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阿依达（上）
次日黎明初起，我揉了揉眼睛，发现里苏特还在熟睡之中。他的睡颜很温和，即使是硬朗的脸部轮廓，也被旭日的暖光罩上薄薄的柔纱，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微扇动，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幸亏他是个极度理性又重感情的人，会克制自己的行为，我才能在昨天晚上慢慢走出之前的阴影。虽然不能说完全恢复，但也不太惧怕了。
轻微地因为牵扯到身上的酸痛而“嘶”了一声后，我慢慢坐起，脑海中还停驻着昨日的记忆。
话说回来……里苏特一般都起得比我早，睡眠也没有特别深，今天倒是稀罕。
手机忽然嗡嗡作响，我打个激灵，轻手轻脚起床到衣帽间，打开手机一看，是特里休：
“老师～早上好呀！”
“早上好，”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打趣她，“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电话呀？”
“是这样的！”她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我刚刚看到圣卡洛剧院要上演威尔第的歌剧《阿依达》，你想和我一起去看吗？”
“《阿依达》？”我也惊呼起来，“我特别喜欢这部剧，可惜之前一直没有去现场看过。”
“是啊是啊，我记得你在撒丁岛跟我讲过，我也很喜欢歌剧！”特里休素来喜欢音乐，古典和摇滚来者不拒，想来一定很期待这次演出，否则也不会打破意大利人的作息规律给我打这通电话了。
“所以是什么时候的呢？”我问，“还有，现在就不用叫我老师啦，把我当姐妹就行。”
“那我叫你姐姐吧！”我几乎能想象出特里休眨眼的俏皮模样，“我看了一下场次，下周五晚上怎么样？”
“好啊，”我答应，“那你先看着位置把票买了，我到时把钱带给你。”
“没问题！”她声音爽朗，“那就这么说定了！”
和特里休又寒暄几句，我挂掉电话准备挑今天穿的衣服，结果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在衣帽间待这么久做什么？”
“妈呀。”我本能地抖了一下，回头嗔他一眼，“你走路都不出声儿的吗……”
“是你打电话太专注了。”里苏特似乎有点不满，朝我逼近几步，将我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形之下。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胸膛，我没来由红了脸，赧然地把头侧开。
他却用大手抚上我的脸颊，然后微微用力，又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粗糙的指腹在我的皮肤上缓慢摩挲，引起我一阵酥麻，还未等我开口，只见他凝视着我，又将眼神下移至我的嘴唇，最后再次转向我的眼睛。
“昨天在你身侧，我睡得无比安稳……”他的声音沙哑，本就低沉的声线此时更是让人脸红心跳，萦绕在我额间的吐息让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我索性伸出双臂想揽过他的脖颈，奈何他实在太高，尝试了几秒还是无果，我有些气馁地瞅了他一眼，却没想到下一刻伴随着从胸腔溢出的一声轻笑，我整个人都被他两只手托举起来。
“做你想做的。”他对上我的目光，似要将我吸入那酒红的漩涡。
我也笑了起来，双腿交叠环住他精壮的腰身，覆上了那柔软的厚唇，因后背传来的抚弄而颤栗，又情不自禁向他更近。
白色的浴袍“哗啦”落在地毯上，衣帽间的镜子渐渐起了迷蒙雾气，粗重的喘息声无处遁逃，汗珠淌过双峰中的沟壑，不留痕迹。
还好今天没有课。我看了镜中的里苏特一眼，询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晚上有一个酒会，要和另一个家族谈一笔生意。”他从身后环抱住我，伸手摩挲我的腰腹——他极喜欢这个动作，“若我回来太晚，不用等我。我会跟母亲说一声抱歉，这些日子抽不出更多时间来尽地主之谊。”
“没事的，她能理解的。”我刚应下，又对方才他的表述有些惊讶，“你刚刚说……母亲？”
“是。”他笑了笑，仿佛卸下了身上背负的、有关过去的重担，“我们这大概算是一家人了吧。”
“嗯，我们是一家人。”我闻言有些感慨，又侧过头去啄了他一下。
“你刚才是在和特里休打电话吗？”沉默了片刻，他又问道。
“是，特里休邀请我下周五去看歌剧。”我答，“正好跟你说一声，下周五要是我回来晚了不用担心。”
“下周五晚上……”他若有所思。
我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怎么。”他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最近情势有点复杂，你自己小心，有事联系我。”
说罢他又俯身吻我，似乎想把我任何可能问出来的问题都悉数堵回喉咙里，不容抗拒。
告别了里苏特后，我出门去找老妈，却没想到拨通电话后听到的声音极为匆忙，背景混杂着喧闹的人声。
“……妈？”
“啊不用管我，我已经到机场了！”老妈还是那般风风火火，还隐约可闻行李箱在地上滚动的轱辘声，“本来是想再玩几天啦，但是突然想起来下周那帮小孩儿期中联考，这不回去不行啊，宝贝你谅解一下哈！”
“没事啦。”我忍俊不禁，“下次至少让我送你去机场啊。”
“我可没指望你们小两口今天能早起。”
“噗。”听到她十分肯定的这句话，我差点把刚才喝的水喷出来，“咳，咳，那您一路顺风，回去跟我报个平安。”
“知道了知道了，”她那边似乎有播报的女声，“我去托运了，先挂了啊！”
“喔好……”
挂完电话后我站在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带着湿气的微风卷过翠绿树叶，白色橘花悄然从枝头坠落，悠悠飘到我的手心。
真好，要是能一直这么好……那该有多幸福。
我看着默默站在我身旁的替身，朝她笑了笑，又像是自言自语：
“有时候，我还真害怕这份预知未来的能力呢。”
米斯达说的关于【滚石】的事，我并没有忘记……
饶是昨天勉强答应了里苏特，我也想找到机会，亲自问问布加拉提。
命运这个东西，有时还真不好说。
“别问，问就是在写论文。”
坐在学校图书馆里，我一边敲键盘回复布加拉提，一边扫了一眼手旁厚厚的一摞书。
“逗你玩的。”我又敲下一排铅字，噗呲一笑，“论文资料我看得差不多啦。你说说，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米斯达和福葛……还顺利吗？”
“中午福葛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敌人有点棘手，但不太碍事。”布加拉提回复得很快，“昨天晚上宴会散去之后，他们就直接出发了。”
“好，跟他们说万事小心，毒品小队……我总觉得不太放心。”我叹一口气，又有些犹豫，“布加拉提……”
“嗯？”
“你昨天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刚敲了一行字准备发出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电脑极有可能被加丘监视，于是又灵机一动，删掉改口道：“特里休下周五晚上要和我一起去圣卡洛剧院看歌剧，但是晚高峰……打车可能会有点困难。”
昨天宴会结束后，里苏特让我暂时别去给纳兰迦补课了，他的理由是“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
所以现在能掩人耳目和布加拉提见面的机会，或许最近的就是这场歌剧之约了。
布加拉提是特里休现在的监护人，听说若他有空，也会亲自接送特里休上下学。我这般暗示，他大概是能明白的。
“……好，我知道了。”布加拉提那边停顿了须臾，“——顺带一提，我也喜欢歌剧。”
他明白了。
在拉着贝西听课和写论文作业的忙碌中又度过了一个周，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周五。我收拾行装，特意挑了一件卡其色大衣，还在包上缠了埃及风的几何纹黑金丝巾，也算是应景——在傍晚微凉的那不勒斯街头，我的耳畔仿佛响起了荡气回肠的咏叹调，述说着埃塞俄比亚公主阿依达和埃及将军拉达梅斯的爱情悲剧。
街上行人来往，汽车鸣笛驶过，沿着一盏盏亮起的铁艺路灯奔向十字路口。就在暮色四合之际，我终于看到了那辆深蓝色的车。
“久等了。”布加拉提摇下车窗，朝我会心一笑。
“还好啦。”
我上了后座，果然瞧见特里休正兴致勃勃地晃了晃手中三张票：
“是池座前排的座位喔！”她把票递给我看，又补充道，“哦，因为布加拉提说他也想来，听他说你也知道了，我就一起买啦。”
“嗯，他确实跟我说过。”我从后视镜和布加拉提对视了一眼。
“希望我不会打扰你们。”布加拉提扬了扬唇，戏谑道，“当然，为女士效劳我还是很乐意的。”
“哪里的话。”我被他逗笑了，“都麻烦你这个高层干部屈尊当司机了，哪有不请你一起去看剧的道理。”
“说到组织……”特里休眸光一闪，犹豫着开口，“其实我好像隐约能看见你们所说的……‘替身’了。”
“——？？！”我惊愕地盯着她，只见她祖母绿般晶莹剔透的眼眸中是一片忐忑茫然，“你难道有替身了？”
“说不上来，我没感觉自己有个什么新能力。”她摊开手摇头，“很奇怪，我最近好像能看见你们的替身一闪而过，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觉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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