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泥香惹落花尘(三)
“那个陆正你和徐大人都认识是吗?”沈殷殷手上不停,木鱼“噔噔噔”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她依旧闭着双眼,像是和尚静静地念着经书。
徐烟听得那声音头疼欲裂,但沈殷殷一句话却让她感到害怕。
“当初是徐春把我从诏狱接出去的,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萧沉一定会对我哥哥动手的是吗?”她直呼“萧沉”,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没有必要再隐瞒她对那个人的恨。
“你不是不信吗?怎么这时候来问我这些?”徐烟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故作镇定地问她。
沈殷殷浅浅一笑,双眼未睁,只不疾不徐道,“徐春害我兄长,本宫要她女儿一条性命,倒也是不亏。”
她这时候摆明了是要取徐烟性命的,徐烟此刻肚子阵痛传来,她咬了牙不在沈殷殷面前叫出声来,“沈殷殷,你从前倒是装得好啊,是我小瞧你了。”
“你小瞧本宫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知为何,本宫喝了那碗掺了砒霜的燕窝粥还能好好儿地站在你面前吗?”沈殷殷接过她的话道。
这一直是徐烟不解的地方,这几月已经俨然成了她的心魔,她每日被关在这个地方,吃饭睡觉心中都想着一件事,“为什么沈殷殷没死。”这个问题折磨着她,夜夜不能安寐,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因为本宫压根儿就没喝那碗粥。”沈殷殷总算帮她解答了心中的疑问。
“不可能,你若是没有喝粥,太医为何说你中毒了?”徐烟不相信,沈殷殷那样虚弱分明就是中毒,太医的诊断,这一切难道还有假吗?
“因为本宫早就吃了假死的药,太医说我喝了那碗粥,是因为本宫有中毒的迹象,和那碗粥里,正好有砒霜。”
“可是你为什么会。。。”徐烟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寒意袭上,“你早知道我会对你下毒?你做好了准备就是为了等着我往往里钻?”
沈殷殷睁开眼,端详徐烟半晌,忽然冷漠地笑了开来“倒也不傻嘛。”她道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翠烟,就连砒霜也是从父亲手下得来的,徐烟相信,翠烟不会背叛她,她已经被杖毙了,什么人会做出这样作茧自缚的事?
至于父亲的手下?那更是不可能的。
沈殷殷嫣然淡笑,“因为本宫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这条计,前朝天合皇帝用过,咱们陛下也是得心应手,本宫也是现学现卖,用得生疏。”
天合皇帝曾经对付齐王,便是如此,让他以为受尽恩宠,再将他逼进绝路,让他不得不在绝境中反手拼斗。
于徐烟也是一样,“那些对你言语刻薄的宫人其实都是本宫安排的,本宫刻意与你为敌就是想给你一个假象。”
“什。。。什么假象?”此时徐烟的肚子一阵疼痛,她的肚子高高拱起,凄厉的叫声像是有人拿着见见的指甲划过凹凸不平的地面。
“一个本宫与你势不两立的假象,你的恩宠被本宫夺了,可本宫日日送东西到你这里来,且派着人监视着翠梨园,当你动手的时候,便叫人先抓了翠烟。本宫再喝了假死的药请太医来看,太医查不出缘由,又有你的砒霜为证,当然会觉得本宫定是中了毒,你以为至少可以落得个同归于尽么?其实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沈殷殷浅淡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徐烟身上一股寒意。
“其实你本来就活不久了,你在孕中忧思过度,又担惊受怕,但你还能生下这个孩子,本宫也的确很佩服你,所以决定亲自来送你一程。”沈殷殷拿起搭在她床边为她擦汗的白帕。
“来人啊,来人啊。”此刻的徐烟哑着嗓子喊得越发急促,她的声音传不出去,只能急切地左顾右盼,不会有人进来的。
沈殷殷将那根白帕浸在热水中,她的动作不疾不徐,脸上始终平和,好像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徐烟擦擦汗。
此刻产婆和下人们都已经在门外等了一刻多钟了。
“娘娘们在里头不会出什么事吧?”产婆有点耐不住了,刚开始还听得到里头徐烟偶尔还能叫唤两声,到了这个时候,里头反倒安静下来了。
“娘娘没叫你,你急什么?”含娟不快地看了产婆一眼。
又等了半刻钟后,忽然听到里头“哇”的一声孩童啼哭。
房门被人打开,沈殷殷从屋内出来,几件旧衣服包裹着一个血淋淋的娃娃,她的目光平静,“贵妃,难产死了。”她远眺前方,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最先进去的还是那个产婆,她大约还是有点儿良心的,最早徐烟生产请了她来的时候,徐春还苦苦托她照顾,送了好些银两,她也是承情,这些人中,也只有她对徐烟还稍微有点真心。
“啊。。。”其余人都还没有进去,只听得里头先传出来一声尖叫,产婆慌慌忙忙地跑了出来,见了沈殷殷犹如见了鬼一般,竟也是不顾宫中规矩,只管往前跑。
此时紫宸殿中,吉祥也跪在萧沉面前。
“皇后娘娘把所有宫人都拦在外面,里头一会儿传来的木鱼声,一会儿传来贵妃的叫声,不大一会儿,皇后出来了,众人都进去看。只见贵妃娘娘面色铁青,脖子上一条猩红的勒痕,身下好大一片血。”
萧沉原本笔在纸上游走,听到此处,笔顿下,眸色一丝异色闪过。
“陛下,您看这件事怎么说?”吉祥跪下,问萧沉道。
“将这件事瞒下,谁都不能告知,通知徐家人来奔丧吧。”萧沉顿了良久,冷静地对吉祥说道。
沈殷殷到底想干什么?吉祥走后,紫宸殿只剩下了萧沉一个人,他望着纸上落了一大滩墨迹的字,忽然一把撕了下来,皱成一团,胡乱扔到角落。
到了中午,沈殷殷抱着小婴孩儿到了紫宸殿。那是一个小男孩儿,像萧沉更多一些,皱巴巴的,还有些丑模样。
沈殷殷将孩子拿给萧沉看,“陛下,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儿。”
她面中带笑,可看孩子的神情也说不上多少的慈爱。“只可惜,贵妃娘娘为了生下这个孩子香消玉殒,陛下,你可觉得可惜?”沈殷殷问道。
萧沉将那个孩子接了过来,“为什么要这么做?”萧沉问她。
为什么要这么多?为了她的兄长,为了她的父亲,徐春为了加官进爵,为了地位,将她骗出诏狱,骗到魔鬼身边为妻,那过往的那些,她都要他们还回来。
“只有这样,这个孩子才会真正地成为我们的孩儿,他没有娘亲,我才是他的娘亲。”沈殷殷如此答道。
萧沉没有答话,他只看着那个孩子,他的好像刚刚睡醒,忽然睁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萧沉,“咯咯”地笑了起来。
“给他找个好点儿的奶娘吧。”萧沉说道。
“早就找好了,陛下,孩子还没取名字呢,您给取一个吧。”
“那就叫萧曌吧。”
“萧曌,好名字。”沈殷殷说道。
贵妃死了,宫里宫外都封锁了消息,翠梨园被上了锁,只有一树梨园倚着墙壁独开。
徐烟生前本就住冷宫,宫中人也没多少情绪。
皇宫就是这样,人的生死很快被人忘却,这宫墙见证了多少王朝更替、金戈铁马,风吹过院墙,无数前人匆匆走过,终留不下多少印记。
眼睛里只有权利的人,向来比较健忘。
只有徐春一路从宫墙外哭着进来,中间还倒了几次,年过半百的人,到了此刻,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依靠全无。
“烟儿,我的烟儿啊。”徐夫人扶着墙壁,几乎晕死过去。
他们还有一个外孙,可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就已经成了皇后的了,徐烟一生与沈殷殷为敌,斗了一生,临了还送给她一个孩儿。
两个老人被几个宫人的搀扶着,一路到了翠梨园,只有这里结了一层白布,徐烟的灵柩停在殿前,还有一点徐烟曾经真实在这宫中生活过的证据。
“走吧。”萧沉站在身边,平静地说了一声,下人们抬着轿子,送徐烟的棺材去护国寺,葬在帝陵里,也是对嫔妃的殊荣了。
“人死不能复生,徐大人往后的路还很长,还是节哀吧。”吉祥上前去扶徐春。
徐春一把将吉祥打开,只跪在灵前,头不停地磕在灵柩上,“陛下啊,老臣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给我如此报应?”
萧沉没有说话,只吩咐身边的人,“走吧。”
“起棺”一句话回荡在天际,纸钱一扫,满天上就像下了一场雪。
“等一下。”沈殷殷此时抱着孩子,穿着一身丧服赶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萧沉有些错愕。
“陛下,臣妾也想送贵妃一程。”
徐春和徐夫人此时见了沈殷殷恨不能吃了她,“皇后,我家烟儿卑贱身份,值不得您劳动贵驾,还是算了吧。”他跪在沈殷殷面前,虽是客气话,但是恨意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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