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个人的元宵节

　　高一的第二个学期毫无疑问地从开学典礼开始，而开学典礼毫无疑问地从校长讲话开始。

　　正值寒冬，又是一个阴天，全体学生站在冷风肆虐的操场上，大家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拜托校长快点讲完，让我们早点儿回归温暖的教室。

　　可这个小小的愿望却因为一个又一个校长的讲话而迟迟无法实现。

　　夏末心里很纳闷儿：这都第五个校长讲话了，一中不是只有正副两个校长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位校长？

　　站在后面的翔哥和代笑天也表达了心中的不满和疑惑：一中的校长是不是比学生还多？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每个校长都讲了些什么，夏末记不清楚，但她记得很清楚的是，最后一个校长宣布开学典礼结束的时候，她身边的同学都在用力地鼓掌。这是她听到的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回到教室，班主任开始分派任务打扫卫生，夏末负责擦窗户。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的内心是无比抗拒的。

　　寒冷的冬日里的一个阴天，她要拿着小抹布将自己本就冰凉的手放入冰冷的自来水中洗一洗、搓一搓，然后迎着寒风回到教室擦窗户，想想就觉得痛苦。

　　可是没办法，老实的夏末只得领命去干活。在感觉到手快冻得没知觉的时候，她就去暖气旁边烤烤手。把冻得红红肿肿的手放在温暖的暖气上，犹如给她体内注入了一股暖流，夏末就像被输入了一股真气一般迅速恢复了活力。有暖气真好啊！

　　她擦完窗户，最后一次烤手的时候，恰巧被在不远处拖地的代笑天看到，他看了一眼夏末的手，笑嘻嘻地说：“夏末，你是在烤猪蹄吗？”

　　夏末知道这家伙嘴里一向说不出什么好话，什么都没说，拿起搭在暖气上的抹布就朝代笑天扔了过去。

　　代笑天赶紧向教室门口跑去，抹布擦着他的耳朵，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之后，完美着陆。

　　夏末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扔不准啊！

　　这么多年了，她的投掷水平没有丝毫的长进。

　　虽然没有命中目标，可夏末一点儿都不生气，她本来就只是想吓吓这个捣蛋鬼。

　　她走过去把抹布捡起来，继续放在暖气上烘干。

　　这时候，打扫完清洁区的Lily走进教室，红扑扑的笑脸让Lily看起来特别像一个美味可口的苹果。

　　“夏末，我们一起去吃牛肉面吧！”Lily两眼放光地走到夏末面前，开心地说道。

　　“外面好冷啊，我不想出去，就去食堂吃吧！近！”怕冷的夏末不想为了一晚牛肉面而出去吹风挨冻。

　　Lily见夏末不答应，就对她发起了唐僧式的攻击。

　　她拉着夏末的手，边摇边说：“去吧去吧，外面不是很冷，走着走着就暖和了！再说，吃了牛肉面就更不会觉得冷了！你想啊，刚干了活，如果晚上不吃饱的话，晚自习很容易饿的，那多难受啊！本来晚上放学的时候就冷，如果饿着肚子，那不就更冷啦……”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吗？别再摇啦！胳膊都快被你摇掉了！”

　　夏末知道Lily的脾气，在吃这方面，她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还是早点举手投降，以避免自己的胳膊被她摇掉吧。

　　晚自习由各科课代表收作业，夏末的作业早已经被不同的同学借走了。

　　如今借作业和借钱一样，很少有人会主动还回来。

　　夏末只得逐一找到借作业的人，打探自己作业最后的下落。费了半天劲儿，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作业。

　　不知道为什么，数学老师竟然亲自来收卷子。当萧然告诉他，小招的数学卷子丢了的时候，小眼镜狡猾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问道：“小招，你怎么不抄呢？”

　　小招理直气壮地答道：“没卷子我怎么抄？”

　　这个回答听上去好像有点问题啊！

　　全班沉默两秒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开学第一天，上课的内容就是讲解期末考试的试卷。

　　看到各科试卷的夏末，恨不得去撞墙。

　　怪不得自己就考了那么点分，会做的都做错，还怎么得高分？

　　夏末大概估算了一下，数学至少少得20分，物理至少少得20分，化学至少少得10分，这三科加起来她就少得了50分。50分啊！有了这50分，她至少可以挤进年级前四十名吧！

　　夏末心里又悔又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把握住期末考试，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粗心大意。

　　她怎么就改不掉这个坏毛病呢？

　　班主任为了提高班上同学的学习成绩，发明了小组互助学习模式。

　　具体操作如下：把全班分成十四个小组，由班里排名前十四名的同学担任组长，每个小组都集中坐在一起，由组长负责督促小组成员的学习。

　　在下次考试中，进步最大的小组会得到奖励。

　　不包括组长，一个小组最多可以有四个组员，却有七个人要加入夏末的学习小组。

　　夏末很意外，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她不好决定谁去谁留，就把难题抛给了班主任。班主任从中选了5个人：小棋、CC、菁菁、Lily和亮亮。

　　夏末对自己的这个学习小组很是满意。

　　重新调整座位以后，夏末惊奇地发现，坐在她小组后面的竟然是萧然的小组，而萧然和韩月是同桌，他们的前面是菁菁和CC，菁菁和CC的前面是夏末和小棋。

　　这也就是说，夏末和韩月之间仅隔着一个菁菁。

　　夏末搞不懂，为什么她和韩月总是这么有缘？分到了一个班不说，还坐的这么近。

　　真是孽缘啊！

　　上了几天课，夏末和韩月就像以往一样，相安无事。

　　马上就到了元宵节，下午第二节自习课上，班主任通知，晚上放假。

　　夏末兴冲冲地走到车站，却一直等不到她想坐的公交车。最后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挤上一辆人超多的路过她家的公交车。

　　她就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沙丁鱼，身边被众多沙丁鱼密不透风地包围着，彼此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即使不扶把手，她都不会摔倒。

　　到家的时候已经6点了。

　　夏末本以为打开房门，迎接她的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爸爸妈妈的笑脸。可现实却十分残酷——家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温暖的灯光，没有美味的饭菜，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鬼当家》里的凯文，凯文在圣诞节那天，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在元宵节这天，上学回来发现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他们的父母均不知去向。

　　夏末打了爸爸妈妈的电话，没有人接。她只得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汤圆，给自己煮了一碗香喷喷的黑芝麻汤圆，然后一边看《薰衣草》，一边吃汤圆。

　　以熏的心脏病复发了，病得很严重，她不想让晴川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违心地选择了和一直默默守护她的小童去澳大利亚，得知真相的晴川在机场追回了以熏，告诉她：“不要担心我们只剩一天能相爱，就算只剩一天，我也要用尽一辈子的心来爱你；我不在乎你只剩下一秒钟，就算只剩一秒钟，我们也要在一起。”

　　以熏问他：“那如果我死了，你岂不是很悲惨？”

　　晴川坚定地回答道：“我有你的回忆，我不要你有半点遗憾就死去，我会让你知道，就算你到另外一个世界，我还是会守护着你、爱着你。”

　　他们终于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短暂而平凡、珍贵而简单的幸福生活。虽然最后奇迹没有出现，死亡硬将他们分开，可对于晴川来说，“每当风起的时候，薰衣草的味道总会飘近我的身边，让我知道，你没有离开过我。不管在哪里，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

　　夏末泪流满面地看完了结局，却依然没有等到爸爸妈妈回家。

　　她去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看书。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你还敢不敢拥有？

　　她不知道答案，只是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首歌：“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该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她不知道这首歌是谁唱的，叫什么名字，隐约记得好像是一部电影的片尾曲，当时她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却没有深究歌词的含义。

　　今天她突然想起这首歌，才发现它的歌词这么有深意。

　　爸爸妈妈十点钟才回到家，原来他们去了小姨家吃饭，结果没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他们等了很久才等到出租车，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

　　他们不知道夏末晚上会回来。

　　当然了，在下午五点之前，夏末自己都不知道她今晚会回家。

　　爸爸妈妈对夏末很是愧疚，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们让夏末一个人过了一个如此冷清的元宵节。

　　可夏末却安慰爸爸妈妈说：“没关系啊，你们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即使你们不在家，我也没饿着自己啊。哪怕你们不在家，只要踏进家门，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因为，家永远都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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