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弑君的一百种方法

此后，夏无寒将那五个美人安排在了一处宫殿之中，没有半分虚假的“好生相待”，宫婢如云，华服珠宝，俨然像个主子一样的待遇。
  顾北月闻之，只淡然一笑。
  一连停留了两日，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大臣们心中疑惑，暗道莫非赐美人是假，来此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莫非是故夏国得罪了璇玑？顾将军前来问罪来的，亦或是来调查什么事情？
  可任凭大臣们私下如何嘀咕，顾北月自岿然不动，夏无寒也装作不知。一个天天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一个天天在宫里宫外逛来逛去，好似对一切都很好奇。
  第三日。
  夏无寒正在处理着奏折，故夏国与玉瑶国毗邻，确切的说，如今是与玉瑶南朝毗邻，天下皆知故夏国支持玉瑶北朝。奏折上说，威氏南朝的兵马数次骚扰故夏国边境，但又不肯开战，惹得边境将士满腹怒火，战意浓厚。
  夏无寒明白，威尚辰就是在激怒故夏，一旦故夏忍不住骚扰，先行开战，玉瑶南朝一定会说所谓的骚扰是误会，但是故夏却如此莽撞，不顾两国十几年的安然相处贸然出兵攻打南朝，届时在天下人面前，故夏国一定理亏。
  甚至，若是故夏国出兵，威氏乘机挑唆，说故夏新王好战，一上位就征战他国，意图不轨。那他可不好解释，若陛下轻信，于他便是灭顶之灾。
  夏无寒正在思考对策，休白进来，道：“王上，顾将军求见。”
  夏无寒将折子放下，放在了桌上，抬头，眼里涌动着森森笑意。
  “快请。”
  顾北月一袭淡青色碎竹叶柿蒂纹棉衣，裙摆处还绣着一朵从脚跟处向上蜿蜒的凤凰花，大约是军中之人，不惧严寒，所以并没有披裘，那一身可谓轻装让人觉得利索干脆，衬托出顾北月的杀伐决断、说一不二。
  “顾将军，请坐。”
  顾北月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殿下两侧的靠背大椅上，立即有宫人奉茶。
  夏无寒不屑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盈盈笑道：“顾将军今日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顾北月看着夏无寒的笑脸，回以淡淡的一笑。他在外人面前，是极少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的。
  “哪里。只不过是听闻，陛下送来的几位美人，这几日皆未受到您的宠幸，不知何故，莫非是这些美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或是哪里让故夏王不喜欢了。故夏王只管直说，本将军定当为故夏王安排好一切。”
  原来是来点自己来了，看样子，陛下十分希望自己宠幸那些个女人，所以顾北月看得那么紧，不惜亲自上门来暗示，若自己再不宠幸，恐怕陛下就真的顺心如意了。
  夏无寒笑意不散，脸上没有半分惊恐或者慌张，倒是出了顾北月的意料之外。
  夏无寒眼神一瞥，瞥见桌上的刚才放下的奏折，顿时计上心头。
  只见他脸上油然而生几分愧疚与无奈，拿起奏折，在手上拍了拍，叹了口气，无奈的道：“顾将军可要明鉴，本王哪敢无视陛下的恩赐呢？陛下送的美人，也必定是极好的，更不用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本王感激还来不及，哪会嫌弃。只不过……最近国事繁忙，本王甚是头疼，所以暂时无心后宫佳丽，这几日，本王都处理国事到深夜，顾将军若不信，大可传来宫人查问。”
  故夏国的宫人，自然都是帮着夏无寒，况且要是自己真的去查问了宫人，传出去，也不好听，天下人会以为陛下生性多疑，不信任故夏王。这种事情，顾北月当然拎的清楚，不会去做。
  “故夏王说笑了，陛下也好，本将军也好，怎么会不信任您呢？不过本将军倒是好奇，什么国事，让故夏王如此头疼呢？”
  顾北月有心为难，料他再找不到具体的借口，岂料夏无寒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顾北月话音刚落，夏无寒便唉声叹气。
  “顾将军正巧也在，不如请顾将军为本王想想办法。”
  夏无寒拿着折子递给身边的休白，休白立即双手接过，走下台阶递给了顾北月。
  顾北月看完后，心中默默有了思量。
  “这玉瑶南朝，总是派兵骚扰我故夏边境，出言不逊，时间久了，我军将士自然心生不懑，故夏国与玉瑶国休战十年，本来已经和好，但如今威国主放纵将士骚扰我故夏边境，本王以为，这是他们的激将法，故意激怒故夏国出兵，而后矢口否认骚扰边境一事，让世人和陛下误以为是本王的过失。”
  顾北月放下奏折，语气虽淡，却暗含犀利：“故夏王大可一道折子禀明陛下，这有何难。”
  夏无寒摆摆手：“顾将军这法子，本王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天下皆知，如今玉瑶一分为二，本王支持苏氏北朝，毕竟南朝的骚扰没有证据，本王担心陛下不会相信。”
  顾北月眼底一片凉薄，面上生出几分烦躁，似乎受够了与他演戏的姿态。
  他向来淡漠处世，一心只为守护璇玑与陛下，在战场上杀敌用计，他觉得痛快淋漓，而在人前这般惺惺作态、假笑假语，他只觉得烦躁又难受。

  “故夏王，本将军有些私话，想与您说道说道，还请故夏王屏退左右。”
  休白闻言，心下担忧。
  这顾北月是沙场上的常胜将军，功夫了得，武艺超群，天下没有几人能胜，若他突然发难，王上定不能挡。
  夏无寒看出他的担忧，毫不在意的挥手道：“都下去吧。”
  宫人们退下，殿中只剩顾北月和夏无寒两人。
  “不知顾将军想与本王谈什么私话？”
  顾北月右手食指点在茶杯口上，神态悠闲。
  “当初，玉瑶分裂，明眼人都看得出威氏一族实力强盛，为何，故夏王一直以来，非要支持苏氏一族呢？”
  夏无寒也收敛了笑意，面色平静，挑了挑眉，答道：“玉瑶国几百年来都是苏氏一族的玉瑶，苏氏本就是玉瑶之主，威氏篡位夺权，天理不容。况且，苏氏仁德厚爱，深受百姓爱戴，而威氏却屠戮百姓，非明君所为。本王选择支持苏氏，难道不应该吗？”
  顾北月抬眼看着夏无寒，眼里没有半分胆怯，直勾勾的如飞鹰一样犀利的眼神盯着夏无寒，像是已经洞悉一切。
  “真的只是因为如此吗？还是因为，苏氏一族，有你的心上人？”
  夏无寒猛然看向顾北月，四下一片寂静，空气中似乎有杀机迸现。
  璇玑帝宫。
  这一日，也是天气晴朗，将冬日的一切寒冷都驱散了，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天上，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下了半个月的雪，吹了半个月的风，总算拨云见日了。
  被困在深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聊，每天不是看书，就是摆弄下花花草草，或者到处逛一逛，或者与人对弈，偶尔吹奏两曲。
  但看书总有乏味的时候，冷的时候便更没有了逛的兴致，又遇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一局满意的棋局，苏陌玉更是心累。
  这一日，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便令人摆了贵妃榻在院中，晒着太阳闭眼假寐。这时候，心是最平静的，思考问题也会思路清晰很多。
  却不料，这暖和舒适的太阳在身上晒久了，有了几分夏日时的倦困之意。
  等苏陌玉再次睁眼时，眼前一片白而红的刺光，过了片刻，苏陌玉眼神渐渐聚焦，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一个人的手正挡在自己眼前，免受日光直射的困苦。
  苏陌玉不用思考，已经能猜出这宫中敢对他做这样亲昵举动的人是谁了。
  大猪蹄子无疑。
  苏陌玉顺着那只手望过去，果然看见一身玄色常服的楚绯澜可怜巴巴的挤坐在贵妃榻上的一个他没占到的小角，举着手给他遮阳。
  见苏陌玉醒了，楚绯澜有些哀怨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并立即挤了上去，占了贵妃榻绝大部分地方，硬生生把自己从贵妃榻上挤进了他怀里。
  “醒了？”楚绯澜温声细语，带着一丝丝甜蜜和宠溺。
  “嗯。”苏陌玉并不想给他好脸色，冷着脸，嗯了一声。
  “你睡了这许久，寡人一直抬着手给你遮阳，所以手麻了……”
  “我给你揉揉？”
  “好！”
  “腿也麻了……”
  “那我再给你揉揉腿。”
  “腰也麻了……”
  “……”
  “心也麻了……”
  “……”
  “一块揉揉吧？”
  “你脖子麻了吗？要不脖子也一块揉揉？”
  “……”
  看着苏陌玉虽然看似平淡，却暗藏杀机的眼神，楚绯澜十分识时务的握住了苏陌玉的手，情真意切的道：“不必了，寡人舍不得你这样辛苦。”
  呵，狗男人！
  见苏陌玉不搭理自己，楚绯澜捏着他的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无比餍足的道：“明天就是腊八了……”
  是啊，明天你可要好好选选哪家的姑娘比我更漂亮。
  苏陌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胸口略堵。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成：“你个大猪蹄子还有脸跟我提这事？”
  “寡人在宫中设了宴，你随寡人一起出席。”
  这狗男人居然还想当着自己的面选？！
  苏陌玉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暴动，看着摸着自己的小手、一脸温柔的说话的某人，苏陌玉甚至在脑海里想出了弑君的一百种方法。
  随即楚绯澜又道：“明日，各大臣的未嫁女眷都会来，你也仔细挑着，毕竟你是楚绯浔的嫂嫂，给他挑着夫人也是应该的。”
  “……？？？！！！”
  苏陌玉的内心活动和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一会晴一会阴，古怪得很，最后，苏陌玉一阵无语和羞愤。
  嫂你妹！
  原来这个狗男人是为了给弟弟挑媳妇，不是为了自己？
  “嗯？”
  见苏陌玉有些发愣不搭话，楚绯澜在他敏感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唤回了他神游的思绪。
  如今两人的姿势十分的暧昧，楚绯澜躺在贵妃榻上，苏陌玉躺在楚绯澜身上，两人鼻子碰着鼻子，嘴唇挨着嘴唇。
  苏陌玉看见这近在咫尺的俊颜，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他挣扎着从楚绯澜身上爬起来，站在院中，佯装淡定的说道：“好，肃浔侯是我好友，我会帮他好好相看的。”

  楚绯澜闻言，心中有一丝不悦，却并未发作，只换了个姿势，侧身而卧，单手撑着头，看着苏陌玉，微微笑着，缓缓道：“陌玉，今晚……”
  “……”
  苏陌玉很想吼一句：“滚”，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任何拒绝，回头看着那躺姿销魂，暴露出完美身材的躯体，还有那笑意盈盈，双眼发亮的某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令人头脑发热的画面，苏陌玉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心中侍君与弑君心思并存的漫长夜晚，待苏陌玉睡饱了自然苏醒，舒眉已经将服饰都准备好了。
  苏陌玉想起来，随便一动，却感受到浑身上下那些隐秘的地方的酸痛感与火辣辣的肿胀感，苏陌玉无语凝噎，捶着床，细数着弑君的一百种方法。
  舒眉催促着他起床，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侍君，快起来了，收拾装扮好，宫宴也快开始了。侍君要是姗姗来迟，怕是前朝大臣会有异议。”
  “唔，这就起了。”
  苏陌玉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脸上的表情虽然平淡，但眼神却掩饰不了一瞬间又一瞬间牵拉时的痛楚，眼眶疼得微微泛红，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十分动人。
  舒眉端来服饰，尽心为苏陌玉打扮，伺候着他穿上新做的一身水红色锁子纹对襟长袖衫，腰间扎上同色的腾云祥纹宽腰带，外面披着一件白色大麾，又把额前的长发梳成倒八角扎至脑后，把乌黑的头发束起来，带上了个镶嵌着六菱形岫玉的小银冠，从冠底留下两根银线从耳后垂至胸前，银线上缀着珠玉。整个人看上去高贵优雅，又不显得艳俗。
  舒眉刚刚弄好，楚绯澜便来了，一进门，苏陌玉便看见楚绯澜的眼睛亮了亮，但他却没看到，楚绯澜眼里的欢喜与惊艳逐渐转化成贪婪和偏执。
  不待楚绯澜开口，苏陌玉赶紧道：“是不是时间快到了，那就赶紧去宴席吧。”
  楚绯澜抿了抿唇，不再多言，怕再开口羞恼了他，十分乖巧的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了出去。
  右弼殿的正殿装饰得富丽堂皇，每一个地方都被擦得一尘不染，殿两侧是吹拉弹唱各种乐器的宫人，席位安排得也很妥善。在楚绯澜和苏陌玉来的时候，来参加宫宴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楚绯澜高坐在殿中央，左侧是郑夫人的位置，右侧是苏陌玉的位置，再往下，左下侧是太师，右下侧便是今天的主角——楚绯浔。
  虽然这身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他还是不适应以楚绯澜宠妃的身份在这样盛大的场合里成为众人的焦点。
  但楚绯澜似乎很热衷于带他参加各种盛大的场合，并且一定是要在人前显示出两人有多么的恩爱，就像是在天下人面前宣告他的所有权。虽然苏陌玉无法理解楚绯澜这样的禽兽心思，：总是向天下人不断的提醒自己的性取向是很荣耀的事情吗？但他也无法反对，于是便默不作声。
  而楚绯澜，虽然身为天下共主，九五至尊，但却总因为苏陌玉而患得患失，那种抓不住苏陌玉真心的飘荡感和空虚感让他心中充满了不安，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敏感而没有信心。所以他希望每一次都能抓住机会，在朝臣和天下人面前展示他们恩爱甜蜜的一面，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让全天下无人再敢欺负他、肖想他。每一次与他携手在人前出现，每一次看着他与自己比肩，坐在自己身侧，楚绯澜心中就充满了满足，他就恍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苏陌玉已经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再也跑不掉，天下人再也不敢置喙。
  大臣们的女眷一个个或嫉妒或羡慕的盯着苏陌玉，而大臣们也用或探究或阴鹜的余光瞥着他，苏陌玉被这四面八方的目光盯着犹如芒刺在背，心中连连叫苦。
  左侧的郑夫人的目光则一直流连在楚绯澜身上，目光里满满的柔情和爱意，更让苏陌玉觉得，自己罪不可赦，像是一个抢了别人夫君的罪犯。
  在宴席即将开始时，顾北月姗姗来迟，楚绯澜倒是没说什么，笑着赐了座。经过一番客套招呼，宴会开始，一群舞姬上场，在殿中央轻歌曼舞，翥凤翔鸾。
  舞姬一舞作罢，如潮水般退下，立即有急不可耐的贵女提出有才艺要表演，楚绯澜乐见其成，一一都允了。
  那些贵女表演的时候，楚绯澜便偏转目光，眉目含笑的看着优雅的吃着各种东西的苏陌玉。
  有些暗地里观察的楚绯澜的大臣：“……”
  正在卖力表演企图吸引陛下目光的贵女：“……”
  陛下康康我！！！
  苏陌玉无视那灼灼的目光，将那一碗美味的腊八粥吃了个干干净净。楚绯澜知道他酒量差，酒品也不好，所以桌上只放了一盅最淡的果酒，这让苏陌玉“怀恨在心”。
  楚绯浔倒是很受用，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每一场表演，神色认真，像是十分谨慎的在挑选。偶尔啜口酒，目光也不肯离开场上婀娜多姿的美人。
  殿中时不时响起的阵阵掌声与喝彩声，丝竹管弦繁奏的声音，觥筹交错。后来，所有的贵女都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表演完了。
  楚绯澜很合时宜的道：“肃浔侯，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
  楚绯浔干笑。
  “这在场，可有你中意的女子呀？”
  楚绯浔佯装认真的审视了一圈殿中，有贵女避开他的目光，或低头不语，有贵女满怀期待的直视，或是暗送秋波。
  楚绯浔笑道：“诸位大臣们的掌上明珠，自然都是极好的，个个美若天仙。”
  楚绯浔看了眼楚绯澜，楚绯澜正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是那样的……不真诚。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要是敢不好好选一个出来，我保证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回家。
  楚绯浔咽了咽口水，又转头看向殿内，想了想，道：“只不过……这选妻嘛，不能只看貌美，古人云：娶妻娶贤。臣弟的妻子，最重要的还是得心地善良、贤惠有德。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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