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王泯生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楚千葑的寝宫,血顺着路滴了一地。
宫中禁卫看见这经常跑来跑去无所顾忌的小神医,也知道他在皇上那里有特权,但是今日他这一身血的向寝宫跑去,都有些犹豫要不要拦住他。
但是,就是这犹豫的一小会儿人便不见了。
人不见了也好,自己也就不用纠结到底拦不拦了。
所有人都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王泯生一路畅通无阻。
“楚千葑,千葑......”王泯生虚弱无力的敲着门。
躺在床榻之上的楚千葑眼睛睁开,用一秒恢复了清明,迅速的抓起一旁的衣袍,穿披于身上。
将清梦别于腰间,打开了门。
王泯生似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啪”的一下倒在了地上:“救,救命。”
“怎么了?”楚千葑的声音冷淡,伸手将他扶起。
王泯生今日还是穿着那骚包的粉色锦衣,身体有意无意的靠向楚千葑的怀中,声音趋于柔媚:“疼......”
楚千葑的眉心狠狠的跳了跳,但是看着他浑身鲜血的样子,随即又按捺下来:“哪里疼?别这么一副娘兮兮的样子。”
“来人,宣御医!”
王泯生的眸子闪过幽绿,嘴角鲜血溢出,声音几不可闻:“我,我......”
“什么?”楚千葑的手有意无意的搭在了王泯生的手腕处,感受到他的生命力确实是在不停的流逝,眼中放下了怀疑,带了些慌乱。
“啊,啊......”王泯生的嘴巴张开,似是要说些什么。
楚千葑将头靠近王泯生的嘴:“说什么?”
“我说,来吧。”王泯生的嘴角闪过一丝弧度,眸中绿光大盛,手柔弱无骨的缠绕上他的脖子。
楚千葑想拿开他的手时,却是对上了他的眼……
尘婳嗅着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就知道自己来晚了,梅梅兰兰一跃而起,带着尘婳腾空而上。
三人轻轻落上了甲板,尘婳的眼神聚焦,瞳孔紧缩:
微微烛光下,画舫上的战况堪称惨烈。
今日跟随着琴觅一同上船的近二十名侍女神情中大都带着不解与忠诚,手持短剑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中,血流了一地。
而还有五六个则死于毒下,面部安详,只是唇色发紫,眉心紧皱。
再走几步,
琴觅眼神空洞的将头斜斜的靠着雕着花鸟的柱子,像个精致却泛着腐朽破败气息的人偶娃娃,双手染血。
尘婳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
他身前的,带着浅浅笑意,已经安详的闭上了双眼的王老先生,明显是替他挡了致命一刀的身体此刻毫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还有一名身着白衣的,心口被绞出一朵血花的,深可见那昔日跳动的心脏此时安安静静的呆在她的胸口的侍女。
琴觅就这样被这两人护着在身后,脸上倒影出纤长的睫毛,那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显得他的瞳孔更加无神的可怕。
尘婳的心忽然被揪起,摇起轮椅,忍者疼痛,将手放在王老先生的鼻下,
气息全无。
尘婳将手收回,稳了一下呼吸。
乌蔹,乌蔹。
真是将她们耍的团团转啊。
尘婳看向紧随在她身后一起上船的几名侍卫所在的方向:“将每个死者的面上用帕子盖上,点亮船灯,靠岸游行。”
“那琴公子?”几人从黑暗处走出,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是谁,是谁敢在大楚国度下如此狠手!
“就让他在那里吧。”尘婳叹息了一声,看着琴觅满是血丝的眼,明显是还没能掌控自己,可见这附身的后遗症有多厉害。
琴觅仍似乎沉溺在噩梦之中,尘婳再看了看这一船的惨烈景象,
想必,当他清醒时,也是不愿意走的。
“是。”那几人的声音都染上了悲痛。
“南疆神氏乌家,泯灭人性,当诛!”尘婳的声音中有了一丝铁血的铿锵意味。
画舫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灯火通明,清晰的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表情。
都是一种决绝的,以命相护的忠诚。
尘婳又将视线落在了琴觅的脸上,心下忽然有些不忍和酸楚。
听闻江南琴公子是一个缱绻了烟雨之人,他救助那些不服于命运之人,救助那些垂垂将死之人,救助被拐卖的孩子......
他本是孑然一身,但是应为救助的人太多,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誓死跟随他,拼命学习武艺琴技,只为了能跟随于他。
他不会驱赶他们,也不会留下他们,只是不反对他们跟着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身边的体系,都是自动被建立的。
长相秀丽的,便跟随着他的日常出行。武力高的便建立势力,驻守大本营。聪慧的便建立情报网。还有打杂的、跑腿的......
那是一个怎样温柔的人啊,能让这么多人倾心相随。
尘婳无言,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清醒起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会怎么样。但是也只能这样,这是他所必须直面的场景。
岸上的人越聚越多,这数十名侍卫站在船头,面色沉痛,沉声而喊:
“南疆神氏乌家,泯灭人性,当诛!”
只这几个字,百姓们便已经推断出了这画舫中的景象是出于谁手。
人群中不知谁也愤怒的喊了一声,随即人群沸腾:
“南疆神氏乌家,泯灭人性,当诛!”
“南疆神氏乌家,泯灭人性,当诛!”
“南疆神氏乌家,泯灭人性,当诛!”
......
这是一种多么惨烈的宣告方式啊。
尘婳不去想今晚由她来将这一幕以这样一个铿锵的方势宣之于众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她只知道,她应该这样做。
尘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画舫,梅梅兰兰将轮椅推的飞快。
王泯生去哪里了?我要是乌蔹,凭着王泯生的人际关系,我会去哪里?
尘婳的脑中越过无数可能性,最后明确的指向了那个最险的那个可能。
我会去找楚千葑!
尘婳丝毫不怀疑乌蔹行事之大胆,兵行险招。
若是尘婳未去点拨郇宇去行剖尸之举,未曾发现那只是个壳子的话,今日之事,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乌蔹的头上。
而琴觅的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好,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恢复神智。她乌蔹也不会败露。
所以她大可以行迟缓之计,一步一步的达成自己的目地。
但是,尘婳还是肯定,乌蔹一定会直接去找楚千葑,夺他神智,获得大楚之权。
因为,她若是乌蔹,也会这样做。
周边的景色快速后退。
宫中的侍卫还未听闻外面的消息,只是好奇今个儿是怎么了,这一个两个可以随便进出皇宫的主怎么都这个时候来了。
于是拦也不拦,直接当没看见尘婳。
在快要靠近楚千葑寝宫时,尘婳却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她能感觉到,此刻的寝宫内,是完全寂静的,就仿佛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
尘婳微微转动着轮椅,示意梅梅兰兰不要跟上来。
而她则是一点一点的靠近,一点一点的......
“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的炸开。
尘婳反应迅速,将轮椅一带,背向气流。
“小姐!”梅梅兰兰被气流冲的睁不开眼。
几块碎木打在了轮椅的椅背上,而尘婳也被这一股带的直直向前冲去。
就在她快要撞上墙的时候,轮椅的后把被人抓住,她的肩膀也被人轻柔的按在椅子上。
楚千葑的眼睛幽静而深邃,将她轻轻的转过来:“小娇娇怎么这么晚过来?”
“乌蔹。”尘婳直视着他,嘴中吐出了一个让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名字。
楚千葑那张脸上闪过一份错愕,随即又泛起笑意:“好久不见,洛小姐。”
尘婳脸上泛起一股冷意,杀气溢满全身:“滚开。”
乌蔹的手抚上尘婳的脸,轻笑:“啊,这么生动至极的一张脸,真叫人难以把持呢。”
尘婳嘴角也勾上了温柔至极的笑,面对着楚千葑那张脸,尘婳没有丝毫手软,平日里保养的极好的指甲里卡上了血沫:“哦,是吗?”
看着笑得乖巧的尘婳,乌蔹捂着脸,指缝间流下了鲜血:“呵,不愧是洛家小姐啊。”
乌蔹看着手上的血迹,眸中幽光更甚,对着尘婳的脖子,手快成了残影。
而尘婳软着声音:“葑葑。”
乌蔹的手顿住了,眸中闪过挣扎,就这般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乌蔹的嗓子里挤出这三个字。
怎么会有人突破她的禁术,这不可能。
“将这顶着皇上面容的南疆乌蔹拿下!”尘婳的嗓音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梅梅兰兰叫来的禁军听着这命令,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做出了行动。
“捆起来。”尘婳看着眼中仍在挣扎的楚千葑,直接道,丝毫没有因为这是楚千葑的身体而有所心软,“丢到没有一个人出现的大牢里,记住环境弄好点。”
因为尘婳相信,以楚千葑的能力,是不会被乌蔹所侵蚀的,若是二人一直是这种状态,而周围也没有任何人能给她附身的情况下,那被损耗的只有乌蔹。
若是找不到她的身体,直接将她耗死也是不错的办法。
尘婳也不担心她会乘着这个时候逃跑,因为她不敢。
周围没有手握重权、有利用价值之人,若是她随便附到禁军或是梅梅兰兰的身上,她不能保证自己不被立刻杀死。
毕竟这些禁军的命可没有她的命来的值钱,若是将她附身的禁军杀了的话,凭她现在已经被杀了一次替身、连续附身数人,未补充精血的状况,怕是也会当场死亡。
所以她肯定会去赌她呵楚千葑哪个能撑到最后。
而尘婳不怕她去赌,她的葑葑,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带下去。”
“是。”
那天晚上,画舫上的灯燃了一夜,画舫上的侍卫站了一夜,岸边的人守了一夜。
大楚之国君被押入空无一人的禁牢。
御医们用尽毕生所学为失血过多的王泯生治疗。
各个权臣家中的红烛亮了一个晚上。
早在数十年前的大楚与南疆的暗流涌动被一朝捅破,学子愤慨,百姓上书。
再加上现在与北蛮关系的紧张,朝中众人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二日,楚云染又紧急上任,他穿着明黄蟒袍,坐在下龙椅一个阶梯的座椅上。
“老臣有事启奏。”吴罄见楚千葑又没有来上朝,结合着一些走漏的风声,便又开始蹦跶了。
“请说。”楚云染颇有些头疼。
“老臣认为,”吴罄侧头看了看洛震宇,若有所指,“昨晚之事是有人刻意煽动群众,激起民愤,有意引起战争。”
“老臣也有话要说。”洛震宇向前一步,双眼微瞪。
“唉,洛将军你可是着急了,你再着急也得让我先把话说完啊。”吴罄没有给楚云染说话的机会。
“你......”洛震宇一个直性子之人,哪里受的住这样的挑衅,步子微微迈开。
“洛将军请说。”楚云染有心偏帮洛震宇,于是赶紧开口道,生怕他会做出一些让人诟病的举动。
“臣以为,南疆行如此恶毒之事,我们理应昭告天下,好还郭老以及王老先生一个公道,以及死在雪景山和画舫上的所有人的公道。”洛震宇说的掷地有声。
“我们大楚,从来不是怕事之辈,要战,便战!”
“说的好!”又一个老将出声,根本不给吴罄插话的机会。
“好什么?面对南疆一个实力不比与我们弱太多的国家,面对虎视眈眈的盯着大楚这块肥肉的北蛮,我们要战的话,也要考虑赢的可能性吧!”保守派不同意。
“若是待别人打来,这才是没了先机、没了可能性。”洛震宇反驳。
“为何要打,南疆与我大楚这么多年没打了,怎么此时就要打了?”保守派坚守自己的想法。
“那南疆这次已经是在挑衅我们了,我们泱泱大国,岂能咽下这口气!”
“......”
两派人吵了个天翻地覆,楚云染只好安抚好双方,说此事稍后再议。
宫门打开时,初冬的阳光已经撒了下来。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影,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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