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错位的亲情
“解组长！解组长！”
远远的，马路旁，一个任由发丝随风飘荡的人，正叼着烟，如即将消散般立在那。工人样的女人使劲拍了拍她，对方才终于从发呆中缓过神来。
“解组长，想啥呢？想的也太入神了！”
解小禾顺手扔掉烟，在地上踩了踩。笑着说：“没啥。”
“唉……解组长，你不用藏着掖着，其实我们都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大学生的事，你婆婆又为难你了？”
解小禾苦笑，说：“没有没有，我都很久没见过那学生了。”
“也是，那小孩儿，才多大啊，和你也不般配啊！”女人又近了近解小禾，压低声音说：“其实啊，我觉得这小学生一闹也好。也得让你婆婆知道知道，你魅力不减，风采依旧，有的是人喜欢，不用非要在她覃家做牛做马！”
“哎呀……你说什么呢……”
“算了算了，说正经的。明天，督察组的人要来。”
“嗯，我知道。”
“那，安排你去接待的是，你知道不知道？”
解小禾终于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没人通知我啊？”
女人掏出手机，从工作群里找出一大段话。
“你看看……接待人，解小禾，这上面还留着督察组的微信和电话呢。怎么，你没联系啊！”
解小禾暗叫糟糕，这几天她心烦意乱的，竟然忘记了工作上的正经事。
“行，我赶紧去联系。回去吧，大周末的，往工厂跑什么？”
女人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然后朝她挤眼。
“快点联系！”说完，偷笑着跑开了。
“……”解小禾不解，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为何女人会如此殷勤。当她加了那个所谓的督察组微信后，一个面相极善的男人蹦了出来。四十岁，当官的，估计在女人眼里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所以才会鼓动自己去做接待工作吧……
可眼下的解小禾，哪有心情去想这些。
周末的工厂，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做。解小禾早晨这才刚到，就被赶了回去。听说，要做消杀，不能留人。
没办法，只能回家。而这段路，解小禾每次都走得格外漫长，原先的她也不是这样的。即使那时候丈夫日日趾高气扬，婆婆日日挑三拣四，解小禾也真心觉得，那是她的家，家里没有她不行。所以就算再苦再累，她都能提着一口气把日子给过下去。
但是后来，她的男人死了，婆婆快哭瞎了。
小姑子，也疯了。
“嫂子。”
解小禾的身体一紧，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在这拥挤的人流中，她竟然听到了覃湘在叫自己。解小禾下意识想逃，但她刚踏出一步，就被人狠狠拉了回来。接着，她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嫂子，看车啊。”头顶上，渐渐隐出了覃湘的脸。
覃湘从来不笑，看着自己的眼神极为瘆人。解小禾赶紧推开她，可推开的瞬间，又想起她的疯病。只好轻轻地扒开她的手，然后使劲挤出一点点微笑，远离她。
“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接你。”
“不用……”
“顺便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公司，天天让员工加班，休息日都还要压榨。”
“别这样覃湘……”解小禾梗住，她很难去解释，其实今天根本不加班，是自己为了躲避她，才会故意跑来厂子的。“下周，下周我会把加班推掉的。”
覃湘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她牵起解小禾的手，拉着她过马路。
“走，我们回家。”
回家，解小禾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可那里，真的是自己的家吗？
门一关上的瞬间，解小禾就被覃湘压在了门上，密密麻麻的吻和不容反抗的手全部朝解小禾袭来。解小禾闪躲着，可很快就被覃湘制住。她三两下舔舐着解小禾的耳垂，解小禾就浑身发软，顺着门逐渐瘫软下去。
覃湘将手伸过解小禾的胯下，一个用力就把她强行给抱了起来。
覃湘昂着头，像是在够着什么露水一般，将解小禾的嘴唇咬在口中。接着，她把解小禾扔在了床上。双手撑在对方脸旁，居高临下地问道：“嫂子，你抽烟了？”
“……没有。”
“我尝到了，别骗我。”
“真的没……”
啪——！！
一个巴掌，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只见得解小禾微微侧脸愣在原地，接着脸上红印子慢慢显现出来。
被打之后，解小禾并没有什么反应。她除了有一点点震惊，其他的还不如覃湘的反应大。
只见覃湘用左手狠命地拍打着自己的右手，也就是刚刚扇解小禾巴掌的那双手。她一边打自己，一边责骂。都不是对解小禾的，而是对她覃湘自己的。
“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我不该打你，不该打你！”
“好了好了……！！别打了，我知道，嫂子知道的。”解小禾抱住了覃湘，阻止她继续自残。覃湘，也在解小禾的安慰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对不起，嫂子……我就是害怕，害怕你离开我。”
“……”解小禾没有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笃定的告诉她自己不会离开覃家，不会离婚。因为，现在的解小禾，真的很想走，脱离这个家庭。
“嫂子，我……去给你倒水。你洗洗脚，我在早市刚买的药包。”
“……好吧。”
一般这样说，覃湘大抵是放过她了。解小禾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她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督察组的人加上了自己。
“你好，督察组孟华国。”
“你好，大顺工厂解小禾。”
“督查组预计下个月才能到，我先来一趟，简单看看咱们工厂的运行情况。”
“哦哦，好的。”
“主要是提前来看看安全生产的情况，给工厂排查指导后，督察组来了不至于措手不及。”
“原来是这样，非常感谢！谢谢领导！”
“我可不是什么领导，顺手帮忙罢了。”
“那也还是要谢谢您。”
“对了，我的住处可能要麻烦你安排。”
“好的，没问题，我预约好发给您。”
“辛苦。”
“您客气了。”
刚一撂下手机，覃湘就端着木桶走了过来。木桶里放了很多花瓣和草药，看上去是费了点心思的。覃湘吧木桶放在床边，伸手就去摸解小禾的脚。解小禾下意识一缩，但仍旧被她抓住，用力地按在了木桶里。
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非常舒适。她只是，不想让覃湘亲自给自己洗脚，总觉得，很奇怪。
“还是……我自己来吧。”
“嫂子，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为了去赶县里的模考，摔进了池塘里。还是你给我洗的澡，安慰我，告诉我没事的。”
是，如果能重来，解小禾发誓自己不会再去过度关怀自己的这个妹子。
“……”
“所以啊，我偶尔给嫂子洗一次脚，也是应该的。”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覃湘直勾勾地盯着解小禾，然后她的手指摩挲着解小禾的脚腕，问：“我送你的脚链呢？”
解小禾低头一看，被覃湘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她立刻回忆着，脚链……当然是因为太奇怪，被她给摘下来了。
“我、我……”
“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带着吗？”
“覃湘，我……”
“怎么，你要食言了吗？说好了的，你永远是覃家人，你要毁约吗？！”
“覃湘，你听我说……”
“你不许走……我不许你离开我！！！”覃湘再一次暴怒，紧紧地握住解小禾的脚踝，整个木桶的水都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解小禾深呼一口气，说：“我是想说，脚链落在厂子里了。”
覃湘的动作一顿，整个人也平静下来。
“怎么落在厂里了？”
“昨天仪容仪表检查，不许佩戴任何首饰。所以我才摘下来，放在抽屉里了。”
“……真的吗？”
解小禾立刻把脚拔了出来，然后潦草地擦拭干净，重新穿上鞋往外走。
“我现在就把它取回来，马上回……！”
望着解小禾匆匆离去的背影，覃湘的神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满意。她知道，此时的解小禾，是绝对不会离开了。
忽然，被子里一阵响动。覃湘一翻，解小禾的手机竟掉在那。
孟华国：住宿的话，我要提供身份证号。22034119198206179671。谢谢！
覃湘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就和那时一样，和她杀掉钟首民之前，握着刀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几乎颤抖得划开了解小禾的手机，可又过了一会儿，覃湘的表情逐渐放松。她穿好衣服，再次出门。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离开大祥公寓，而是来到了二门上了三楼。站在303的门口，覃湘竟掏出了钥匙，轻轻松松将其打开。
覃湘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全是钟首民留下的东西，短时间内根本清不完。
“像个老鼠一样，留着尾巴。”覃湘在心里又怒骂了钟首民十几遍，如果不是因为东西太多，她就能再用一次这个房间了。
真遗憾。
不过，没关系。只要再找莫识要一间新房就好了。
覃湘关上了门，站在走廊里，掏出解小禾的手机，点开了与孟华国的对话。
解小禾：大祥公寓，二门304。给您租了套房，您预计几点到呢？
很快，孟华国回信。
孟华国：好的，明天下午四点左右吧。
解小禾：好的，明天见！[微笑]
楼道里的感应灯“唰”得一下灭了，缓缓走下楼梯的覃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黑暗中，她露出了一抹见不得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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