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02年的最后一天（上）
两天后，夏末迎来了高二年级的元旦文艺汇演。她一如既往地搬着小板凳，来到食堂，在舞台下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
去年的文艺汇演就只有高一年级是在一中食堂举办的，高二高三都去了外面的俱乐部。
大家想着今年的文艺汇演应该轮到我们去外面宽敞气派的俱乐部看演出了吧。可校领导以去外面太浪费时间为由，继续让大家坚守食堂这块阵地。
什么浪费时间啊？你还不如直接说经费不足呢，明显这个理由更具有说服力。
算了，食堂除了太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夏末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遇到这种活动，她还会去唱个歌，跳个舞，可现在她对这种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不愿再站到明亮的舞台上，让老师和同学们看到她光鲜亮丽的模样。她只想躲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台上同学的表演。她现在只想做一个存在感为零的人。
高二的文艺汇演和高一一样，有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其中的一男一女，恰好夏末认识，是同在二班的萧然和现任广播台台长。
萧然的五官本来就长得不错，现在不知为何又瘦了不少。他那一米八二的挺拔身材穿起西装来显得他更加英俊帅气。
估计这一场文艺汇演之后，萧然定会成为不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的绯闻女友可得把他看牢了。
广播台台长穿着一袭浅粉色的连衣裙，脸上化着并不浓艳的妆。如果忽略她稍显圆润的身材和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她还是可以称得上是个甜美系小家碧玉的。
夏末看了菁菁班上的印度舞，三个女生光着脚走上舞台，她们腰上系着一条充满印度风情的贴身飘逸薄纱裙，上身穿着一件贴身的同色短衣，中间露出她们白皙紧实、脂肪含量极低的平坦小腹。每个人都头戴面纱。透过薄薄的面纱，观众可以看到她们的鼻子侧翼还粘了一颗标志性的小圆珠。
音乐响起，夏末看着舞台上的菁菁灵活妩媚地扭动着腰肢，就像《青蛇》里的张曼玉。她觉得此刻的菁菁真是太漂亮、太有魅力了。
夏末身边那个二班的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翩翩少女，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估计是个正常的男生都会喜欢这样的女生吧！多漂亮啊，多有魅力啊！连夏末一个女生都被深深吸引了。
她偷偷地越过二班，看到坐在一班后面的欧阳辰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难道他手里的东西比舞台上的印度少女还好看？那他可真不懂欣赏啊！
夏末在为欧阳辰错过精彩节目而感到遗憾的同时，心里却在偷着乐。
下一个就是三班的节目，男女生的交谊舞《飞鼠溪》。
三班身材最好的五个男生穿着绅士的黑色燕尾服，三班个子最高的五个女生穿着大摆的酒红色弗朗明戈舞裙，很快站到了台上。音乐响起，他们伴着动听的旋律在舞台上尽情摇摆。
台下的观众很快就被音乐和舞蹈从神秘的印度带到了热情似火的西班牙。
一曲舞毕，夏末觉得这个节目音乐不错，服装不错，大家跳的挺整齐，配合的也很默契。就是不知道满脑子装着封建腐朽思想的班主任，看着本班男生抱着本班女生在全体高二师生面前翩翩起舞，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怒发冲冠。
夏末没敢回头看班主任的表情。
接下来是刺猬班上的节目——相声。两位相声演员虽然长得有点对不起观众，但抖出的一个个包袱、说的一个个段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至少把夏末逗得哈哈大笑，她觉得央视春晚的相声都没这两位同学说的有意思。
隔壁二班的节目很中规中矩，是配乐诗朗诵《再别康桥》和《人间四月天》。
按理说，这种节目应该没什么笑点，可偏偏在夏末看来，这节目相当逗，哪儿逗呢？选的演员特别逗，而且夏末以前还见过这个演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一英语短剧比赛中二班的《音乐之声》里扮演上校的那个男生。
当时夏末觉得这个男生毁了上校这个角色，没想到，不到一年，他又毁了徐志摩这个角色。夏末不知道他下一个要毁的角色是谁……但愿他能在毁角色这条道路上迷途知返，不要越走越远。
这个男生的气质不仅演不了上校，和徐志摩身上那种文艺青年的气质也完全不符。
不过有一点夏末还是要承认的，那就是这个男生比徐志摩本人帅多了。
不知道二班的演员是哪位高人选的，怎么对这个男生如此青睐？也不管他适合不适合这个角色，就把他推上了舞台。
夏末看着台上的“徐志摩”身着青色长衫，脖子上挂着条白色围巾，一本正经地朗诵着“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她在心里暗道：如果你是水草，那估计有很多条鱼会为了你打起来吧。
据八卦消息报道，高一的时候，有两个女生为了台上这位“徐志摩”争风吃醋，在寝室的厕所里大打出手，结果一个记过处分，一个转学去了上海。足以可见，台上这位“徐志摩”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原本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高雅节目愣是被夏末看成了一个喜剧，不知道是这少年太不符合人物形象，还是夏末的审美眼光太独特了。
隔壁的隔壁——一班表演的是原创舞台剧《等等等等》。
夏末认真地从头看到尾，没有一刻开小差。
她听懂了台上演员说的每一个字，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完全没看懂这出舞台剧到底想表达怎样的思想主旨。
一开始她以为这出舞台剧是以黄磊的歌《等等等等》为背景写的剧本。等她看完才发现，这个舞台剧压根跟这首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舞台剧演到一半的时候，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公主服、头插两根电线的外星人！
这个外星人的扮演者，夏末并不陌生，正是最近紧密围绕在欧阳辰周围的凌静同学。
欧阳辰没有参演这出高深莫测的舞台剧，这一点让夏末感到很高兴。
后来她问欧阳同学，为什么没有去演《等等等等》。
欧阳同学回答说，剧本太烂，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实在不值得他这样的大人物出演。
这下夏末放心了，原来不是她智商低，而是一班的编剧水平太差了。
十班那仅有的十几个的男生编排了一个小品《东北人都是活**》，同样是原创作品，夏末觉得这个节目比一班的舞台剧强了不止十倍。
这个多好啊，紧跟时代主旋律，轻松易懂接地气，笑得夏末眼泪都出来了。
本来元旦文艺汇演就是为了让同学们缓解一下平日的学习压力，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干嘛还要整一出高深莫测、让人费解的节目呢？天天动脑子，就不能让我的脑子休息半天吗？你不累，我还累呢！
除了以上的节目，剩下的节目都是千篇一律的歌颂祖国啦，庆祝新年啦，唱个歌啦，跳个舞啦，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舞台上，身穿一身红的某班男同学正用力挥舞着手里的红色绸带，他的脸上还画了两坨红彤彤的腮红。
这明明是个很喜庆的舞蹈，可夏末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台上这位男同学虽然跳的是喜庆的舞，可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喜庆。他微皱着眉头，板着脸，似乎有些紧张。不知他是不是怕自己忘记了后面的动作，在全年级的师生面前出丑。
这一刻，夏末突然觉得今天走上这个舞台的每一个同学都挺不容易的。他们要挤出宝贵的时间来排练节目，记住动作或者台词，他们要忍受食堂恶劣的演出环境，他们甚至还要承受来自台下观众嘲笑的目光……
也许他们到头来什么奖都得不到，可他们曾经付出的汗水和努力，却值得台下每一个观众的尊重，哪怕他们的节目很烂很烂，很不好看。
这个舞蹈结束的时候，夏末很用力地为台上的演员鼓掌。
后面每一个节目结束的时候，夏末都会热烈鼓掌。因为她觉得，这是她对台上每一个演员表达尊重的方式。
两个小时以后，文艺汇演结束，每个班按顺序离场。
夏末磨磨蹭蹭地搬着自己的椅子在三班的队伍里走着，时不时往后面一班的方向瞄两眼。她远远地看到欧阳辰和小五一起边走边说着什么。
夏末回教室收拾好书包，便等着换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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