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搞不清我们的距离
“小……小……小姑子和嫂子……？？”唐绊心懵了，也因为刚刚自己索吻的愚蠢行为而懵了。她赶紧垫着脚往餐桌走，半路还踉跄了一下，别提多狼狈了。当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位置上时，连喝了两杯酒，很快，一小瓶白酒已经没了一半了。
莫识也默默地坐了回来，只有这一次，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很奇怪吗？”莫识抛出一个问句，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底竟然红红的。不知道是被酒染的，还是因为这个问题，这个场面。
唐绊心心里发慌，她并不歧视，只是觉得震惊罢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她们俩的关系竟然……”
“我能理解她们。”莫识一圈一圈摸着酒杯的边缘，手指划过时偶有滋滋的响声惹得唐绊心鸡皮一阵一阵，浑身都痒痒的。
“当你即将解脱时，有人给你当头一棒；当你堕入深渊时，有人舍身相救。前者，会遭恨；后者，则会萌生没缘由的爱慕之情。这也是为什么经历了大难后的夫妻，更加恩爱甜蜜的原因。”
“所以，她们两个遭过难吗？”
“算是吧，你想听吗。”
唐绊心的好奇心被吊起来，生怕莫识不继续说。于是她伸出双手抓住莫识，耍赖一般缠着莫识往下讲。
“你醉了，绊心。”
“我没醉……”
不，其实唐绊心真的有些醉了。以前的她从不深问，从不放纵，她的一言一行都极为克制，生怕莫识看出什么来。可现在，她完全醉了，至少在莫识面前放下了自己的伪装。
因为这些事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少女会好奇的了，她露出了身为记者的本性，忍不住探寻事件背后的真相。
“你说嘛……没准说给我听听，我就能解开失踪案的谜题了……”
莫识的表情逐渐变得不清晰，在唐绊心的视线中，她就像是摘掉眼镜的近视眼，只见得一个轮廓，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好，我讲给你听。”
听到莫识答应，唐绊心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抱着酒瓶子喝起来。
“覃家，原本是附近村子里的低保户。老头子去世得早，全靠老婆婆含辛茹苦将大儿子覃晖拉扯长大。覃晖也真是争气，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985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再考公务员，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可终归因为家里穷，没有钱出彩礼，所以只能订了个同村的另一个低保户家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解小禾……”
解小禾虽然家里苦了些，但无论是长相，还是干活，都丝毫不逊色。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早早进厂，成了生产组的小组长，一个月挣的钱比覃晖这个刚上任的新官儿还要多些。
可即使如此，婆婆和丈夫都没给过解小禾什么好脸色。
原因很简单，他们嫌弃她没见识，嫌弃她没文化，打心底觉得解小禾配不上覃晖。再加之婆婆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对解小禾这个穷媳妇一直瞧不上。
婆婆这样想，覃晖也心有不甘，最后就连解小禾自己，也这么认为的。
无论解小禾如何做小伏低，如何自轻自贱，覃家人对她的唾弃和厌弃都是只增不减的。但这其中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覃晖的亲妹妹，覃湘。
同样是活在重男轻女的阴影下，覃湘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她从小也喜欢读书，热爱学习，可母亲总是说女孩读书没用，几次把她从学校里带回来，企图让她早早工作，挣钱供哥哥读书。
覃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直到高考那天，覃湘都差点被母亲打到断腿。
在一声声“你是不是想考上大学离开我们家！我不准你走，你得给我挣钱，给你哥哥攒钱买房子用！！”中，解小禾终于硬气了一把。
她站在不敢忤逆的婆婆和丈夫对面，将覃湘护在自己身后。
“妈，老公……我小的时候就是因为家里弟弟要上学，才不得已中途辍学，出去打工。现在咱家条件好了，我挣的也多。我用我自己的嫁妆钱，再加上这些年攒的钱供湘湘上学。之后的费用也全部由我来承担，我可以上夜班，加点加件……你们不要再为难湘湘了！她脑袋聪明，不考大学太可惜了啊……”
你以为是解小禾的一番话感动了婆婆和覃晖，覃湘才有机会逃出去高考吗？
实则不然。
那番话，让覃晖第一次举起了棍棒，他一边打着，一边要求解小禾将偷偷藏得私房钱和她存折里的钱全部取出来交给自己。
当年，覃湘是踩着解小禾的血，奔赴考场。
好在覃湘真的没让解小禾失望，考上了炜县附近地平市的大学。她几乎没有时间复习，只靠偶尔去学校的那几次课，竟然也能考上大学。解小禾高兴的合不拢嘴，发誓就算自己累死也要把小姑子的大学四年给供完。
事情到这，本应该是终于能见到点儿光亮的好结局。
可事与愿违，覃晖在例行体检时，被查出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治疗了，而且以他们家当时的条件，根本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就这样，覃晖死了，没过三十，英年早逝。
老婆婆伤心欲绝，每日每夜咒骂着解小禾，说她克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让她给自己养老，让她不许离婚。
一开始，解小禾也是这么想的。
可时间久了，婆婆的谩骂越来越不堪入耳，她的同情和可怜也实在支撑不下这个家了。于是，解小禾自己搬出来住，租下了莫识对门的房子。
唐绊心撑着脸，酒瓶也喝了个干净，她醉醺醺地，继续问道：“莫识姐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覃晖当的是地方官，他家那点事，大家都知道的。”
“哦……那怎么没人知道你的事啊……”
“嗯？”
莫识抬起头时，唐绊心已经醉得趴在桌上不动了。
“蛋糕都没吃。”莫识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将唐绊心这个醉鬼抱起，一路抱到了屋内，放在床上。
正好天也黑了，美美得睡到天亮，也未尝不可。
可就当莫识转身要离开时，唐绊心却抓住了她。唐绊心双眼微睁，看上去不大清醒的样子。
“别走了，沙发上睡……不舒服啊……”
莫识坐到了床边，像是逗小狗一样摸着唐绊心的脸蛋。
“乖，不用担心我。”
“怎么不担心呢……怎么、怎么不让别人担心担心你呢……”唐绊心一个劲儿地把莫识的手往自己怀里拉。
“你每天照顾我，那么辛苦……反倒，我，我还怀疑你……你、你……你为什么总是闷声不吭，把事情往自己肚子里咽呢……”唐绊心说这话，带了点哭腔，她酒后是会哭的类型。
莫识没有搭话，默默地听唐绊心说完。
“你老是不把你内心的话说出来，别人怎么会体谅你呢？啊？莫识！你回答我……能不能坦率一点……求求别人，不好吗？偶尔，也让别人知道知道你的难处嘛……比如说我啊，你可以把你的委屈，你的不开心都说给我听。我一定会理解你的，我一定……一定会护着你的……就像是解小禾那样。我会的……莫识，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如果当年是我看到了那一幕……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这些，唐绊心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莫识猜到，大抵是吴金凤对她说了自己过去的往事，所以这孩子才会突然多愁善感，自己灌自己酒喝。
“金凤姐可真是的……”
莫识还是准备离开，收拾外面的残局。但是唐绊心死死拉着自己，自己根本没办法脱身。无奈之下，莫识也只好钻进了被窝里，躺在唐绊心身边，闭上了眼睛。
唐绊心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燥热的很。她头痛欲裂，浑身也酸痛着。待她勉强睁开眼睛时，却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莫识竟然躺在她身边，自己还紧紧贴在莫识的身上，几乎把对方当成了一个人形抱枕！
唐绊心立刻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完整。还好，都在。
不对……自己检查这个干什么？都是女生，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在这时，莫识动了动身子，似乎也要醒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作祟，唐绊心瞬间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
莫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唐绊心的脸。摸脸这个动作，仿佛已经刻在了她的骨髓里。没有一天，她不摸的。
一开始唐绊心还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时间久了，她倒真有点适应了。
可接下来，莫识的嘴唇猛地凑了上来。鼻息的热气甚至没能作为警示提醒唐绊心，那个吻就像是每一个朦胧的夜里那般，不曾缺席。
莫识的吻技很娴熟，又软又轻柔的嘴唇特别难以招架。让人忍不住，忍不住去回应……可回应了，便暴露了。
莫识一顿一顿地退回去，眼神中没有惊愕，甚至也没有一分一毫的慌张。
她只是说：“你醒了。”
“嗯……”
“其实你早就醒了。”
“没……就刚醒……”
“我不是说今天，我是说以前我吻你的每一天。”
“……”唐绊心知道，自己的酒劲儿已经散了，但脸上还是红的像是不值钱的大姑娘似的。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么堂而皇之，这么……不避讳……
“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莫识转了个身，把自己平躺在床上，双眼忽地望向了天花板。
“因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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