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曾经曾经
因为太过在意那个泼脏水撒泼的男人，唐绊心甚至没有看到莫识是以怎样的表情匆匆上楼。当她注意到莫识离去时，只有楼道里的感应灯，唰得亮起，唰得熄灭。就如同莫识一样，忽明忽暗，看不透她究竟是活在快乐中还是悲伤里。
吴金凤并不怕那个男人，三两句将他赶回了他路边的自行车小摊子。唐绊心看着他，才惊觉原来这条街上有很多像他一样沿街做生意招工的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乞丐。而这些，唐绊心刚刚出来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许说，是莫识帮她挡住了，挡住那些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存在。
唐绊心坐在轮椅上，无所适从。她忽然觉得自己能完好无损的进行卧底工作，全是托莫识的照顾。
以前的唐绊心在行动前都会做出详细的背调，只有这次她没有。一方面是因为时间紧，再不拿出成绩就面临裁员的危机；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和她的前男友，也是嘉新文娱的责编周振亚，分手了。
分手的过程很不愉快，几乎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所以唐绊心几乎是用逃的方式，来到了炜县。
如果没有在第一天就被莫识给捡回去，现在，唐绊心也许会遇到很多泼皮无赖，也许卧底工作早就开展不下去离开了。
而自己却这样误会她……
莫识的背影，像是一根无痕的刺，扎进唐绊心身体里。看不见，摸不着，却疼得很。
吴金凤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被留在原地的唐绊心，她笑呵呵的说：“别担心，莫老板应该是回去洗澡换衣服了，你在我超市待一会？”
唐绊心点头，吴金凤便推着她来到超市门前。吴金凤真的很热情，还拿了好几瓶牛奶给唐绊心喝，俨然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对待。
“谢谢金凤姐。”
“害，谢啥。莫老板把你当自家妹子，但对我而言，也是自家妹子。”
唐绊心有些惊讶于吴金凤的情绪转变，要知道之前她可是一直在怀疑先前那个叫王顺的租客在莫识手底下消失了啊。
虽然自己也怀疑着，但逐渐，唐绊心希望有一个解释来解释王顺的消失。
只要不是死了就行。
“金凤姐，之前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啊。”
唐绊心一惊，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嘴，没有问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还好吴金凤是个爱聊的，她随即说道：“前几天坐大巴去城里，在站点看着他了。”
活着……！
“我一见到他就问他去哪了，但是他不愿意说。只是眼圈通红说谢谢莫识莫老板给他第一次机会，让他明白，不能抛妻弃子，不能不负责任。所以，他是回家去了。”
“啊……？莫识姐这是和他说了些什么啊……？”
“不知道，但是这么一闹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莫老板也老是收留那些躲债的，我还寻思她房子多太闲了呢！现在想来，莫识这人……人真好啊……经历过那些子污糟事儿，她倒也没变样儿，真是个好人啊……”
吴金凤的话里带着太多内容，唐绊心忍不住追问下去。
“莫识姐以前……是不是过得不太好啊？”
一听这话，吴金凤脸色大变。
“那哪叫过得不太好啊，那叫不过人日子啊！”吴金凤很是激动，但激动之余她打量了下唐绊心，还是收住了自己倾诉的欲望。“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提的了……”
到底是怎样的过往，能让吴金凤这种大嘴巴都戛然而止。唐绊心觉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触碰到莫识的真面目了，她不能放弃。
“金凤姐，其实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唐绊心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小声说道：“那些伤。”
吴金凤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好像是抽了潮湿的烟草一样，皱着眉头长呼出去。
唐绊心继续说：“其实我也……我家里穷，爸妈又重男轻女，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几天是不挨打的。”
“哎哟，妹子，父母打骂也就算了，好歹是自家爹娘，还能自我安慰下。但莫识受的……是男人的气啊！”
果然，莫识身上的伤是他那个死去的丈夫打的。
“莫识姐这么漂亮，被打被欺负，怎么其他人就干看着啊。报个警，不成吗？”
“报警？”吴金凤无奈地看着唐绊心，然后说：“报警也要知道了才能报啊。”
这让唐绊心觉得有点奇怪，再加上之前报亭大爷不认识莫识这事，怎么想，都不会是一般的家暴。
“厉燃，就是莫老板的丈夫。自打我这儿盘门脸儿开超市起，就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他从来不沾花捻草，只好赌博。自己在二单元开了个棋牌室，实际就是赌钱的地方，然后叫上一群狐朋狗友或者是炜县的地痞流氓一起来玩。厉燃不差钱，出手特别大方，有的时候别人输他钱，他都能一笔勾销。除了脾气臭了点，没啥大毛病。”
吴金凤说着说着就会望向远方，仿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也呈他的好，没啥事还帮他扫扫前门，收拾收拾垃圾。也幸亏我手欠那么一回……有一次，我腿脚勤快了，直接跑到五楼收垃圾去了。那层是厉燃自己住的，平时都不让人去。但我寻思能有啥的，我又不惦记他家的钱，只是想做点好人好事。可我在五楼的垃圾里，看着一块带血的棉毛巾。”
吴金凤闭起眼睛，似乎不想回忆起当时的场面。最后，她只说了两句话去描述，而那两句话足以让唐绊心看到了当年发生在五楼的场景全貌。
“莫老板半只手垂在门口，几只狗吐着舌头舔她身上的血。她刚一抬头看我，就被厉燃拖着拽走了。
”
吴金凤捂着嘴她真的没办法再想起当时的场面，为此她做过不知多少个噩梦。
“后来，我慢慢的发现了莫识。她也不是总挨打的，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被困在五楼出不来而已。有几次我趁着厉燃去赌钱的空档，偷偷找过莫识。莫识意识清醒，也和我说了很多她自己的事，让我帮她逃出去。她有心跑，我何尝没有心帮啊？但问题是，厉燃他从来就不外宿，甚至不熬夜。十点钟一到，赌局必散，他也必然回家。虽然他爱喝大酒，但也几乎不醉。在外面喝了再多，回家前还能在我这超市里带瓶小白干走。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帮她……”
“所以……自从厉燃搬进来，莫识姐就没有一次下过楼……？”
“对，包括我发现以后，其他人也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唐绊心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脱离了家暴的范畴，这是非法圈禁了！厉燃抹去了莫识在这个社会上的所有联系，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却从不让她出现，就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不，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若不是当时吴金凤无意间看到了，或许莫识的故事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但是哈，有那么一次。这老头儿喝酒喝大了，遭报应了。当场晕倒，周围人直接给打120抬走了。也就是那么一次机会，莫识她……”
“聊什么呢？”莫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把吴金凤和唐绊心全都吓了一个激灵！
回过头，莫识又是笑容满至。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过，泼脏水也好，被圈禁过也罢，都像是吴金凤说的一场故事。
因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笑容阳光灿烂的人，会过着那种不堪日子。
“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说你长得太漂亮，绊心妹子都羡慕死了……”
莫识望向唐绊心，唐绊心也睁眼说瞎话立刻点头，“对对对，我可羡慕了。”
“行了，我背你上去。轮椅，我第二趟再下来取。”
“嗨呀，那么麻烦干什么呢？就放我店里，你们要用的时候我给你们拿不就完了！”吴金凤极为热情，热情到直接把唐绊心从轮椅上赶了下来。原本唐绊心不想麻烦莫识背自己上去的，但是被吴金凤这么一赶，顺势也就趴在了莫识的身上。
还好，唐绊心不算太胖。
门关上后，莫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往上走。她也会喘粗气，走一层时也会停下来歇歇。其实，她也很普通，就是个普通的女人。
这短短的几个台阶，或许是她梦寐以求踏着离开的，但是被厉燃拦着。还用长年以来的圈禁，不见天日的生活企图打碎她的骨头，让她彻底站不起来。
但很遗憾，莫识还是站起来了。
“莫识姐，你刚才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那盆脏水，也没想过去计较无赖骂你。”
莫识松了松气，站在原地说：“哦？怎么说？”
唐绊心趴在莫识的耳边，小声地呢喃着。
“你只是担心衣服脏了就不能背我了。”
莫识身子一抖，笑出了声。
“小妮子，你很了解我啊。”
“对啊，因为如果是我，也一定会这么想的。”
“嗯~”
“毕竟，我们今天是出去散步的。怎么会让一盆脏水坏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呢？”
“有道理。”
“那我们快点回家吧！”
“嗯，回家。”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64616678_8108518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