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蓬山,遇公子无双(三)
“禀君君上也来了?”一个小鬟看到蓝衣少年,脸色有些僵硬,眉头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显然是对他的到来有些不快。
禀君?原是如此,他能有这样一座仙山倒也不奇怪,常听闻禀君风流好色,不曾想还有这样的龙阳癖好?说不定这个子佩是他养的小倌呢?难怪醋劲这么大,是怕禀君移情别恋丢了饭碗吧。
“小环真是,本君也不常来吧,怎么一副我故意蹭吃蹭喝的样子。”禀君哈哈笑道。
那个叫小环的丫头却一副“明明你就是”的样子。
“呀,这是何人?灵主从外面捡回来的吗?”其中一个小丫头越过子佩和禀君看向我了,这个“捡”字用得很精妙。
“一个想要轻生的,被我们救了下来。”子佩说道。
就说了我不是想要轻生,唉,罢了,累得很。
“你看她,全身都是死气,好可怕。”
“对啊,也不知为什么,看起来也不过四五百岁的年纪,怎么就要轻生了?”
“。。。”
“算了,先把她抬到偏殿吧。”子佩止住小丫头的低声窃语。
可是她们看到我都一齐往后退了两步,死气这东西人人避之不及,更何况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不怪她们,不怪她们。
“算了,我来吧。”禀君不知何处拿出来一柄折扇,扇得黑发飞扬,见都没有人动手,将折扇一合,帅气、潇洒地向我走了过来。
一只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子佩冰冷的眼风扫了过去,禀君便不敢再动作。
“我。。。”就这样落入子佩坚实的臂弯,我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他流畅、细致的下颌弧度,以及紧抿的双唇,他眼睛看着前方,身上有淡淡的扶桑花香,墨黑的头发时时掠过我的脸侧,阵阵酥痒。脸更烧得烫了,等等,胸腔里面是什么跳得这么快,该死,我该不会对着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有了心跳的感觉吧?
看他对禀君这样的在意,生怕他碰了其他女人,一定爱得很深吧。
我就这样被一直抱着,一路稳稳地进了一座偏殿,这偏殿很大,彩阁翠屏、烟罗帐幔,若是汐月看到这样的地方,往后再不会在我面前炫耀她那个闺楼了吧。
子佩的手脚很轻,将我放在一张铺了雪白兽皮的床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皮,总之很软、很暖和,像睡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他的手覆在我身上两寸之处,在空中划过,那些缭绕在我身上的死气便就这样消散了,一阵白烟缭绕,浑身湿透的衣物蒸发出一股白色的雾气。
我将头埋在被子里,“谢谢你。”我说道,声音隔着被子有些瓮声瓮气。
“不用,你好生休息吧,有什么事叫下人做便好。”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像一口冰冷的古井,看不出半丝涟漪,但是我感觉得到,他并不厌恶我。
“嗯。”虽然我大半个个脑袋都在被子里,却也狠狠点了几下,又将头往下埋了几分。
他也不过交代了这两句便转身走了。
我真的应了他的要求,在他走后不久,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脸有些痒,刚睁开眼就看见小环正拿着根羽毛在刷我的脸。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脸上痒得难耐,有一种想打喷嚏却打不出的感觉。
“你醒了。”小环竟然还有些意外,妹妹,你这样我不想醒也得醒好吗?“灵主让我给你弄的,他说这样能让你体内残余的死气都净化了。”
走着呢神奇吗?莫非这是什么法器?可是我看着也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羽毛啊。
小环看我一直盯着羽毛看,好像我在觊觎他们的法器一般,往身后一藏,“额。。。那什么,多谢你了啊。”我意识到这样做确实有些失利,尴尬地说道。
小环将那根羽毛插在腰间,转身端过一碗黑乎乎的药“不用谢,是灵主让我做的,灵主让我把这碗药给你喝了,他说喝了这个药你的病就能好了。”
其实身体里的死气没有了,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但毕竟是人家一片心意,我也没说什么,仰头便将那碗药灌下,当真是苦啊。
“灵主说你喝了这药若是觉得苦可以吃这个。”小环手掌托着一朵粉色花瓣,甚是娇艳、可爱,如今这样鲜艳的花难得得很,我接过去放入口中,当真有丝丝甜味,虽比不上蜜,但那甘甜中带着清香别是一番风味。
“你们灵主想得真周到。”我由衷地赞道。
“那是自然,我们灵主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小环脸上显出骄傲的模样,嗯,的确值得骄傲,只不过这样的妙人竟然是禀君养的小倌,这蓬山竟也是金屋藏娇之所,实在是可惜了。
“哦,我们灵主还说了,你现在灵气尽失需要吃饭,西殿已经备好了饭菜。”她不说我还不觉得,这般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好。”吃了那药果然觉得有力气了,虽然不似之前那般神采奕奕,但也精神多了,我蹦下床打算整理一番仪容,便直奔西殿而去。
“诶,我的衣服什么时候换了?”地上一面巨大的水晶冰镜正在我对面,镜中的女子,长发披肩,一袭百蝠穿金长裙,裙摆曳地,头上珠钗环绕,哪里还是昨日那个短装劲衣?
“我的衣服什么时候换的?”我转过头去问小环?
“哦,你醒之前我给你换的,灵主说太丑了。”
“。。。”她真是句句话不离她家灵主,这一头的钗环,我睡着的时候没把自己扎死也实属不易。
“嘿,你别说,当真是人靠衣装,你昨天来的时候跟个落水狗一样,今天顺眼多了。”小环惊喜地道,末了还添了一句“灵主真有眼光。”
落水狗。。。算了,不跟小丫头计较,“你们灵主现下在哪儿?”既然来到了人家的地盘,又承蒙这般照顾,我总要去请个安、道个谢什么的吧。
“哦,他好像和禀君在东面的书房,你出去直走过两个岔路再往东转一直走便是了。”小环指路说道,当然并没有要给我带路的意思。
“多谢。”我道了一声谢便往东面书房而去。
这蓬山的小丫鬟好像都挺随意的,不像苍梧山规矩大得很,看这小环昨天对禀君的态度,也知她们平时是大胆惯了的。
书房的门半掩着,没有小厮、丫鬟把手,我忽然有些犹豫了,这禀君和面首在里面美人相伴、红袖添香说不定还。。。我这样进去不好吧。
可是想一想那样香艳的场景,我又止不住好奇,所幸,这门扉还有一丝缝隙我踮着脚巴在门边,往里面张望而去。
“。。。”只能感到一股血气往脑门上涌,世界上没有哪两个花旦能演出这样的场景。
其实,说不上亲近,在偌大、空旷的书房内,除了高大、数不清的书架外什么都没有。两个人都席地而坐,子佩半露着衣衫,露出如玉般光洁的胸膛,黑发披散而下,更衬出肤白如雪,他修长的两根指尖捏着一纸书页,身子半靠在书架之上,全然一副慵懒、闲适之态。禀君就在他的身边,“可查出了什么?”他侧首低声问道,两人的头发交缠、难舍难分。书房光滑的地板映出两个人暧昧的身影,光线晦暗更添了几丝旖旎情愫。
忽然,子佩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微微抬头,对上眼前的禀君。
这该不会是。。。两个人相距如此之近,我感到我的一颗心噗通噗通都快要要跳出来了。
两个人同时之间相视而笑,那眉目中的情意绵绵、款款深情,自是不消多说。这样的无声相伴当真胜过世上所有言语。
忽然,子佩的眼神错过了禀君,往门外的方向看了过来。
糟了,我竟然一时忘情做起了这等偷听墙角之事,我慌乱回身,将自己藏在门后,抚着那一颗“咚咚”狂跳,躁动不安的心。
“诶,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子佩撑着一把小伞格挡着清晨的薄薄的雾气,正缓缓向这边走来,他一身白衣贴身,套着宽大的暗金绣纹长袍,腰间玉佩“铛铛”发出好听的声音,哪里还似方才我看到的那般松散。
可是。。。他刚才不还在书房内吗?我想要回头去看,可是正主在此,哪敢再行这种偷看的事?
“山上雾气大,姑娘可别沾湿了衣衫。”正当我沉吟时,一把青色纸伞遮挡在了我的头顶。
“多。。。多谢啊。”我站起身来,才发现身上果真有一些濡湿,“能在这里遇见先生,很意外啊。”说话间脑子里迅速思考,他若是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该如何回答。
“这个小环,我明明告诉过她早膳留在西殿,她定是没用心听,把姑娘引到这里来了。”额,我的托词还没想明白,他倒已经替我想好了。
“啊?哈哈,不怪她,肯定是我没听清楚,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啊,哈哈哈,哈哈。。。”我的笑肯定很难看。
恰此时,肚子发出一阵“咕咕”的响声,这样的感觉好像几百年都没有了。
我有些尴尬地去看子佩的神色,却见他浅浅一笑,那笑很温和,我能确定这个笑容一定不是在嘲笑,而是向我示好,让我不那么尴尬。“子佩也还没用早膳,饿得紧,姑娘不介意和我一同用膳吧?”
“我?不介意,怎么会?”原来他还没有辟谷,果然只是依赖着禀君的普通人?
“姑娘,走吧。”他先走了几步,将伞下空出好大一片的地方,好像就这样等着我站在他的伞下。
这一路与他同行我才算看清了蓬山风光,眼下明明已经近中秋了,可是却是一派春日景象,飞宇楼台,无数的奇珍异草,头上仙鹤盘旋,可能神仙都爱养鹤吧,我想起那日惜梧君的青鹤驾车,说不出的风光。
我看着道路两旁种着颜色极艳的花,大片大片,像火一样炽烈,很是好看,不由得问“这是什么花?”
“此花唤作玫瑰,我们这些地方不常有,还是禀君从西方带过来的,听闻此花代表着人间情爱。”子佩目光看向远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
“玫瑰。”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真好听,禀君独独送这样的花给子佩,足见情深义重了,手藏在袖子中,偷偷摘了一朵藏在掌心,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这花竟是有刺。
我一路跟着子佩到了西殿,“不是让你来西殿吃饭的吗?怎么会和灵主一起来?”小环迎面而来,颇有些气势汹汹,原来她一直以为我问完了书房的地址,还是会乖乖到西殿吃饭的。
我躲在子佩身后,眼看谎话都要兜不住了,疯狂地对着小环眨眼。
“你干什么?眼睛不舒服?肯定是撞着什么东西了,你去哪里我跟我说啊,你自己问了书房的地址,自己跑过去,这蓬。。。”
“小环。”子佩一声喝止,完了,彻底穿帮了,人家救了我还好心收留,我竟然还去探听别人的秘密,他一定觉得我很差劲吧。
“小环,姑娘中午还要喝药,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子佩接着说道。
“是。”小环福神,不再争辩走了下去。
子佩回过身来看我,我此刻的脸又涨又红,有地缝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我。。。我。。。”又有什么话辩解呢?他根本就没误会好吧。
“走吧,待会儿饭菜凉了。”子佩率先推开了门,走在前头,他什么都问。
我讷讷地跟在身后,西殿是一处厢房,一样的白玉水晶一般的宫殿,一进去便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房内一面巨大的骨扇琉璃屏风,屏风后一张四方长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各色菜式。
还未落座便能闻到饭菜的香味,这一定不是幻化而来的。
子佩先落在了上首处,“姑娘,请坐。”他一个手势示意我落座。
“其实姑娘来了,还未请教姑娘闺名。”他见我坐了,一面给我盛粥,一面说道。
“母亲给我取名怜星。”我将那姓氏隐去,虽然父亲的姓不一定能入他们的耳,但我还是不愿意承认,或许在我心里,我跟这个姓氏并没有什么干系。
“怜星,很好听的名字。”他将粥搁在我的面前。
“谢谢。”我说道,将手藏在袖中大半,拿着那小勺往嘴里喂粥“禀君呢?他不来一起吃吗?”虽然知道禀君是不用吃饭的,但出于礼貌,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不必理他。”子佩这四个字答得很随意,给自己添了一碗粥自顾喝着,“你尝尝这笋丝,腌得很好呢。”他很自然地夹了一根笋丝放在我面前的小碟里。
“嗯,果真很脆呢。”我去夹那笋丝,放入口中赞道。
“把你的手给我。”他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脸色变得有些严肃,摊着一只手,意思很明确,要我将手放上去,这一次是真的很难看了,我不仅偷看我还做贼。
“另外一只手。”他看着我微微抬起的左右,挑了挑眉,带着不可置喙的命令口吻,明明不算凶狠,但莫名让我不敢反抗。
无耐,我将右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很凉,可是停留一会儿便能感受到那藏在肌肤底下的温热。他将我的袖子微微扯下,最后的遮羞布被揭开,掌心和指尖已经划出好几道血痕。
我不敢去看他的神色,在他心中我一定是个很不好的人吧。
“你若是很喜欢那花,我让人摘一些给你送过去。”良久,我才听到他温和的嗓音,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拿了一张青灰色丝帕,竟细细地给我擦拭着伤口,那里有花瓣和枝叶残留的汁水。
“对不起,我只是好久没有见过这样鲜艳的花了,苍梧山上除了死灰就是焦黑,我看着喜欢才。。。”我想那样灰败的颜色看多了,任谁看到那样妖艳的花都会很心动吧。
“一朵花而已,有什么稀奇,要多少有多少,其实这玫瑰花开久了看着也厌烦,往年开得多了,我还拿它酿酒喝呢。”子佩一面细细给我擦拭着伤口,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这个还能酿酒?”我对吃的东西都不熟悉,对酒更是知之甚少,只听戏上干什么都得喝酒,贵妃高兴了喝酒,将军打仗喝酒,好友送别喝酒,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却是见也没见过。
“嗯,用玫瑰花酿的酒很甜,还带着花香,别有风味。正好这几日花长得好,不如叫下人采了,我们去酿几坛。”
“好啊。”我答应得很快。
他不知为何,嘴角牵扯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浅浅地笑了,“今日不行,你的手得涂药,而且你的病还没好,休息几日吧。”他说道,放开了我的手,将宽大的袖子拉了下去,“好了,叫小环给你上点药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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