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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相濡以沫


“盈儿,开门。”
  门被人轻叩几声,外屋传来林蕴低沉的声音,文盈将头埋入两腿之间,充耳不闻。
  “盈儿,你让我进来。”
  比起文盈的无法接受,林蕴倒是镇静得多。他毫不动摇地立在门外,身形稳如泰山。
  门外又响起几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动静不大,但足以扰人心烦。
  文盈被烦得头发一紧,只得抄起身边的枕头捂住了双耳,无论如何都不愿去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似乎静默下来了,敲门声已然停歇。
  文盈悄悄挪开几根手指,往门边瞧去。
  果然不见那人高瘦的身影。
  一时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心情。
  未关紧密的窗外漏进几缕冷风,文盈浑身一颤,颤颤悠悠地掀开了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她眼角还泛着红,头发也不齐整地下了床,身上只着一件雪白里衣。她刚醒来时脑袋还一阵疼痛,想来定是林蕴所为了。
  几步来到窗边,果然,窗子大开着。文盈瞪着那不听话的窗子上窜下跳了一阵子,就是摸不着窗沿。
  “该死!”
  话音刚落,只听“彭”的一声,窗子被人关上,文盈自己也被拦腰抱起,还没回过神的她愣愣的抬起头,怒容顿显。
  “你怎么进来的!”
  林蕴刚进屋就注意到她赤裸的小脚上,不敢把她放下,而文盈已经气急败坏地往他身上招呼了。
  “从窗户。”林蕴不闪不躲地任她捶打,单手将窗杆撑好,以免窗子又被风刮开。
  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他胸口,林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一面抱着文盈往屋内走,一面缓缓开口。
  “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林蕴感到胸口一紧,又继续说了下去。
  “蓉儿只不过成了斯府名分下的小姐,我们也并非不能时常见到她。”
  “并且,这与蓉儿而言,也是件好事。”
  文盈一开始还偏斜着脸不想让林蕴看见自己现今狼狈的样子,一听他这般解释,顿时心中焦躁难忍。
  “你放我下来!”
  见文盈忽然扭过头瞪着一双肿如桃子一般的眸子,林蕴身形一怔,更是不愿放她下来。
  “这斯家家主斯漪鹤,还有那个斯夫人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亲女儿?!”文盈一开口,眼泪就簌簌往下落,本就苍白的面孔添上一层难以融化的秋霜,一向满是柔情的眸中唯剩下对他的无尽诘难。
  “盈儿,你可听到我刚刚所言,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现如今我们一家都在斯府,想见面又岂是难事?”
  “可我们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养呢?”
  文盈喃喃道,目光失神地望着他,“我早该想到,家主同意你将我和蓉儿接来,果然是有条件的。”
  “家主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林蕴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若是我一直待在斯府,无法与你和蓉儿相见,你又会开心吗?”
  文盈沉默不语,眼神黯淡。
  林蕴身为斯府大管家,一年中有大半时日都必须待在斯府。而斯府所处的浔州清凉台并非良居,即使林蕴将文盈母女接来,没有家主的允许,也只能将她们安置在斯府府外。倒不是斯漪鹤不近人情,而是斯夫人不喜府中有太多女眷。也正因如此,文盈对这个斯夫人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一见面更是像极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是…”
  听出文盈已经有些松动的口气,林蕴立刻道,“并且斯夫人说了,以后一定会为蓉儿寻一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嫁人。”
  事已至此,文盈彻底无话可说。
  她唯一的女儿林蓉,永远是她的软肋。只要她以后的日子顺风顺水,风风光光,那她也就认了。
  “那明日,我能去见蓉蓉吗?”文盈小声问道。
  “当然。”林蕴握紧她的手,“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找蓉儿。”
  两人相偎在一起,一夜无话。
  事与愿违,第二日一早,文盈还未起,林蕴就被斯漪鹤派来的人叫走,说是要去城内置办商货。这种活一向是交由他去办,眼下即使文盈在身边,他也无法推脱,犹豫一阵后还是提前离开了。于是,待文盈醒来后,映入眼帘的已是空空如也的床铺。
  气不过的她只草草洗漱一番,顶着一头还未梳理好的头发素面朝天的就冲出了屋子。
  “好啊,食言是吧,又骗我是吧!”文盈心中满是委屈,她想也不想就往昨日去过的大厅冲去,一路上有不少侍从婢女见了也无人敢拦。这自是因为林蕴在斯府颇有声望,他的夫人也自然无人愿意公然得罪。
  待文盈凭借一腔还未整理好的怒气冲进大厅后,她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大厅中已经端坐着一人,他手执一笔,温雅柔白的面孔微侧,略带惊异的浅色眼眸望向她,目光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尴尬。
  文盈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丝尴尬从何而来,她默默后退几步,恨不得立刻掩面逃走。

  “林夫人?”
  斯漪鹤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面前的女子一身素衫,乌发甚至散乱着没有束好,不修边幅的几缕青丝直接翘了起来。原本娇俏的瓜子脸因没有着妆的缘故显得过于素雅,就连她一向自恃灵动明丽的双眸都肿得像被水浸过的桃子,简呼之为:水蜜桃!
  “呃,见过斯…见过家主。”文盈手脚忙乱地作了个揖,眼睛都不敢往上瞧一分。
  “免礼,不知林夫人来此处有何指教?”
  斯漪鹤毕竟是斯家家主,在短暂的惊异以后还是迅速恢复了一家之主该有的威严感,文盈战战兢兢地杵在那儿,瞬间感到了窒息。
  “家主明鉴,”文盈想到林蓉,还是咬咬牙抬起了头,“文盈是来寻女儿的。”
  “令千金不在此处,”斯漪鹤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她,“眼下,她应当与楠儿在一起。”
  楠儿又是谁?她头皮一麻,随即脱口而出,“不知能去何处找到我家蓉蓉?”
  ………
  斯漪鹤沉默了一阵,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若是你贸然去寻,怕是会遇到夫人,”斯漪鹤说着便起身将手中的卷轴卷好收在袖中,“不如我带你去寻。”
  “真的?可这样…会不会耽搁了您的时间?”文盈闪闪发亮的眼睛瞬间张大,其中蕴含的欣喜激动不言而喻。
  斯漪鹤微微摇头,脚步轻疾来到她身边,声音微沉。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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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文盈跟着斯漪鹤在偌大的斯府中东绕西绕了一阵子后,终于在一处幽静的书阁前停下了脚步。
  “蓉蓉在这儿吗?”
  文盈不免有几分意外,谁曾想到这么快林蓉就被安排读书了,这斯府的家教当真严格。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
  “你看看不就知晓了。”
  斯漪鹤示意她往门内探去,而从文盈的角度,正好看到一位与林蓉年纪相当的男孩正低着头一本正经地翻看着手中的书,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文盈向来喜欢小孩,一下子就来了劲,“这呆头呆脑的小孩是谁?”
  “呆头呆脑?”斯漪鹤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对她忽然熟络起来的语气有些意外,“这孩子是我…”
  话音未落,文盈就忍不住朝里屋喊了一声,“蓉蓉!”
  “娘亲?”
  果不其然林蓉闻声就从那男孩身后探出身子来,在看到她时双眸一亮,“娘亲!”
  斯漪鹤不动声色地隐住了身形。
  文盈一步上前将朝她冲过来的林蓉抱在怀中,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蓉蓉不怕,娘亲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嗯!”林蓉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依恋的将脑袋埋在她胸前,“蓉蓉不怕!”
  看着她安然无恙的模样,文盈心中的那块石头终是落了地。
  这时候,林蓉面上神情忽然一变,似乎感到了些什么,迅速将脑袋抬起,颤颤悠悠的望着文盈身后。
  怎么了?
  文盈也跟着转过身子,面色一僵。
  斯夫人就站在她身后,那个刚刚见过的男孩一声不吭地拽着她的袖子,乌溜溜的眼珠倒是平稳的停在一处。
  林蓉不由得往文盈身后缩去。
  “哟,这不是林夫人吗?”斯夫人秀眉一挑,“能找到这儿来,你还当真是有几分本事。”
  文盈猛的想到斯漪鹤,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时候被斯夫人看到她与斯漪鹤在一块,那岂不是七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斯夫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敢反驳,面上平添几分得意。
  “今日怎么一个人来找贵千金?如何不叫林管家陪着?”斯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不由讥讽道,“还穿成这副模样,呵,林管家不管管吗?”
  文盈冷笑一声,这些年听旁人的恶言恶语不甚少,斯夫人这些话对她而言还太嫩了。
  “林蕴是我的夫君,他管不管是他的自由,与夫人何干?”
  “有这等闲心,夫人不如去管管自己的人,别总是惦记着别人的孩子和夫君才是。”
  “你!”斯夫人闻言面上顿呈怒色。
  “还有,”文盈不给她打断的机会,“事情我都听林蕴说了,我家蓉蓉只当是你们名下的小姐,不必日日与你们斯家人待在一起。若有需要,我每日带她过来读书便是,其他事项,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文盈说完,拉着林蓉转头就走。想来斯家人既然倚仗她的女儿,她也就没必要与斯夫人这般人一般见识,反正她也是粗鄙的村野乡妇,得罪就得罪吧!
  ———————————
  林蕴一回府就听说今日文盈闯到书阁把林蓉给带回来了,一步三作地就回屋找到了文盈。
  “盈儿,听说你今日又得罪了斯夫人?”
  看着林蕴那副苦大深沉的模样文盈就来气,她索性一甩袖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权当默认。
  “你为何又要与她过不去?”林蕴自然不忍心与文盈置气,只得放柔语气,“她是斯府的女主人,你得罪了她,就等于跟不少斯府人结了梁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蓉儿着想啊。”

  “林蕴!”文盈忍不住拧眉打断他,“是她看不惯我先出言挑衅的!”
  “盈儿莫要生气,”林蕴都不记得上次文盈生气是什么时候了,一向温柔似水的她这几日里频繁发作,他几乎有些头疼。
  “为夫当然不是说盈儿的不是,”林蕴动作轻柔地扶着她坐下,“只是今日之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报告家主,斯夫人再添油加醋一番,我怕家主会加责与你。”
  “哼,那就更加无须担心了。”文盈一听他这么说,面上更是无谓,“你说的对,家主的确深明大义,高风亮节,他是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刁难我们的!”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林蕴微微挑眉,“哦,昨日你还极力编排家主的不是,怎么今日你就…”
  相处十多年,文盈怎会不知林蕴在想什么,她凑近林蕴,忙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他道来。
  “如此看来,家主果然是个好人,之前是我误会他了。”文盈又兴奋的添了几句,“想来他在书阁先我一步看到了斯夫人,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自己先离开了。”
  “的确是家主的作风。”林蕴微微一笑,“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斯夫人完全斗不过你,家主又不会完全站在斯夫人那边。”
  “你说他们俩毕竟也是夫妻一场,为何平日里这般相互避让?”文盈回想起昨日两人似乎也是不太登对,全称几乎没什么不必要的交流,外人看来哪里还有一丝恩爱可言?
  “你这家伙,怎么在别人家的屋檐底下说起闲话来了?”林蕴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我之前在家中不是告诉过你不少吗?怎么,如今还想深挖?”
  文盈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恩…你不说就不说,打趣我做什么?”
  “盈儿,像这种事情,我们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明白吗?”林蕴看着她苍白的双颊,心下一阵怜惜,“明日我去城里办事,为你多带几盒蜜膏,你慢慢用。”
  一提到去城里办事,文盈的心就被揪了起来,“你该不会日日都要去城里置办商货吧?你总不在府内,那我岂不是也很难见你一面?”
  “盈儿,为夫毕竟是斯府的管家,不少事情都是分内之职,无法推脱。”林蕴轻声细语地搂紧她,“但盈儿可以放心,无论有多忙,为夫每晚都会早点回府陪你,绝不会像过去那样。”
  他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倒让文盈有些脸红了。
  “夫君,你…”
  文盈凑近他细细一看才发现林蕴面色微沉,难掩疲惫之态,想来他一回府就直奔过来安抚自己,这番心意,她若还是不依不挠,那与斯夫人那等蛮妇有何区别?
  “夫君,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文盈立刻低头反省。
  林蕴浅笑着摇摇头,这些年他与文盈一直是聚少离多,夫妻二人一年里都见不上几回面。纵使嘴上不说,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对文盈有所亏欠,所以一直在尽力补偿她。
  文盈自小的确在乡野长大,与城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小姐们不一样。据她自己所说,当时家中就她一个女孩,几乎所有农活都被她所包揽。从年少时就没享受过任何年轻女孩应该享受到的一切,嫁给他以后,林蕴又怎么舍得她受委屈?
  依稀记得,那时候文盈因为嫁给他还受到了不少冷言冷语,大抵都是说她一个粗鄙村妇,嫁给林蕴完全是攀高枝走了狗屎运之类的,总之粗俗不堪,不提也罢。
  忽然额头间一片温润,待他缓过神来,发现文盈已经靠了过来,脑袋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额头。
  “夫君,想什么呢?”
  “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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