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眩晕带来强烈的失重感与耳鸣，沈瑶川痛苦地闭起眼睛。
为了防止自己摔倒，他不得不凭借着手臂的力量支撑住冰冷的洗手池，手背上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条条青筋。
那是一种对于感官来说十分漫长的痛苦，漫长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让人始终适应不了的不适感才渐渐褪去。
沈瑶川长叹了口气，将方才落在洗手池中的一支注射器拿起来，手法娴熟地拔掉针头，在尖锐处缠了几层胶带后将其装进一个密封袋中，随手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卫生间内，注射时后颈腺体不受控制产生的的浓郁的alpha信息素随着新风系统的空气净化逐渐散去。那属于alpha的强烈气息同样令他感到不适，尽管这来自于他自己。
他看着镜子，站在原地稍缓了一会儿，才接了杯温水，漱口，刷牙，然后洗了把脸。
冷水扑在脸上，让他那被信息素激得昏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
他起得很早，尽管经过了一番适应新药物的折腾，但时间也才刚过早上7点02分。
8点半要出席一场秘密调查局的专案简报会——市政大楼生化袭击案，发生在1天前，由于涉及刑事案件，由秘密调查局有毒有害调查组接管，而沈瑶川作为相关专业的研究人员，接到通知由自己指导调查局方面的工作。
好消息是今天开始不用去他工作的研究所打卡，坏消息是今天开始要在一个充斥着a级别以上的alpha的办公场所工作，直到案件告破为止。
而他是一个凭借注射激素伪装而成的s级alpha，真实的生理性别是帝国前所未有过的s级omega，且今天是易感期的第一天。
在分化为omega之后的每一个易感期，对于沈瑶川来说都是十二分的痛苦与难熬。
好像无数次经历着溺水死亡重生，又再次溺水的痛苦。
他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兑了一点点包含维生素等等的复合糖。
随后端着水杯在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下方里摸出一个药箱，从其中取出一排模样相似的小瓶子，整齐地码在茶几桌上。
药箱的翻盖内侧，电子屏显示着医生新开的用药说明：安洛宁（镇定类）每日1片、易酚敏（抗过敏类）每日2片……
沈瑶川依次吞下药片，尽管水是甜的，但还是被稍许化在口中的药粉苦得拧起了眉头。
这些药物是用来帮助他抵抗注射所带来的强烈不适反应的：头疼，胃痛，高烧，精神过度亢奋以及幻觉。
吃过药后他终于放松了些，面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
沈瑶川头向后仰着，身体陷进沙发松软的靠垫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药物起效的速度很快，这是第二次的眩晕，但远比注射alpha激素带来的剧烈痛苦要缓和许多。
直到半个小时后，沈瑶川的手指终于轻微动了动，他逐渐恢复了动作，有些吃力地从药箱最下层摸出一个小小的信息素检测器。
这是医学专用的精密仪器，仅用来检测omega的信息素水平，用以判断或预防是否在易感期，避免因为在公开场合进入易感期而造成社会混乱。
他熟练地将探头刺入后颈的皮下，大约只停留了一秒，听见“滴”的一声后将它拔了出来。
显示屏上出现一行小字：当前omega信息素浓度=09。
对于这种小仪器来说1与15是阈值，前者代表即将进入易感期，后者则代表当前正处于易感期。
沈瑶川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这说明新药物跟从前一样控制得很好。
他很快将药箱整理好放回到茶几桌下，换上自己工作时常穿的白色长袖衬衫与西裤，拎起早前就已准备好的资料出了门。
为了防止来自地上的辐射与攻击而建成的地下城市，地铁依旧是主要交通手段。
眼下正值早高峰，沈瑶川被人流包裹着挤进2号线，勉强找了个角落，在混合着各种ao信息素的空气包裹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尽管他已经不再散发出易感期甜美的信息素，但外界的影响仍旧会使他产生生理性的反应，这是相当要命的。
“昨日傍晚7点18分，市政大楼出现大规模海拉（hela）病毒感染事件，初步判断为恶意生化袭击事件，由于已观测到变异者的出现，地下城中，市政大楼所在的a01-a03区已进入紧急封锁状态，a04-a10区暂进入高危隔离状态，已在昨日夜间11点进入紧急关闭状态，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如果您在以上区域并需要帮助，可拨打市政临时求助热线7119……”
地铁的小电视中正在播放着晨间新闻，这引起了车厢内的窃窃私语：
“海拉（hela）病毒是什么？”
“天哪，太可怕了，希望不会蔓延到我们b区来！”
“听说昨天紧急封锁a区时，101号线的地铁被封锁墙直接截断了，整个车厢的人全死了！新闻根本没报！”
“a区昨天还有两栋办公楼直接停电了！据说是供电设备被变异者攻击了！”
仿佛是在与人们的讨论相呼应，小电视中出现了变异者的画面。
那是十几只将近两人来高的“生物”，他们的长相已经脱离了人类原貌，十分可怖，每一只都不尽相同。
他们打碎了市政大楼的玻璃与墙壁，从其中跳跃或者飞出来，落在附近的市政广场、办公楼及商场的楼上，将现场的人类当做了食物。
地铁中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挤作一团，发出了惊呼：“天啊！”
尽管血腥镜头已经打码，但“吃人”这种现象已经足以引起人们恐怖的联想，何况还有那长相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变异者。
有更加年幼的小孩子甚至吓得哭了起来，一时间车厢内弥漫着恐慌的气氛，人人都面露担忧。
秘密调查局38楼办公厅。
为了节约空间，大部分的办公大楼的楼体都设立在地上城，高于真正的“地面”，楼体由防辐射与抗攻击的金属玻璃材料制成。
当然办公楼的入口还是设置在安全的地下城。
而这会，办公厅的楼外正趴着一只庞然大物，几乎遮挡住了办公厅内的大部分自然光照。
那是只来自市政大楼的变异者，他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汽油般绚烂的光彩。
他生出了6只手臂，背后的骨骼增生成了蜘蛛腿的形态，双腿完全消失，下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囊块赘生物。
头发已经完全脱落了，皮肤的角质层变得异常厚实，脸上生出许多黑色的斑块。
他的嘴一张一合，动作像是正在呼吸，能看见变得巨大且尖锐的牙齿，上头还挂着红色的肉沫和褐色干涸的血迹。
头顶上，两对复眼在不停地转动着。
看着他，众人只能联想到一个词：狰狞可怖。
有人正在打电话，声音里带着怒气：“别他妈跟我说没有危险，没有危险你们怎么不来调查局上班，一墙之隔就是变异者，从昨天半夜开始我提出的撤离申请就已经被驳回3次了！”
电话那头穿出礼貌的回应：“向少阳先生，市政临时工作小组已经在评估危险性，我们能保证在楼体未破损的情况下你们是完全安全的，请不要频繁拨打电话，占用公共资源，感谢您的配合。”
“啪”的一声，向少阳将手中的固定电话狠狠摔在桌上。
前桌的德妮应声回头。
向少阳有着一头黑发与黑色瞳孔，身材高大结实，他一手拿着一份案情报告，一手端起桌角的冰咖啡，仰起头恶狠狠地“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
此人正是调查局有毒有害调查组组长，本次案件刑事方面的主要负责人。
他喝完咖啡，捏扁空杯子轻巧地一抬手，塑料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进左前方的垃圾桶中。
向少阳发出了指示：“把自己手里工作数据都备份上传一下，一会儿开完简报会咱们就撤，我去图书馆借个办公室用。”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墙外的变异者，和办公厅内忙碌的同事们。
从昨天晚上7点半接到通知到现在，他们马不停蹄地搜集到了所有能找到的与市政现场相关的信息，调取了监控录像，初步排查了可疑人物，发现这场海拉(hela)病毒的爆发是从一封信件开始的。
而现在，大厅内依旧忙碌着，人人都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等等，先别挂，我还需要查a01区昨天所有纸质邮件的来源路径！”
“a区的现场调查许可什么时候能下来？”
“还有没有新的进展！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才能确定嫌疑人画像！”
3天。
上面给了3天时间，要求他们查出向市政大楼投放海拉(hela)病毒的犯人。
这就意味着即使不眠不休的工作，他们也只有短短的72个小时。
德妮举想起些什么，她问向少阳：“老大，上边不是说给咱们安排了个病毒专家指导工作吗？据说还是个s级alpha？”
听见这句话，向少阳本就皱着的眉头更加地拧在了一块：“这种空降的领导都是来混个经验，拿着功劳升职的，满嘴空话毫无逻辑，根本不懂基层工作，开完会我就去跟局长说让他滚蛋。”
这话引起了屋内众人的共鸣，他们一边备份着数据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还记得上回来的那个指导，动不动就拿信息素压人。”
“要不然咱们老大控制着，他差点连人质都没保住。”
“人家是有背景的，回去就升职了。”
“可真够恶心的，这帮人把我们调查局当什么了？”
“没办法，咱们这种社会服务机构不就这样，忍着吧。”
与此同时，38楼办公区大门发出“滴”的一声：“身份认证，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沈瑶川，权限等级3级，您已通过认证，感谢您的辛勤工作与付出。”
这一阵喧嚣便如今日涨跌变幻莫测的股票起起伏伏，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十来双眼睛带着好奇与敌意齐齐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个长相很完美的男人。
在基因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外貌早已成为可控的一环。在初期受精卵期间便可以通过人工干预来选择父母喜好的长相，但真正的美丑还要取决于父母的审美与时下的流行。
因此尽管这项技术十分成熟，人们的相貌指数却也还是跟从前差不多，一些流行的经过二三十年变成了普通的，一些特殊的因为搭配过于夸张反而丑得奇特，反而有些未经过调整的却带着和谐的美，可见这项技术实在算不得有什么实际用处。却依然很赚钱。
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的的确确的美。
他的五官仿佛经过精准的黄金比例测算，都恰恰长在该长的位置，有着该有的模样。
他的皮肤很白，浅金色柔软的长发垂在肩头，睫毛也是浅金色的，瞳孔则是冷淡的灰色。
这是一种十分冷淡的禁欲美，暗藏着内敛的优雅。
外表所带来的震撼宛如浪潮一般。
有人啧了声：“我心动了，我真的心动了。”
“这真的是个a？”
“妈妈，我看见了神仙！”
“好家伙，我宣布这就是我未来找对象的标准！”
“这是我们新来的指导？”
只有向少阳冷着脸，对这人的美貌无动于衷。
他大步走过去，向沈瑶川伸出一只手：“有毒有害调查组组长，向少阳。”
沈瑶川垂眸看了一眼那只伸过来的手，似乎早有准备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消毒湿巾铺在手心中，然后与向少阳握了个冰冷且充斥着呛人消毒水味的手。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感与轻微的沙哑：“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沈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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