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非之人

秋晨露起，迷雾重重，小草之上露珠晶莹，圆润似珍珠。

        刘庄眼周泛黑，眸中亦是被红色血丝充斥着。他站在门口，已经一夜，没有合眼。衣裳半湿，是清晨露水的得意之作。

        屋内，流干了泪水的蜡烛，将最后一丝光亮奉献之后，陷入了永久的寂静。

        “吁！”李行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有惊无险。这一夜，从缝合伤口，到施针抢救，后来又发热发冷，她都在一旁守着，汗水早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

        缓步走出房间，看到的便是刘庄那冷然孤傲的脸。李行想，这人面上虽什么都没有表现，可他心里却是在乎的吧，不然也不会在外间守上一夜，眼睛熬成如此模样了。

        “放心，只要等他醒来，好好休养一番，就能痊愈了。”李行出言安慰，若非她不顾天道轮回，出手救治，恐怕即便是贺皎在，也早已经回天乏术了。李行见刘庄虽不言语，可俨然已经是放下一口气，想了想又道：“伤口很深，那群黑衣人真是来索命的，招招致命。”

        刘庄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放松开来：“多谢姑娘相救。”

        李行点点头，不欲多言，转身欲走。劳累了整夜，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番。谁知某人不乐意了，出声喊她：“木青姑娘留步，在下想和姑娘谈一谈。”

        李行回头，见刘庄面色沉沉，她的眉头跟着皱起：“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谁愿意和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拿剑抵着你喉咙的人谈，更别提对方还是一个有冰块脸下属的冰块脸。

        刘庄看着李行，却是被她这副小刺猬的模样逗笑了。

        李行一愣，没能理解这人的笑点。而且这人本来就刚硬俊朗，如今一笑，却是多了人间烟尘气，让人莫名觉得亲近。

        “你怕我？”刘庄声音响起，不似往常的醇厚，多了邪魅。

        “怎么可能？”李行理直气壮，她会怕他？笑话！她只是乏了困了而已。

        奈何刘庄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已经走在前面：“既然如此，你我谈谈。”

        李行被噎住，找不到话反驳。好吧，她得承认激将法对她很有用。李行拖着疲惫至极的步伐，缓步跟在刘庄身后。这女人有些方面还真是比不上男人的，你看，同样是熬了一宿没睡，刘庄就能踩着稳健的步伐，健步如飞，而她则是虚脱了似的，走上一步就歇一口气。

        走至湖边，还没待她喘过气来，刘庄便问了个脑残的问题。至少在李行看来，确实是脑残。

        “你到底是谁？”刘庄是这样开口的。

        李行努力地眨巴眨巴大眼睛，摸了摸额头，然后有些讷讷地回答：“我是李木青，贺皎是我师兄。”

        刘庄沉默，只用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她拆解入腹。看来是很不满意她的回答啊。

        李行面上不明所以，可心里却清楚着，这人初次见面怀疑她，没有好脸色，如今她救了他胞弟，反而更加引他怀疑了。这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的，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不过，李行自认自己没什么值得对方怀疑的，想也不想，一双水灵的杏眸便直直盯回去，大眼瞪小眼，谁怕谁！

        一时之间，周遭的空气也冷上了几分。

        “接近元熙的目的是什么？”半晌，刘庄开口，却是逼近了李行的身子。

        李行退后几步，心里打鼓，这人怎么疑心如此之重：“我能有什么目的？”

        “为何隐瞒你的医术？”刘庄步步紧逼。这个女人明明医术高超，可却偏偏等到老大夫确定了没救了之后，才肯出手。而且，一想到元熙是为了这个女人受的伤，他就更加笃定这个女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隐瞒了又如何，我最后不还是救了元熙吗？”

        “你敢说，若元熙不是为你受伤，你还会救他！”两人脸颊几乎快要相触，呼吸几近相闻。

        刘庄的眼神凌厉无比，还透着长年上位者的威压，这让李行有些招架不住。况且，此刻他们离得那般近，那冰寒的目光直投入人心，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行别过头去：“不会！”

        这是实话。于她而言，在刘苍救她之前，她只当他是点头交，说得好听点，就是知道对方名姓的陌生人而已。说她冷漠也好，自私也罢，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因一人而伤天下人。

        李行说完这两个字，便觉得两颊一痛，一只粗糙的大手已经紧紧扼住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四目相对。下意识的，李行双手紧抓住刘庄的大手，心却是突突跳个不停。

        “听好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何目的，若你敢伤元熙分毫，我绝饶不了你！”刘庄眸中微含怒火，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话。

        元熙是他唯一的弟弟，他绝不会允许他出现任何意外。可昨夜，元熙为了救这个女人，生命垂危。元熙从小体弱，却敢为了一个女人去挨上一刀，不久正说明他对着女人上了心吗？堂堂皇子怎可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动心，更何况还是一个动机不纯处处隐瞒的女人？

        李行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她没事做，去伤害元熙做什么？真是乌龙！

        刘庄见李行点头，将手缓缓松开。无意间，手指触碰到女子那滑腻的肌肤，涟漪一圈一圈的，便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荡开来。

        李行却没注意到刘庄的神情，下颚一松，便退开几步，面露警戒。见刘庄没有其他的事要说的，李行转身，打了个哈欠，准备补眠去了。谁知刚走几步，又转过头，惊疑不定地开口：“你们可找到我师兄了？”

        刘庄暗骂一声，女色误事。此时见李行回身问他，心下虽疑，却没转过弯来，说了实情：“贺先生行踪难定……”

        抬头看一眼李行，发现她明显松了口气，心中虽不解缘由，但还是继续补充，且意有所指：“况且，如今也没必要再寻他了。”

        李行点点头，心道还算识相，知道姑奶奶我医术不差他。

        执修是看见李行离开，方才出现的。

        “爷！你怀疑……”执修只有再面对刘庄的时候，才会露出恭敬来。

        “嗯，她可疑，但未必就是她。”刘庄点头，眼眸依旧深不见底。“我们的人中，也有可能混入了细作，私下查探，切勿打草惊蛇。”

        “是！”执修躬身，随即又禀道：“八百里加急，圣上询问此次查访民情的结果。”

        “不急，等县丞先上了折子再说。”刘庄眼眸微眯，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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