笑道：“霁月，我没事，进来吧。”霁月满脸喜悦奔进屋，抱住主人的脚喜极而泣。

　　回想起当日的凶险，如云也心有余悸，拍着这丫头好言安慰。

　　“奴婢当时被四名杀手围攻，只杀死其中两人，便为他们所伤，眼看无幸，没承想遇到一名姓胡的御前侍卫，他似乎与小姐相识，救下奴婢，便一起急着寻小姐和郡主。我们追踪马车的痕迹，却只见到几具杀手的尸体。后来官兵搜山，找到郡主和顾二小姐，她们说小姐你竟已被贼人掳走，我们急得一刻不敢耽搁，官兵被四散派了出去，吕将军也带兵回来，扩展到方圆几百里搜遍，没想到小姐你自己早已脱险。”

　　如云点点头，那日的情形可想而知，她现在疑惑是，胡百岁怎么成了御前侍卫？他可是十年前就被柴玮晔收服，一心追随的人，像他这样的豪杰，绝不会为功名利禄弃主。他到金陵瑞王府传皇上旨意时，如云就想提醒丈夫，只是当时心思全在离别上，把这事给忘了。

　　收拾停当，霁月扶着主人出屋，道路两旁已拉起帷幔，厅上只有吕超丁康二人。丁康满脸羞愧跪在地上，“末将行事鲁莽，置王妃于险境，幸王妃与郡主无恙，否则末将之罪万死莫赎，求王妃责罚。”

　　如云从他身边径直走过，“你是王爷的属将，自有军法国法处置。”

　　“霁月，从王府调支钱帛厚葬死难士兵，安置抚恤士兵家眷，其余随行将士赏银百两，玄鹰寨上下人等论功行赏，派人送那个小姑娘和郎中回家，各赏银五百。”霁月领命，一行人簇拥着王妃的车驾下山而去。

　　寿州之险瑞王家眷化险为夷，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其中就包括大周天子。瑞王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若是连他的家人都照拂不好，伐蜀之战恐怕也没法再打下去。

　　因此，护送瑞王家眷的队伍从五百王府兵丁，变为三千全副武装的驻军，皇上最喜欢的御前侍卫胡百岁也随队保护，每日有快马向皇帝报告行进情况。寿州太守被贬，沿途地方官加倍小心翼翼迎送王府队伍，几百里的路程始终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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