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次日一早,杭聚起身的时候,已不见思禄的身影了。他穿戴妥当到前厅用膳时,却看到思禄早已在等候了。
两人一起将准备出门去营造所的父亲送上马车后,才转身回到前厅吃饭。
杭聚向思禄问到:“昨日一路奔波,今早为何不多睡会儿?”
“送你去上学。”
“这种跑腿的事儿,小厮去就行了。”
“现已入冬,天亮的迟了,黑的却早了,刚才已经向大人秉明,以后还是我去送你。”
杭聚吃过早饭后,又匆匆跑回到后院。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件锦缎面、毛皮里的披风,不由分说的就给思禄罩在了身上。
只见他气喘嘘嘘的念叨:“你那身衣服骑马实在太冷了,先穿我的将就几天。等下学回来,让娘亲给你量了尺寸,就能做几套新衣裳了。”
说完就拉着思禄冲出了大门外,一边跑一边继续说到:“今天太迟了,咱们得快些了!”
官学里的这一天相处下来,杭聚发现思禄是个非常寡言少语的人,远不及原来的跟班小厮那么聒噪。但他整理书籍、研磨洗笔,却非常的细致认真。
大多数时候,两人相处也无需多话,但是就算什么也不说,依然能明白彼此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傍晚下学的时候,已是落日余晖挂天边了。两人牵着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杭聚边走边带着暖暖的笑意,侧脸看着身边的思禄。
思禄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以,便问到:“歪着头看这么久,不累吗?”
“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总比某些人偷着看好。你说咱俩上辈子什么关系?怎么这辈子熟悉到不用说话,就能看明白彼此?”
杭聚说完,便哈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很轻易的,就又看到了思禄从脸到脖子根儿的一片绯红。
见他半天不说话,杭聚又不死心的说到:“能不能跟我说句话,好让我知道你还在喘气儿!”
思禄突然停在原地,半垂着眼睛对他说到:“我很多年都没怎么跟人说过话了,有些话也不知该怎么说。”
杭聚是在阖美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没经历过颠沛流离和生死逃亡。他不懂思禄的孤独和落寞,但也见不得他受半点的委屈。
听到思禄的这番话,便连忙赔礼道:“就是想逗逗你,让你开心的,没成想却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我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啊!”说着便抚了抚思禄的肩膀。
思禄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竟还会有人想逗自己开心,内心的惊喜和感动无从表达,只能痴痴的看着杭聚,用眼神诉说自己的感受。
这时,有一路人马嬉笑着赶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讲究、胖头胖脑、身材圆滚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骑马走到杭聚身边,色迷迷的盯着他看了又看,然后一脸龌龊的说到:“远远的就瞧见一个身段婀娜、秀发垂肩的美人,走进了再细瞧这小脸啊,还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啊!比我们家的那些丫鬟婆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呢!”
思禄和杭聚继续并肩走路,并没有看他一眼。
这胖头鱼般的男子一心想要挑衅,却没得到半点回应,便觉的自己在其他同行的人面前丢了脸面。于是就从马上跳了来下,径直走到了杭聚面前。
只见他抬起自己那熊掌般的毛绒大手,抚向了杭聚美目如画的脸颊,只可惜还未碰到,就被一掌打了出去。
胖头鱼气急败坏的对动手的思禄骂道:“不要命的东西,老子也是你可以随便打的?”说话间,身后的几个壮汉已经迅速将思禄围了起来。
看到思禄被困,那男子就更加肆无忌惮、厚颜无耻起来。他一把将杭聚圈到自己的怀里,□□着说到:“你在京城里能被小爷我看上,哪还需要考取什么功名!做了我的外房,加官进爵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嘛!”
杭聚反手一把将他推到在地,掸了掸身上被他碰过的地方,说到:“天子脚下竟也有如此下流之人!真是色胆包天了!”
那男子四仰八叉的摔倒到在地上,对自己手下怒吼道:“还不赶快动手!今天不教育教育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小爷我以后哪有脸面再混京城!”
于是,一场混战开始了。杭聚的功夫算不上好,教训下胖头鱼这样的纨绔子弟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对上那帮壮汉武士,就明显的应付不来了。
思禄原本想着:多日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今日正好可以拿这几个活物好好练练手脚。令他没想到的是,杭聚的功夫居然远比不过石彪和于冕,没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了。
于是,他只好速战速决,三五下实招出手,把这帮武士打倒在地后,将杭聚一把拉上马,然后两个人策马扬鞭,一路扬长而去。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思禄才说了句“以后除了读书,也练练拳脚吧。”
“这是嫌弃我功夫不够好吗?以后有你在,更不用我出手了。”
思禄有些无奈的看着杭聚,又问到:“原来小厮跟着你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我也是进了京才知道,竟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喜欢美少年!”杭聚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完全不想干的事情。
“打不过怎么办?”
“之前没有用强的。”
“不用强就从了?”
杭聚气呼呼的给了他一拳,说到:“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发现你这人,确实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但真的很擅长吵架!”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家门。
晚饭的时候,杭聚该给思禄夹菜夹菜,该跟妹妹说笑说笑,完全没显露出半点不悦。还兴致颇好的向蓝儿问到:“妹妹今日有没有去祁钰府里向他母亲道谢?”
蓝儿笑着答到:“今日一早就带着母亲给准备的谢礼去过了,还被留在那里吃了晌午饭,回来的时候又得了套水晶制成的文房四宝。”
杭聚看着妹妹心情大好,便继续说到:“正巧前几日,南边家里给我捎来一个透雕的茶晶笔洗,现下一起送与你,正好给你凑一套全水晶的文房器具。”
蓝儿却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哥哥,问到:“家兄今日是为何如此大方啊?”
杭聚看了眼思禄后,答到:“在下确实有求于吾妹。现已入冬,你思禄哥哥的棉衣不是太合身,得赶紧给他做几套新衣裳了!”
杭夫人听到儿子提出要给思禄做新衣服,便一边给闷头吃米不吃菜的思禄夹菜,一边替蓝儿答到:“放心吧!今日已备好了做衣服的料子,只等用过晚膳后给他量体裁衣了。”
蓝儿则略显嫌弃的对杭聚说到:“思禄哥哥不仅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好不好?不用你贿赂,我也会尽快做好的!”
思禄从没同时得到过这么多的关爱,心里即觉得温暖,又担心这温暖如同梦境一样会转瞬即逝。便看看杭母,又看看蓝儿,最后把眼神落在了杭聚身上,可一撞上那双闪动着琉璃光芒的眼睛,泪水便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杭聚带着思禄回到后院,一路上并未和他说话,回到房里便开始闷头做功课。
思禄则识趣的在一旁为他端茶倒水、替他铺纸研墨,直到夜已深沉也无半点怠慢。
“一晚上都没跟我说半个字,一点都不觉得闷吗?”
“我看你一直在读书写文章,怕打扰你的思绪,就没敢多话。”
“你进门前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
过了一个晚上,思禄以为杭聚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还没过去这个坎儿,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杭聚缓声向他说到:“也不知道今天那呆头鱼是哪家的傻子,晴天白日的竟敢如此动粗!放心吧,虽然父亲并非位高权重,但也是能面见圣上之人,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反倒是你,夜里睡觉时,总是蜷缩成一团,还不停的冒冷汗,这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每次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思禄就觉得杭聚说话的语气无比亲近,这种亲近让他觉得犹如黑暗中的一束光,照在了自己身上,温暖且明亮。
他垂着眼睛,喉咙哽咽的回了句:“总是梦见最后一眼看到娘亲时的样子,身上血肉模糊,面容却依然美丽“
杭聚上前一把将他抱到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说到:“快别说了,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多问了。”
思禄就这样在他怀里默默的落泪,好像要用这奔涌而出的泪水,把此生此世的委屈和苦难统统冲走。
那晚杭聚睡下后,思禄走到桌案前,默默的写下几行字:
有人陪我立黄昏,细细问我粥可温
知我杯中茶已冷,愿把温酒与我分
今日听我诉衷肠,不舍让我路独行
为我拂去思母泪,陪我读书共半生
你若与我隔红尘,四道轮回不弃君
写完后,他便将这张纸收到了橱柜的包袱中,此生最重要的几样东西都存在这包袱里了。希望它们永远稳稳的待在柜子里,此生不再生变动,永世不再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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