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春猎

暗道：“陌玉啊，你哪是无能，若非你一直在陛下身边，许多事若没有你暗中相助，为兄只怕毫无胜算。我把你丢在璇玑，你若是怨我，我心里尚且安心一些，你何苦言惭愧之语，惹得为兄心疼呢？我是兄长，报仇之事，本就应该我来承担，陌玉啊，实不该让你也染上仇恨与算计。”
  苏陌颜苦笑，立即传来得力的大臣，按苏陌玉说得去办。
  而夏无寒，在与苏陌颜收到信的同一时刻，便收到了潇潇的飞鸽传书。打开信后，认认真真的看了半晌，看完后，将信好好的折起来，原封不动似的存好，放进了一个匣子里。
  慢悠悠的啜了口茶，任茶香味在齿间飘荡，良久，他传来休白，道：“传本王的令，派孙将军率领八万大军，立即出发，从迁水国故道赶往玉瑶北朝。”
  休白有些诧异，因为他之前已经妥协，答应众臣不再派兵相助，为何如今……
  于是休白问道：“王上，您不是……”
  夏无寒叹了口气，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底的爱意似乎要溢出来。
  “可是他亲口求本王，本王能怎么样呢？”
  夏无寒笑着，用一种宠溺与无奈的口吻，道：“只要是他想要的，本王没法子拒绝，哪怕他要本王的命，本王也不吝惜。”
  休白道：“可是……这样的话，朝臣们一定会闹起来的。”
  夏无寒挑眉，眼里闪过不屑和得意，笑道：“谁说本王出兵是要相助玉瑶北朝，若昶城有流寇作乱数年，百姓苦不堪言，此前数年朝廷派兵剿匪，都未能完全铲除，反而让他们日益猖獗。如今本王派兵，不过是为铲除流寇，还百姓安稳罢了。”
  若昶城是故夏国的边境，出城三里，穿过开凿的山道，便是迁水故道。
  以剿匪之名，派大军前去，大臣们是不会说什么的，这些流寇人多势众，曾多次强占大臣们的不义之财，让他们失了利，大臣们也恨得牙痒，只怕巴不得王上斩草除根。若是大军到了迁水故道，那么大臣们就算反对也来不及了。
  休白暗道，王上为了那人，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区区一万多的流寇，派八万大军去围剿，是不是有点……出手太阔绰了？大臣们会信吗？
  “王上，八万大军围剿流寇，是不是有些……”
  夏无寒沉默片刻，摆摆手，“无妨，不用这么多人，怎么能确保彻底清剿呢？”
  休白道：“王上说的是。”
  夏无寒又道：“孙将军是本王一手提拔出来的，虽有才能，但也没有亲自上过战场，让他去，不仅本王放心，大臣们也会松了警惕。你今日去传旨，整顿大军，明日一早再出发。你去告诉孙将军，让他不要着急，先在路上慢慢走几日。”
  休白疑惑不解，既然要帮玉瑶北朝，那不是越快赶到越好吗？为什么要慢慢走？万一玉瑶南朝得到消息，趁大军未至时强攻北辰郡，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看出了休白的疑惑，夏无寒不语，唇角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与真实，像极了春日里的暖阳。
  他的陌玉，从来就这么聪明。
  “你啊，脑子一点也不聪明，还不明白吗？”
  休白诚恳的道：“属下愚昧，请王上明示。”
  夏无寒站起身，缓缓道：“其实……本王并不是真想让孙将军去相助北朝，实际上就是去剿匪罢了。这样声势浩大，就是为了让南朝误以为本王要派兵相助北朝，让他们忧心不安。慢走几日，消息会更快传到南朝大军，让他们慢慢等待大军来临，慢慢的瓦解他们的军心。等明日孙将军出发，你便偷偷在南朝大军里放出消息，说本王明里是为剿匪，实则暗地里是想从迁水国赶往北朝相助，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剩下的，陌玉自有妙计。”
  休白还是疑惑不解，既然已经发兵，为什么不直接相助北朝，而是用这种假助之计？
  夏无寒看出他的疑惑，绕过桌案走到他面前，道：“依故夏国如今的情形，本王若真的派兵相助北朝，事后朝臣们定会抓紧此事不放，说本王欺骗朝臣、不顾故夏都是轻的，朝中那几个老顽固一直在找本王的不痛快，本王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况且，陛下一定不会想看到本王不顾一切、力排众议帮助北朝的，一出手就是八万大军，陛下必定会以为故夏国实力强大，那么陛下下一个要收拾的，恐怕就是本王了。所以，本王不能真的出兵相助，陌玉也明白这一点，遂在信中说明，他这是在帮他王兄的时候，不忘不能连累了本王。”
  休白恍然大悟，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便转身出去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多日，天下人都以为北朝这次会大败，却不料，这种胶着的状态正悄悄的逐渐被打破，强势与弱势也悄悄的在转换。
  果不出苏陌玉所料，计划一开展，南朝十万大军听说故夏国的铁骑正在赶来，果然有些坐不住了，下午便对北辰郡发起了强攻，苏陌颜派一个机灵的士兵佯装成南朝士兵偷偷入城，佯装被俘虏，等南朝士兵被击退后，立马表明了身份，和李随将军说明了一切。内外联合，静待时机。

  苏陌颜的动作迅速，不给南朝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天傍晚，刚在营中休息的南朝士兵便听说了粮草被劫的消息，北朝的援军赶往枫木江，围着枫木江扎营。虽然地利毫无优势，南朝大军倚靠枫木江为背，利用江势，他们渡江必定遇袭，不渡江则无法发起进攻，但苏陌颜却毫不在意，吩咐援军死守。
  苏陌颜还派一队十分擅水的士兵悄悄潜水渡江，在江岸边，利用草丛掩盖，于夜色中偷袭，烧光了他们的粮草，还斩杀了一些士兵。
  南朝的士兵们士气渐弱，最后终于在李随将军的引诱下大意入城，大军一入城，援军立马搭桥过江，士兵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本事都很厉害，在李随将军的巧计伏击下，两面夹击，完胜南朝。
  又是一个淫雨霏霏的天气，虽说春雨贵如油，但苏陌玉看着殿外的积水，忍不住腹诽：这油是不是太多了些？
  此时他还没有接到玉瑶的战报，楚绯澜也因为朝堂之事忙碌，未有时间来烦他，他便只得在玉清殿里辣手摧花，以打发这无聊而略有些担忧的时光。
  舒眉看着那桌上散落凄惨的牡丹花花瓣，心里仿佛在滴血！终是忍不住，哭丧着脸道：“侍君啊，这些牡丹可都是极其名贵的品种，最重要的是，这可是陛下送您的，是陛下的一番心意啊，侍君您若实在无聊，打婢子一顿也好，就别折腾这些花儿了吧？”
  苏陌玉抬起尊贵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想搭理她，继续蹂躏着那惨不忍睹的花。
  舒眉：嘤嘤嘤……这些花随便一盆就能保我半辈子衣食无忧啊啊啊，侍君你暴殄天物！
  舒眉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道：“莫非……侍君是因为这几日陛下没来，所以生气了，思念陛下了，才拿这些花儿来撒气？”
  苏陌玉闻言，脑海里一闪而过楚绯澜的俊颜，随即仿佛是老鼠被猫踩着了尾巴，立即炸了起来，激动忙慌的辩解：“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巴不得他永远别来！怎么会生气！怎么会想他！我纯粹无聊罢了！不行啊？！”
  也许是苏陌玉的反应太大，殿中的宫婢宫监们都捂嘴偷笑了起来。
  苏陌玉悄悄红了耳根，故作平静，缓缓坐下，状似不经意般，问道：“舒眉，陛下最近在忙些什么？”
  舒眉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着，笑道：“最近呀，前朝多事，比如说，洪涝之事，需赈济灾民。还有这几日，太师病了，很多从前太师帮忙处理的国事也只能让陛下自己处理，还有，听闻前几日刘司马家与太士大人又起了矛盾，闹到了陛下面前，请陛下裁决。另外，按祖制，三月是要进行春猎的，虽然陛下让顾将军去准备，但还有会有些事情需要陛下过目的。这一件一件的加起来，陛下自然是忙不过来，可不是故意冷落侍君呢。”
  苏陌玉这会子总算把重点抓住了，问道：“太师病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舒眉摇摇头，懵懂道：“婢子不知，太师年事已高，大概是春日里不小心受了凉吧，反正这几日太师都称病没有上朝。陛下本想去探望，但又一直没有时间。”
  苏陌玉沉默一会，又问道：“那……陛下春猎是怎样的？”
  春猎和秋狩，是各国每年都要做的活动，也是从古流传至今的传统制度。在千年前，狩猎的主要目的是排兵演习，作为一种军事大典，后来，则慢慢演变成了君王们的娱乐活动，并加入了其他一些因素，如可以用来练兵、可以用来选拔人才。另一方面，君王们开展这个活动，也是为了使万物均衡，春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捕杀一些没有怀孕、且繁殖数量多的猎物，会使整个生态的发展、自然界禽兽的数量趋于平衡。
  从前，他也经常跟着父王去春猎，也曾在鲜衣怒马的在猎场和深林里潇洒……
  也不知，楚绯澜的春猎是怎样的，肯定比自己家的大、比自己家的豪！
  舒眉答道：“侍君若是想参加春猎，不如……求陛下一同前往？春猎，听上去可好玩了呢。”
  苏陌玉弯了弯唇，并不回答，只是顺手拈断了盆中最后一朵被拔掉了好几片花瓣的姚黄。
  姚黄牡丹：？？？
  苏陌玉进了内殿，潇潇捧着茶水也跟着进了内殿，宫人们都守在外间，潇潇找准机会，低声对苏陌玉说：“殿下，绿华宫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确有此事，当初玉瑶南朝的薛蛮薛将军来璇玑时，偷偷的给几大士族都送了礼，几大士族欣然接受，常在陛下面前为南朝说好话，诋毁北朝，不过陛下一直不肯理他们罢了。”
  苏陌玉拿起追月笛，温柔的擦拭着，但脸上的神情，却面无表情，闻言，只是眼底快速闪过了一丝阴冷和恨意。
  “威尚辰的手，伸得挺长的，就是不知道，楚绯澜知道了，会怎么处理。”
  潇潇问道：“需要禀报陛下吗？”
  苏陌玉慢慢的放下追月笛，目光幽远，脸上的恬淡无欲让潇潇看痴了眼。他轻声道：“怎么说？他要是问起，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回？”

  潇潇略一迟疑，随即喜道：“让姜御史揭发，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苏陌玉轻轻的摇了摇头，冠上的珠链从肩后滑落至胸前，他淡淡一笑，眼里带着睿智的精芒：“现在不是揭穿他们的时候，楚绯澜想削弱士族的实力，所以一直暗中设局，引士族入瓮。揭发他们私下与诸侯国密交之事，固然能给楚绯澜一个顺理成章处罚他们的机会，但只要士族统一口径，此事也可大事化小，最重要的是，威尚辰很有可能死不了。只有让楚绯澜知道，士族的这种行为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帝位和帝威，他才能更有理由一网打尽。而我，就是要让陛下觉得，几大士族和威尚辰私下来往，不仅是为了制压王兄，而是为了，谋求帝位！如此谋逆之罪，威尚辰的下场一定好看。”
  潇潇心里叹服，暗道这位殿下才是表面是人畜无害，心中腹黑多谋的主儿，并道：“殿下睿智。”
  苏陌玉的指腹在追月笛上轻抚，半边脸在光线泛出迷人的光泽，仿佛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得玲珑剔透，如月华一般朦胧。
  “暂时先不动声色，如今我在璇玑王朝中的势力渐渐壮大，办事也算方便，先留意着他们的动作，来日或许有大用。”
  苏陌玉在心中暗戳戳的想，楚绯澜最近这么忙，还给他找事情，那他岂不是更没时间来骚扰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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