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重逢（上）

　　大周军营的主帅帐内灯火通明，吕超略显激动地压低声音道：“据可靠探报，契丹军队正在北汉边境集结，大有南攻之势。”如云微微颔首道：“我也刚接到欧阳先生的飞鸽传书，易业府上收到大批来历不明的珍宝，徐鹤之与阮妃在汉皇面前进言，汉皇已下令严查。”

　　吕超握拳道：“这就是说......”

　　如云点头道：“不错，决战就在近日，交战之前我要先清理整顿军纪，顺便敲山震虎。你军中多是追随殿下的兵士，但难免混进一二居心叵测之徒，这一战关系殿下安危，但有行为不轨者，杀无赦！”

　　天刚亮，军营内鼓声急促，瑞王妃一身铠甲站在点将台上，吕超朝她一鞠，对着下面扬声道：“瑞王殿下受困高平多日，今日我们便要与汉军决一死战，全营人马无有例外，你们各自留下与妻儿家人的书信，为大周为瑞王殿下一战，死而无憾！”

　　台下士兵闻言，无不摩拳擦掌，这时一个油滑的声音提高音调道：“区区八万人抗衡二十万大军，那就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匹夫之勇。”众人寻声怒视，说话的正是被士兵押住的曹安。

　　如云走到台前高声到：“从来战场上刀剑无眼，从军者建功立业，只解沙场为国死，何虑马革裹尸还。今日出征，此处单留五百人守营，愿意留下的站到左边空地。”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不削一顾者也有跃跃欲试者。几个人试探地走向场地左边，这举动鼓舞了其他想尝试的人，慢慢地空地处站满了人。两个校尉大声清点着人数，点到五百人时，外围还有十几个急于加入者，眼看自己留下无望，居然与邻近的人动手撕打起来，一名校尉提起马鞭劈头盖脸地向他们打落，嘴里骂道：“挤什么？打死你们几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如云于台上冷眼看着，突然高喝一声：“让他们去！”校尉立时住了手，十几个人一溜烟挤进留守的队伍。

　　如云扫视着台下，高声道：“你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食国家粮领国家禄，瑞王平日待你们不薄，今日殿下受困国家有难，你们却贪生怕死，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留下何用？吕超，给我统统就地正法！”

　　吕超呼应一声，两步落到曹安身前，手起刀落，先斩了这个小人。安排好的一千刀斧手应声出列，五百余颗人头同时落地。台下几名将领振臂高呼：“誓破汉军，为国死战！”八万人同时受到鼓舞，一齐高喊：“誓破汉军，为国死战！誓破汉军，为国死战！”

　　鲜血顺着地面，流到每个人脚下，空气中弥漫阵阵血腥，平添悲壮之气。唐策在角落眼见这场无端杀戮，不由得暗暗心惊。

　　契丹大军压境，汉皇急下十二道金牌召易业回援，眼看自己苦心布局围困近两个月的高平城将破，天下闻名的柴玮轩将成为自己手下败将，现在居然要无功而返，易业几乎捶胸顿足。正踌躇间，一名年轻小将走进大帐，急向易业道：“父帅，出事了！京里传出消息，皇上禁足易妃娘娘，又把二叔关进大理寺。”来人正是易业的长子易昭。

　　易业道：“怎么回事？”

　　“具体还不清楚，只是听说二叔收了什么人的大批金银，被御史台官员弹劾。”

　　“无耻！”易业一拳砸向几案，“无耻小人，不敢与我正面对决，专行这些魑魅魍魉之事，无耻之至！”

　　“父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二叔不明事理着了人家的道儿，陛下生性多疑，这高平又久攻不下，如若再延误回京被契丹趁虚而入，恐怕要祸及满门。”

　　“父帅，你是说我们要撤军，这岂不白白便宜了柴玮轩？”

　　易业目露精光，“没那么便宜的事，今晚劫营，给他们点教训再走。”

　　“要不要请军师过来商议？”

　　易业摆手阻止，“军师与柴玮轩的妻子师出同门，劫营之事切莫让他知晓。我只带五万人去偷袭，留五万守营，你领十万兵马连夜赶回京师，我在这里镇慑住周军，赶来与你汇合，迎战契丹还指望咱们这支‘易家军’，不可过多耗损兵力。”

　　后半夜飘起小雪，北汉大军在雪地里悄悄行进，五万人的队伍除了轻轻踏雪之声再无半点声响。远远望见周军大营内灯火闪烁，满营皆已睡熟，易业跃马横枪，领着五万大军杀入营中。空旷的营地里杀声震天，周军却没有一点动静，易业暗道一声“不好”，身后随即传来成片惨叫，带火的箭如暴雨般射落，火光落到营帐上顿时猛烈炸开，原来账内堆满了火药和油脂。汉军乱作一团，身上着火的满地打滚，运气好没中箭的拼命往外挤。易业抓起马鞭抽打着身边逃窜的兵丁，但也无法阻止队伍的溃乱。

　　眼看大势已去，易业长叹一声，与副将迅速组织编整好未受伤的士兵，挥枪格挡箭雨，杀了出去。堪堪奔出十余里，迎头望见火光烈烈旌旗飞扬，当先一名将领全身金甲，在火焰的映衬下鹰扬虎视，这熟悉的对手不正是柴玮轩？易业知道今日再无可避，挺枪跃马冲杀过去，柴玮轩也不多言，挥刀向易业砍去。

　　汉军大营里整夜戒备却风平浪静，士兵坚守一夜，临近黎明欲亮还黑的时候，全都昏昏沉沉，以至于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都没人发觉。这时，如云带着吕超并千余精骑，趁黑暗从营门突然直冲入汉军后营，于千军万马中左冲右突逢人便杀，如入无人之境。汉军营马上被冲乱，大营背后同时升起柴玮轩的帅旗，有人高喊：大营被柴玮轩攻陷了！汉军人人惊慌，不知有多少敌兵。忽然前营又鼓噪起来，人喊马嘶杀声震天，多数汉军来不及拿起兵器便跪地投降。

　　不到半个时辰，五万汉军杀的杀降的降，汉营被捣个底朝天。如云径直走进军师营帐，肖剑闭目坐在地上已气绝多时，如云静静看着地上的人，片刻，对他拜了三拜，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吕将军，此处留几名副将清点，你领军随我去接应殿下。”

　　吕超领命，点起三万骑兵，随如云驰出汉营。奔到高平城下，只见高平城门大开，城内没有一点动静，如云迟疑着，身后却传来万马奔腾声，吕超急令集阵戒备。

　　朝霞透过薄雾伸展在天空中，氤氲迷蒙的大地泛着霞光，轻烟微罩中一名将军策马奔来，她眼眶一热，那金色铠甲在红霞映照下光晕朦胧，越是驰近越是模糊，身旁吕超等一众将领早已翻身拜倒在马下，他凛然安排着什么，然后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两人并骑驶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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