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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齐府密谋


洛远迄接过他的话,道:“属下觉得,他要么和朝中大臣联系,让朝臣在陛下面前言事。要么就直接用美人计迷惑陛下。”
  这番话,可都刺激到顾北月的心窝窝里了,顾北月怒从心起,道:“夏无寒的人还没有带走他,真是无用!早知如此,还不如本将军自己赶走他。”
  顾北月眉目间满是怒气,似乎对墨玉魅惑主上、混乱朝纲、结党营私一事深恶痛绝。
  洛远迄道:“故夏王不是说了,那墨玉要待满三年才肯离去,将军放心,不过还有一年,届时,要是他再不肯走,将军大不了再帮他一把!”
  顾北月脸色稍缓,沉吟片刻,缓缓道:“只怕他根本不想走,离了陛下的支持,他们玉瑶苏氏还能蹦跶几时?所以,他巴不得一直留在陛下身边。再说,他留得越久,恐怕变数越大,陛下对他一如既往的偏宠,早已引得群臣不满,三天两头的折子递上去,陛下不是视而不见就是责罚大臣。陛下都被他迷惑成什么样了!本将军绝不能让陛下辛辛苦苦巩固的帝位因他而受到威胁和磨难!”
  洛远迄皱眉,道:“如今就连太师也被成功策反,已经不再干涉陛下的后宫之事,对陛下的偏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北月冷冷的看着自己锋利的长剑,剑上倒映出他如利鹰一样犀利的眼神。
  “你派人继续跟踪那个余初良,只要找到墨玉和朝臣私下联络、结党营私的确凿证据,我就不信他还能安然无恙。”
  “是。”
  “还有,重新种植些龙鳞竹来,把这些换掉吧。”
  洛远迄看着春意盎然时节眼前那凄凄惨惨的一丛翠竹,暗地里叫苦连天,他家将军深得陛下厚爱,平日里赏赐之物不少,将军府里富足宽裕,将军又不怎么花钱,但是对这院子里的龙鳞竹却是毫不手软。每每练剑总是把一丛竹子或削或劈折腾得要命。龙鳞竹名贵,一株就价值不菲,每每重新种植,总要花费许多。唉,将军不识物价贵,总挑贵的使劲作。
  顾北月转身便入了宫,宫人告诉他,陛下正在陪玉侍君赏花。
  顾北月的拳头在袖子遮掩下捏了又捏,握得骨节泛着青白,咯咯作响,面色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顾北月问道:“陛下在哪里赏花?”
  宫人不知顾北月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气压极低,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在周身萦绕,立即答道:“在玉清殿。”
  顾北月默然,若是御花园,他倒是可以去一去,反正陛下又不止一次带着他在御花园里议事,但是玉清殿,就不是他能闯的了,那是后妃的寝宫,他是前朝将军,若是无召进了玉清殿,就算陛下不罚他,朝中也定有人弹劾他。
  “你去禀告陛下,就说本将军有事禀报与陛下相商,请陛下移驾。”
  那宫监领了命,急急忙忙的往玉清殿跑去了。
  但顾北月在右弼殿外等了很久,也不见楚绯澜回来。
  约莫过了一个半个时辰,楚绯澜才满面春风的出现在他面前。
  顾北月心中不快,料定是那个墨玉纠缠着陛下,使陛下失了魂。
  以往,陛下从来没有拖延过,一听闻有事启奏,向来都是立即处理。
  但其实,所谓的真相就是,楚绯澜自己不想走,他知道最近朝中无大事,顾北月此次前来没有要紧事,又贪恋与苏陌玉一同赏花的乐趣,所以便多留了些时候。
  看着楚绯澜柔和的面容藏不住喜悦微微勾起的唇角,还有眼里那冰川融化般的模样,顾北月心中有些动容。他不得不承认,自墨玉来了之后,陛下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在自己面前多笑会儿发觉后都会刻意继续绷着脸,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可是顾北月又担忧,一个有感情有喜怒的帝王,会有软肋,会把柄,更容易情绪化,容易被人拿捏揣测。
  “北月,到底有何事,要你亲自进宫商议。”楚绯澜道。
  顾北月回过神,面色恭敬的道:“陛下,玉瑶南朝士兵围困了北朝的北辰郡,此事,想必陛下已经知晓。”
  “寡人确实知晓,今日你来此,原来是为了此事,那……此事,你怎么看。”
  顾北月神色从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道:“微臣不知。故来请问陛下。”
  楚绯澜食指在桌案上轻敲了几下,似乎在考虑。
  消息在前日便传来了:南朝十万大军围困北朝的北辰郡,试图用北辰郡六万余军民威胁苏陌颜投降。若是苏陌颜投降,便是死路一条,北朝覆灭,威氏一统;若是苏陌颜不肯投降,必失民心。他不得不说,威尚辰此人,有野心,有谋略,有实力,够阴毒。这也是最让他忌惮的地方,比起手段高明、野心勃勃的威尚辰,他还是更喜欢以仁德之名深得民心的苏启焕。
  见楚绯澜如此,顾北月道:“微臣觉得,威尚辰手段过于阴毒,玉瑶国若是他统领,恐怕于陛下不利。微臣听闻苏陌颜一如他父王那般仁善,对陛下也恭敬,留他比留威氏更好。若是苏陌颜这么快就被威尚辰所杀,陛下想折损玉瑶实力的计划,怕是会落空,而且,威尚辰也更难以掌控。”

  楚绯澜微微有些诧异,抬头道:“寡人还以为,你是来为南朝讲话的。”
  自他堂兄私自对墨玉动刑,又被陛下发现在玉清殿中安排了眼线监视墨玉,陛下便知他对墨玉的态度。虽然陛下看在兄弟之情,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但陛下还是心存芥蒂,此次自己帮苏氏求情,也难怪陛下不相信。
  顾北月心中微涩,却还是坚定的抬起头,灼灼的看着楚绯澜,沉声道:“微臣不为任何人讲话,微臣只是在为陛下考虑。无论微臣喜欢谁讨厌谁,只要他对陛下有用,微臣便不会让他有事!”
  但只要他对陛下有害,微臣也绝不会让他再留在陛下身边!
  顾北月在心中默默道。
  楚绯澜听了,面色缓和了下来,声音半是低沉半是柔和:“北月,寡人知道你的忠心。”
  不,你不知道。
  顾北月眼底掩着一丝苍凉与哀切,无人知道那副面无表情的皮骨下深藏着怎样一颗炽热滚烫的真心。
  像是蛰伏在暗夜里见不得光的执念,不敢在阳光之下泄露出一丝丝波澜,如鱼渴水的仰望,却只敢临渊而羡。
  顾北月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正常:“陛下,微臣此生,只愿为陛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祝陛下开万世太平,享长乐未央,得顺遂平安!”
  楚绯澜踱步走下来,右手轻轻将顾北月扶起,轻声叹息,感动道:“你的忠心,寡人知道,不必如此。”
  言罢,从顾北月身边缓缓走过,走了几步,又停下,负手而立,道:“寡人也在想,威尚辰的性格,确实难以掌控,而苏陌颜……相比之下,就容易掌控了,他的至亲在寡人身边,又没有实力,他决不会有异心。”
  顾北月道:“此次,陛下可要助苏氏一臂之力?”
  楚绯澜侧首,墨瞳之中是无人能看透的
  “不必。寡人想看看,苏陌颜的能耐,等他必败无疑的时候,寡人再救也不迟。”
  顿了顿,楚绯澜道:“听闻,几日前,故夏国南方发生了洪涝灾害,南方百姓的家、田,都被洪水淹埋,无奈逃离至北方,差点引发暴乱?”
  顾北月回答道:“是。故夏王已经派兵镇压,并派朝廷官员施粥搭棚,保证灾民的生存,并且亲自赶往灾民所聚集之地抚慰灾民。”
  楚绯澜虽对夏无寒有芥蒂,但就从一个帝王看一个国主的角度来看,他觉得夏无寒做得还是不错的。
  “春季多雨,洪涝本就寻常,今日早朝上,杨司徒不是也禀报说,璇玑东南方的梓宁郡、邑江郡还有南凉城也出现了洪涝吗?故夏国如今出现了这样的灾情,就算夏无寒想相助苏陌颜,怕也是有心无力,朝臣们不会答应的,这一次,寡人倒想看看,苏陌颜的本事。”
  他不愿出手相助,一是想看看苏陌颜的本事,能否以少胜多,同时破了威尚辰无解的阴谋,若是苏陌颜这一次能胜,那就证明他不容小觑,一个既正直仁慈,又有雄韬伟略的人,便是最好的一国之主。二来,他若是明面上相助,未免会让天下人揣测到自己的心意,质疑自己的威严与公正。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多次相助苏氏,那十万大军,虽然是暗地里相送,但那么多人的移动,天下人怕是早已经心知肚明,自己若再相助,陌玉背负的骂名与世人的误解会更深。他怎舍得自己心尖儿上如霁月清风般的人遭受到世人的非议辱骂与污浊。
  顾北月凝视着那个在逆光中伟岸高大而熟悉的身影,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权衡谋略,而自己就站在他身边,陪着他,心中便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他一生所求。
  “微臣入宫,还有一事。”
  “何事?”
  顾北月看了楚绯澜一眼,迟疑片刻,随即道:“一个时辰前,刘司马与金楠还有齐承安在齐府书房秘密会面。”
  楚绯澜剑眉微皱,抿了抿唇,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与威严的气息,两只手在背后慢慢揉搓。
  “可有听到他们在聊什么?”
  顾北月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道:“齐府的侍卫很谨慎,而且书房重地,侍卫尤其多,前四后四,房顶上也站着两个,暗卫们不敢轻易近身,所以并没有听到他们密谈的内容。”
  楚绯澜转身往回走,走到顾北月面前,身上沉静醇和的降真香味在顾北月鼻尖萦绕,顾北月面色如常,却暗地里贪婪的深吸着,似乎想把他身上的味道永远留住。
  头顶投下一片阴翳,他没抬头,只听见陛下低沉如水的声音:“寡人不希望他们再给寡人惹麻烦,你好好派人仔细盯着。”
  顾北月感受到一如既往的那种责任感与悄然的欣喜,他喜欢这种被信任、被重视的感觉,于是毫不含糊的答道:“是,微臣定不负陛下之令。”
  而此时的齐府。
  齐承安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骇人,遭遇诸多变故的他脸色已经可以用满面风霜来形容,不知何时,皱纹已经悄悄占据了他整张脸,嘴边一圈的胡茬也十分杂乱,眼里总透出着一股子阴冷与算计。

  书房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恭敬的道:“老爷,几位贵客已经送出去了。”
  “知道了。”齐承安沙哑的答道。
  管家走后,齐承安扶着椅子慢慢的起身,再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似乎连那身强健的躯体也没有了,步履有些蹒跚。
  他走到书架前,旋转其中一个格子里的琉璃樽,书架慢慢开始移动,从墙后露出一扇暗门。
  推开暗门,齐承安慢慢走进去,暗门又自动合上,就连那分开的书架,也缓缓的归了位。
  走进密室,齐承安如往常一样,为儿子上了香,他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他又怕,怕万一这世上真的有那些东西,自己的儿子在那边孤零零的没人供奉香火。
  说到底,他也只是借此慰藉自己罢了。
  “儿啊,你父亲没用,计划没能成功,还让齐家失了封地,父亲也被那楚绯澜削了职。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们齐家不会就这样垮掉的,咱们齐家,是璇玑国世代的士族,更是璇玑王朝的掌权者!若不是齐家的祖先相助,他楚家能一统沧蓝大陆,能登上这无人之巅、得享天下人臣服吗?如今,他楚绯澜就想卸磨杀驴?我齐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楚家是天下共主又如何?他父帝跟咱们斗了一辈子,也没能摧毁齐家,他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对齐家下手?!”
  齐承安眼里折射出无尽的怒火,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的阴冷凌厉,在暗室里分外清晰。似乎这些年里,他贪赃枉法、卖官鬻爵、为谋私利不择手段都是应该的,都是楚氏欠他的一般。
  “杰儿你放心,父亲不会让他毁了齐家,不会让他毁了齐家的百年基业也毁了我!齐家是璇玑永远的士族,是璇玑永远的掌权者!你也不会白死,一计不成,为父可再生一计,他要和我们斗,我们就和他们斗到底!我要让他失去自己所爱,也失去爱他的人,让他孤家寡人的活在世上,像为父失去你一样痛彻心扉,以告慰你在天之灵!”
  烛火猛的一摇晃,昏暗的烛火把齐承安如鬼魅一般骇人的面容勾勒得清晰无比,画像上的男子始终眉眼含笑,整个暗室显得无比诡异。齐承安在暗室里近乎疯狂般的桀桀长笑,似乎楚绯澜生不如死的那一天就在眼前。
  没有人知道,刚才刘司马、金上卿和他,在一起商量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这一边,苏陌玉思虑良久,仍然毫无头绪。
  他原是想,请求无寒相助,派人攻打玉瑶南朝,围困的十万大军必定会赶回去支援,到时候再让王兄率兵,前后夹击,威氏必定不敌。但潇潇说,如今故夏国南方洪涝灾害严重,灾民暴动,无寒派了大军去镇压,一面又派官兵去抗洪修缮,国内形势不稳,若是此刻出兵,必然伤财,国库不足,大臣们肯定不同意,定会给无寒施压。
  苏陌玉便只能另寻他法。
  潇潇还说,楚绯澜下过命令,帝宫之中不许讨论玉瑶国的事情,便是一点也不想让苏陌玉知道,如果他贸然去找楚绯澜,那楚绯澜一定会怀疑消息来源。
  苏陌玉想起王兄的困境,便心中焦虑,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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