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二）
“何夫人怎么也会在此？”沈大人已经有了猜疑但还是忍不住问。
“沈大人何必明知故问？齐王造反，竟然连你这个岳父也瞒着？”
“造反？”长公主心中一沉，她曾听贵妃话中意思，也知她有了这个想法，可当真面对这一天，也不由得惊心。
紫宸殿中，青瓷碗骨碌碌滚走，汤药泼洒了一地。
“逆子，逆子。”天合皇帝颤抖着手指着齐王狠狠骂道，苍白的脸上，气怒的红晕尤其突兀。
“请父皇息怒。”齐王跪在地上，那瓷碗从他身边滚过，他也不看一眼，只顾低着头道“太子居心叵测、中宫失德，父皇现在病中，还是早早退了位专心养病为好。”
“居心叵测？中宫失德？居心叵测的是你，是你们。。。”皇帝手指一划，太傅、大学士、礼部尚书，个个都是内阁中人啊，“朕指望你们辅佐未来天子，朕把江山交到你们手上，你们，你们。。。”
“陛下，是到了立遗诏的时候了。”太傅向佐跪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说道。
“朕立不立遗诏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早就拟好了吗？来啊，念给朕听听，看看朕平生有哪些过错是叫你们记在心上的？”皇上大口喘着气，尤自不甘心地随手拿了身边的佛手，往太傅身上丢了去。
“来人，来人，把这些乱臣贼子都给朕拖出去，拖出去。”他嘶声向殿外喊道，却无一人应答。
“父皇，不必再喊了，紫宸殿里早就没有人了。”齐王答道，其实现在的所有尊重都没用了，不管皇上还能不能活着，他都不会让他再示于人前。
侍奉在侧的这些日子，皇上以为监禁得了齐王，但是鸿鹄将飞，垂死的老鸟，又怎么能看得住？
“殿下，不好了，外头的二门的守卫，不肯放大司马进来。”此时外头的太监闯进来传话道。
“二门上现在是何人守着？”萧翌起身，大司马如何进，紫宸殿中何时发丧，如何立遗诏，每一步他都是计算了的，三道宫门上早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
“是禁军大统领铁留星。”那太监答道。
“既是他，为何不肯开门。”遗诏是早已经写好了的，再留在紫宸殿已经没有用处了，萧翌起身随着那太监便往走去。
一路顺着宫墙往二门上去，此刻宫里面早就乱了，宫女、太监们逃的逃，死的死，那些不值钱的布帛、器具随处可见。
从前森严的皇宫，现在乱成一团，萧翌不管这些，或有几个挡路的瞎眼耗子，身边的侍卫拔刀便砍。
太后以及几个嫔妃的宫殿早就被软禁起来，这一场谋反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贵妃在宫中数年，收拢了不知多少人心。
朱红的城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巨大的铜钉映着战士们手上的火把。
“铁大统领，怎么不开门？”萧翌匆匆赶来，见了铁留星戎装束发，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禁军也都整齐戒备，见萧翌赶来，手中的长戟握紧，直指萧翌。
“乱臣贼子，有我铁留星在此，岂能容你作乱？”声音豪迈、粗犷，铁留星是有名的蛮夫，却也早投了萧翌麾下，怎会突然倒戈？
萧翌倒也不怕，他站在马下仰头观望那高大的汉子，脖子迎上他铁戟尖刃，“还以为大统领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竟也做得了两面派？是萧某小瞧你了。”
“什么两面派？铁留星自始自终只忠于陛下一人，有些人以为小恩小惠能收买？笑话罢了。”
萧翌听了这话，不免心里发虚，是铁留星早和皇上互通？那么他今日会做这一切皇上早有预谋，却从不表露？心中如何想，面上却不表露，抬头看了铁留星身后，笑道“好生英勇的汉子，往后倒也可以追封个烈士。”
“你是说我要死？”铁留星居高临下，脸上却是有恃无恐。
“铁大统领，你有多少兵？一万有吗？这门外的是大司马可是两万人马，咱们倒瞧瞧，你能不能活着护下这个皇城。”
铁留星好像受了这句话的激，倒转长戟，往地上一插，双手护胸，也气定神闲道“好啊，那我们就看看。”
“好啊，大司马，你可都听见了，铁大统领要效忠陛下，咱们便成全他。”萧翌朗声往城墙外喊去。
那边大司马得了令，一声令下，士兵们拿了撞木、云梯便打算破门。
“嗖”的一声，不知何处放的冷箭，直刺中了齐王身边的侍卫。
“叛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千军马万，飞沙蔽天从宫墙的另一头来。
原来陛下早有准备，外门已关，正好便是瓮中捉鳖。
此时京城另一头的沈殷殷，到了夜晚，街外头更是闹哄哄不可开交。听到一阵阵敲门声从隔壁十几户人家一直到了自家门口。
听了沈文韬的话，城中乱了，自然会有人闹事，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是那些强盗、劫匪的首选。他们果真把灯都熄了，家丁们拿着刀枪棍棒守在最前头，沈文韬陪着沈殷殷躲在自己的书房中。通常贼最爱走的是女子闺房，沈文韬觉着让沈殷殷跟在自己身边才算踏实些。
沈文韬的院子里大门很近，也正好听听外面的动静。
“开门，开门。。。”果然敲门声传到了这边来，沈殷殷哪里见过这些？险些叫了出来，还是沈文韬一把将她的嘴捂紧。
“嘘。。。”沈文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开门、开门。”那是钝器砸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刀背。
“三哥，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怎么居然是个没人的空宅？”外面有人说话了。
“沈府？哪个沈府？”又一个声音说道。
看来竟是一伙四处流窜的劫匪，若是本地人何人不知首辅家？流民作乱，竟叫沈文韬说着了。
“公子，不好，对面有登云梯，正翻墙过来呢。”小厮几步跑过来，对沈文韬说道。
“看来都是有备而来，阿福，去后院烧一锅滚水来，看我不扒了这群劫匪的皮？”沈文韬一掳衣袖便往外走。
“哥？”沈殷殷如何敢一个人留在这儿？拉着沈文韬衣袖，死活不肯让他走。
“殷殷乖，一群乌合之众，咱们上百家丁还怕他们？你在屋里等着，听哥的话，不许点灯。”沈文韬安抚了妹妹便往外去。
不大一会儿便听到府外传来一声声惨叫。
“外面的朋友听着，要钱财，我府中不多，但远来为客，我沈家与各位结些善缘也无不可，若要进府来，那你们便且试试。”这是沈文韬的声音。
“原来是有人在的，装什么？可不知道我们贼最爱的就是闯空门？”听声音好像是在外面喊三哥的那个男子。
“少废话，一千两银子，若拿来，我们兄弟再不打扰。”这声音便是那三哥了。
沈殷殷私心想着一千两银子实在不算多，他沈府什么都没有，钱财多的是，随便一件古董珠宝值这个数，看来贼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不太会开价啊。
谁料到沈文韬往外喊道，“我沈家有点钱财但那也不是开钱庄的，五百两，若各位看得上便拿去，若看不上，那就真刀真枪进来再说。”
五百两？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他挥霍无度可是出了名的，用在千金阁花魁身上多少个五百两了？竟然用一千两保命都舍不得。
好在外面的人不再说话，像是已经同意了。
接着便是一阵清脆的声音，是沈文韬在指挥下人掷银子的声音，过了片刻便听到脚步声走得远了，想是贼已经走了。
沈殷殷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沈文韬进来，有些责备地数落他“哥，他们要多少给多少就是，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咱们拿不起吗？要是真让他们进来了，怎么办呀？”
“傻妹妹哟，你懂个屁啊，贼都是专挑大户下手，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到底是什么人家，漫天要价罢了。要是果断答应了，他们只会觉得咱们是条大鱼，才不会善罢甘休，我若是态度强硬些，他们才觉得是块难啃的骨头，能要多少是多少，何况五百两已经不少。”沈文韬拍了拍沈殷殷头道。
“五百两就值得他们不要命地打家劫舍？”
“你以为五百两少了吗？你知不知道外头二十两就可以买个丫头回来？五百两够好多人挣一辈子的了。”
“当真吗？”沈殷殷对金钱没有概念，她没缺过钱，就连胭脂水粉也是下人们代她出去买的，下人们要多少她就给多少，这么说来一条人命就只值两盒胭脂？
“我还骗你干什么？要是遇到荒年，三两、五两都能买。”沈文韬答道。
“开门、开门。”两个人正说这话，忽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一次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伙强盗刚走，这次又会是谁？”沈殷殷看向沈文韬。
沈文韬也不知道啊，这年头，女的也能当贼？
“小姐，好像是阿碧，我识得她的声音。”沈殷殷身边的红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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