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杀组野心败露，项链刻字通真心

和乔鲁诺在那不勒斯送了一段时间邮件了，几乎可以说是穿遍了那不勒斯的大街小巷，因为老板照顾到我们是学生，也没给很重的东西让我们送。半天下来权当健身了。

        每次到门口等待别人收邮件的时候，我就会忐忑地看开门的是谁——然而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人。

        其他的日子里我一般是和乔鲁诺在研究课题，毕竟在意大利长大，乔鲁诺有丰富的故事储备，我在他那里取材轻而易举。

        ＂看来你的睡前故事听得挺多啊。＂我一边做笔记一边打趣他。

        ＂我从来没有过睡前故事。＂他突然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从书上看来的。＂

        我顿觉失言，也许他之所以这么早熟，和他的家庭确实摆脱不了干系。

        ＂抱歉，我刚才只是以为小孩子应该都有睡前故事·······＂我拍拍他的肩，＂你这么聪明，也不需要别人念嘛，我相信你是可以自己看懂的。＂

        他勉强地笑了笑：＂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好的好的，真是抱歉。＂

        到了阳光明媚的一天。

        我特别高兴，因为这一天我们只要送一单邮件，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

        要是我能找到里苏特，我倒要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我的生日。

        今天虽然只有一单，但是······有三十几个包装盒。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买这么多东西吗······

        我默默腹诽着，要不是今天那个大叔生病了，也不会轮到我们替他送这批货。

        我们兜兜转转到了一条狭长的巷子，两边的房子非常老旧，墙有些脱落了，露出里面已经被烟熏出黑色的污渍还有布满青苔的水泥砖，房屋与房屋挨得很近，我记得在中国的深圳也有这样类似的＂牵手楼＂——站在窗台上离隔壁的住户很近，——相应的空气不会流动得很通畅，便有些闷热。阳光也透不进来，被屋顶遮在了外面。

        ＂这是那不勒斯的老城区吧······＂我感叹道。

        ＂我比较好奇的是这里面什么人能有三十几件快递······＂乔鲁诺也仰头看这鳞次栉比的房子。

        我们的车开进去比较费力，好不容易缓慢地挪到了住户的门口——墨绿色的大门，窗帘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我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蓝发青年打开门。

        ＂——加丘＂我看清眼前的人，震惊和欣喜交织着充盈我的肺腑。

        ＂是你＂加丘也有些惊讶，＂你来做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正在送邮件，这都是你们的包裹。＂我指着身后的大件，＂这些包裹还是匿名从邮局派送来的。＂

        ＂我怎么知道······＂加丘小声嘟囔。

        ＂里苏特在里面吗＂我满怀期待地问。

        ＂他们都在。＂加丘说着，往里面喊了一句，＂喂，你们都出来搬邮件啊！＂

        我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许久未见的人一个个出来，他们见到我显然都愣了一下。

        ＂先拿包裹吧。＂我收拾心情，和乔鲁诺一起把包裹从车上搬下来。

        里苏特接过邮递单正在签字，贝西、伊鲁索、梅洛尼还有加丘都在把一件件长方体一样的包裹往屋里搬。

        ＂你们谁寄了这么多东西＂里苏特问。

        没有人回答。

        事情似乎有点诡异。但冷静如里苏特，还是先让队员们把东西挪到了屋里。

        ＂好久不见。＂里苏特把签收单递给乔鲁诺，后又伸手抱住了我。

        ＂好久不见，里苏特。＂我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很想你。＂

        ＂我也是。＂他深深地叹气，＂辛苦你了。＂

        ＂不辛苦，值得。＂我看着他酒红色的眼睛，咧嘴一笑，＂能再见到你，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揽着我说：＂先进来坐坐吧，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没有课。＂

        ＂你怎么知道＂

        ＂我听普罗修特说你要来那不勒斯，便调查过你的行程安排，——包括你兼职的事，我都知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翻了个白眼，＂被调查的感觉好不爽······＂

        ＂这是职业病。＂梅洛尼在旁边接话。

        ＂好吧。＂我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对了，里苏特，你今天······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生日快乐，我有礼物要给你。＂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里苏特的笑容下有些疲倦和沧桑。

        他牵起我的手，带我进去屋里。

        ＂乔鲁诺，你先回去啊，我待会再回来。＂我转身跟乔鲁诺说道，他心领神会地颔首，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正在拆快递的包装。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三十几个快递拆出来是清一色的画框，里面像是用什么透明的液体固定了大小不一的东西。颜色很深，有些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是画框吗看着又不像是画······＂梅洛尼一边拆一边说。

        ＂大概是现代艺术之类的吧······＂霍尔马吉欧俯身打量画框，＂虽然里面的东西挺奇怪的。＂

        贝西一声惨叫传来。

        我们循声看过去，只见贝西瘫坐在地上，手指着面前的一个画框瑟瑟发抖。

        ＂干什么，贝西。＂普罗修特蹙了蹙眉。

        ＂这······这是索尔贝喜欢用的脚趾甲油······＂他的表情极度惊恐。

        ＂你们有没有闻到······医院的味道＂我小声说。

        ＂是福尔马林。＂梅洛尼迅速接话。语音刚落，他自己都震悚起来。

        ＂把画框拆掉并排列好。＂里苏特沉声道。

        他的声音犹如镇定剂，让其余的人都稍稍稳定了心神，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顺序排放。

        我试图上前帮忙，被里苏特拦住。

        ＂不用你去。＂他说，＂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只好站在他身后，探出头来张望他们的行动。

        随着梅洛尼手里的最后一块画框放好，霍尔马吉欧和我都忍不住干呕起来，伊鲁索脸部的笑容骤然凝固，普罗修特瞳孔一缩，梅洛尼和加丘在微微地颤抖，贝西直接带着哭腔大喊：

        ＂这是索尔贝啊！＂

        他们口中的我没见过的前辈，被人用尖锐的利器从脚到头一刀刀切成片，浸在福尔马林中做成了标本，寄给了暗杀组。

        他的身体器官，血肉组织的纹路，甚至部分清晰可见。

        他的面部表情是在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中扭曲成的。

        下手的人是有多残忍啊。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场面，转头闭上了眼睛。

        ＂杰拉德怕不是看着索尔贝被切片，才绝望地吞下了布条窒息······＂伊鲁索转头看向里苏特，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强撑着说出来。

        ＂大家都冷静下来，＂我听见里苏特的声音里带有深深的伤感，他像是强撑着自己在保持魄力和威严，＂杰拉德和索尔贝的死，就是老板给我们的信号。＂

        ＂不要妄图探查老板的面目。＂普罗修特接话。

        ＂各位先回自己的房间，晚上我们再开个会。＂里苏特低垂眼帘，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队长你呢＂加丘问。

        ＂我······＂他停顿了一下，＂——我再和索尔贝待一会儿。＂

        他们见状，眼中有些不忍，但是非常听里苏特的话，还是各自回了房间。

        我有些不自在。

        作为一个局外人，我甚至无法为里苏特分担哪怕一星半点的失去队员的悲痛。

        我第一次意识到，在他们的命运面前，我是那样的无力。

        我连安慰都做不到。

        但是——

        我想起布加拉提那天在餐馆的话。

        ＂能听进去我的话吗，里苏特＂我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沉默不言的他，＂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抬眸：＂我和他们说过，不要妄自行动······但是······＂

        ＂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好受些，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的。＂我蹲下，握住他的手——此时有些冰冷。

        ＂可是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他的语气很决绝，＂现在我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愣了一瞬，＂不是说好了共进退吗＂

        ＂你有替身吗＂他看着我，眼里是不曾有的冰冷，＂你有能力在杀人如麻的□□面前保护自己吗＂

        ＂我······＂我一时语塞。

        ＂让我把你的一辈子都搭进我们的纠纷，我做不到。＂他说，＂我不该贪恋你给予的那一点美好，更不该把你的生活拖进黑暗。＂

        ＂只要心中有光，即使在黑暗里又怎样啊！＂我说，＂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你完好地站在我面前吗我不是那种不顾自身安危的人——但我还是选择想找到你，这就是我的觉悟。＂

        他没有说话。

        ＂里苏特，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在筹划什么事情？＂我紧接着问。

        ＂之前我们本来计划探查老板的真面目，但是索尔贝和杰拉德违背了我的命令贸然行动，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他终于开口了。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在没有必胜的筹码前，我不会轻举妄动。＂他沉思着，＂这次过后，老板一定会雪藏我们，我们在组织里可能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可是你们的实力明明这么强大。＂我叹气。

        ＂树大招风。＂他似是自嘲般扯了扯嘴角，＂老板那样攻于算计的人，不会允许有一丝违背他的意志的存在。＂

        ＂这个老板真的不会用人。＂我忍不住说，＂他连你们的力量都不能合理地利用起来，这样下去势必是一个恶性循环。——最有能力的小组却领着不如人意的工资，饿狼一定会反扑啊，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身为暗杀组成员，这是我们必然的命运。＂他说，＂尽管如此——我仍想和命运一搏。＂

        ＂所以这就是你想把我拒之门外的理由＂我问道，＂你里苏特·涅罗的承诺难道是那么廉价的吗＂

        ＂我只想你好好的。＂他支着自己的下颌，沉吟道，＂远离我们，或许就是给你最大的保护。——在我找到老板的软肋之前，我不能拿你的安危冒险。＂

        他站起来，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我想了想，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和他在西西里的房子设计风格一致，简约大气，不同的是在书桌的台灯旁有一幅照片——我们在阿格里真托的照片。

        我鼻尖一酸。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我：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回去之后再看吧。＂

        ＂谢谢······＂我有些不忍，＂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回头路，＂他背过身，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就连他的语气也是那般的淡漠，＂我也不会选择回头。＂

        ＂我明白了。＂我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保重，里苏特。＂

        说完我就冲出了他的房间，不敢再看他一眼，我怕我哭出来。

        我在楼梯口撞见了梅洛尼，很结实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冒冒失失地干什么······＂他看到我的脸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别管我。＂我捂住流泪的脸抽噎，＂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他刚想说什么，楼上传来里苏特的声音：

        ＂让她走，梅洛尼。＂

        阳光灼眼，晒得我仿佛身处蒸笼。我不再回头看他们的门，小跑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周围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我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我抹掉眼泪，准备在路边拦车回学校。

        ＂怎么会这样＂身后传来乔鲁诺关切的声音，＂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我问。

        ＂我得提醒你今天是一个月的工资结算日啊。＂他漫不经心地说，双手插在裤兜里，＂我们一起去领比较好。＂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惊讶于他的细心，＂我明天不兼职邮递了，我想安安心心把采风调查写完。＂好，那我也不做了，我陪你一起。＂他倒说得爽快。

        ＂你真好。＂我冲他笑，试图忘记心中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怅惘，＂那我们加把劲，争取早点完成任务。＂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回到单人宿舍已是晚上，洗漱完毕后在几番犹豫下还是打开了里苏特给我的小盒子。

        里面躺着一条项链，是和我的耳环很配的玫红色宝石，在灯光映衬下流光溢彩，它的上面还雕刻着小小的metallica，手舞足蹈的，很是可爱。——一看就是里苏特自己做的。

        我仔细打量，发现宝石背后的铁制托盘上刻有一小行意大利文，于是又下楼找年迈的宿管阿姨借放大镜。

        等我看清那一行字时，又是苦涩又是甜蜜。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里苏特刻的这一句便让我明白了他的心意。

        我紧紧握着有些冰冷的项链，枕着月光入眠。

        里苏特不愿让我再与他有多余的交集，我便用我自己的方式向他证明我可以活得很好。

        这样他就能安心做他想去做的事。

        老里在项链上刻的原话出自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

        时间线收束

        世界线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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