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月光
清癯的身段在地面烙成浅浅的光影，有一种朦胧的美感。他特意加重语气，意味深长地道：“听说你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应该不错吧。我赢了他，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哪有，玩玩而已，何必当真。回答你的话，我们父母是同学，大家认识实属正常。我跟付嘉旸呢是一起长大，但关系也没好到你说的那种地步。”她后知后觉有些不太对，“不过你关注点怎么是这个，比起他，你今晚更奇怪吧，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他不自在。”
“吃面吗？”
一长一短两道影子互相重叠，没有回答她的话，男生冷不丁出声。
殊宁刚提起的脚步陡然一滞，“啊？”
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席迩侧身，替她扶住自行车。
“我饿了，你呢？”
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眉眼较之刚才松弛许多。
“那你要请我吃面？”
距离晚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殊宁当然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男生点头，噙出一丝笑，没过多久将她带到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
青砖石瓦铺就的街道古老深邃，昏黄的灯光下，树影与人影交织，夜晚，这里饭馆林立，氤氲烟火之气。
到处都是穿梭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巷口绵延至道路尽头。“正林面馆”赫然出现在眼前，老式掉漆的牌匾预示这家味道不俗。
殊宁跟着他进入店铺，厨房没有遮挡物，雾气腾腾的灶台一眼望到底。老板在里面颠勺、捞面，老板娘在外面热情地招呼客人。
店里生意很好，客人几乎占满整个座位，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其乐融融。
头一回，殊宁不知道点什么，于是接受老板娘的推荐，来了一碗他们家的招牌。
中华老字号老卤面，浓油赤酱，浇头咸中带甜。厚切五花铺在表面，缀上郁郁的葱花，鲜香味扑鼻。
她尝了一口，眼底放光，一切感觉不尽其言。吃了这么多年的面，隐藏在巷子里的口感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味蕾得到极大餍足，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卤面汁液浓厚，不小心沾上了唇角。
席迩瞧见，递了张纸过去。她怔忡，呆呆盯住那只手。
并拢的骨节修长白皙，指甲修得平整干净。配合这张俊颜，冷清的气质，用一袭月光形容不为过。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好一袭浑然天成的洁白月光。
没念过多少诗脑子里骤然蹦出这句，她被自己的臆念吓了一跳。慌忙地别眼，她低头喝汤，滚烫的汤水迅速刺激神经。
“咳咳咳……”
一阵猛咳，她涨红脸，舌头又疼又麻，席迩恰在此时轻抚她的后背。
“没事吧。”
炽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一阵阵的柔软致使她心跳加速。
太丢人了，她暗自咬了下舌头。
席迩当作无事发生，告诉她：“我下个月要去省里参加集训，估计有一大半时间不在学校。至于回来的日期，还没定。”
“嗯？你怎么现在才说？”殊宁起先惊讶，而后大呼不妙。
他是触发她回去的必要条件，他走了，她可怎么办！
席迩迷惑，“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没、没有，你别多想，我能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惨了，他这一离开指不定多久，难道她要就此失去回去的机会？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席迩，我开学考不是没考好嘛，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不在状态。要不你帮我补个习吧，下个月还有一轮月考，不能再考得这么丢人。”
“补习？”他攒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殊宁咬了咬唇，“我是认真的，你看我成绩这么大起大落，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瞒你，我早就有找人辅导的打算，思来想去，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你看看你，常年稳居第一，是我们年级的学神哎，多少人崇拜你。虽然你这次也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但问题不大，我不介意。”
她手指轻扣在桌面企图用更多的言语说服他，但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年级第三求年级第一补习，说出去只怕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不过她不在意了，得抓紧一切时机跟他接触。即使回不去，她也要为今后打算。他是她保送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男生尚未给出答复，门口，三个打扮标新立异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进门。
为首的个儿最高，背头造型，拖曳着步伐流里流气。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半抿微抿间，雾气在鼻尖缭绕。
店里的客人心照不宣这是附近的一群小混混，只匆匆拂过一眼，继续吃面。席迩背对他们没有看见，殊宁不小心抬眸。
忽地，两道骇人的寒星射出，那个叼着香烟、宽额剑眉的男生眼神掺杂不一样的锐气。
“你好啊，李殊宁同学！”
大手一拍覆上桌面，他继而掐灭烟，冲她促狭。
面对突发状况，席迩起先以为她遇到了熟人，转念一想，不可能。
薄怒的唇抿成细长的直线，他眸眼扫荡，二话不说起身阻挡。
那个男生嚣张地与他对视，脸上同样流露出敌意，“兄弟，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嘛，我只是想跟李殊宁同学说两句话，没想怎么样。”
席迩岿然不动，只用更犀利的眼神注视他，周身萦绕的气质凌人冷锐。
殊宁见事态不对，急忙拉他落座。
男生却衔着一抹痞气的笑，随着唇边弧度放大，眼神却越加没了温度。他拍了拍席迩的肩，暗藏威胁，“我跟李殊宁做朋友，识相点，闪一边儿去！”
席迩眉毛上挑，曲成八字形状，面部随之产生细碎的变化。他五官凝蹙，唇线隐隐下压，“你敢！”
男生无惧无畏，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弟更是嚣张跋扈地踢起店里的凳子。
“谁说不敢，信不信我们揍你一顿？”
其中一个瘦子抡起拳头。
老板娘大叫：“你们要在我店里闹事吗？”
“要打架出去打，别在我店里！”老板也抡着个大勺出来警告。
一时间，几人通通被赶出门。
鉴于对方人多势众，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殊宁和席迩不约而同地对视。
跑。
夜晚的巷子黑灯瞎火，他们手牵手，一路狂奔。
风拂在脸颊，掌心与掌心贴伏，温流涌动。迎着盈盈月光，殊宁一颗心狂跳。
“我们要不要报警，我跑不动了。”
没过多久，她因体力不支率先栽倒在墙面上。右腹一阵抽痛，她连续喘了好几口起，直感觉到咽喉处泛滥一缕腥甜。
一只脚抵向地面，月光将影子拉得翩长。席迩同样喘着粗气，发问：“报警，你想好说辞了吗？”
照目前的情形看，那些人未伤害到他们，无法构成报警的理由，她垂头，陷入深思。
“那怎么办？”
此刻两人都陷进死胡同，不仅迷了路，力气也耗光了。更悲催的是，因为跑得急，她把书包落在了店里。
眼见着那三人穷追猛打将他们逼退至墙角，她神经紧绷。
“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垃圾桶随即踢翻在眼前，紧接着，“砰嗵”，对方扔了几块砖头过去。
殊宁惊恐地拉扯席迩的衣裳。
“凌菲，认识吗？”
大背头针对她必定带有目的，他冷冷逼近他们，身影笼罩在夜色之下。
凌菲，不就是对付嘉旸有意思的那个女生吗，他们什么关系？
她瞅着男生，“认识，怎么了？”
继而挺直身板，追问。
男生没说话，旁边那个瘦子插嘴了：“她是我们进哥的妹妹！”
原来是兄妹。
殊宁仔细打量他的脸，的确有几分相似。
“不过我跟她不熟，你找我做什么？”
“不熟？付嘉旸你熟吗？”
那名叫凌进的男生旋即勾出谑漫的笑，龇着牙，在光下勾勒出阴测测的意味。
席迩无视他身上的戾气，只一个劲步以护住身后的人，“付嘉旸我们都不熟，请你自重。”
“不熟？骗三岁小孩呢！谁不知道，你们是同班同学！”
他阴阳怪气地说着，表情由最初的谐谑变得阴冷。狠狠地瞪住殊宁和席迩，他将跟前的垃圾桶狠狠踢到角落里。
殊宁受不了了，鼓足勇气对凌进说：“我承认，我不仅认识付嘉旸，而且跟他青梅竹马。你不就是为你妹妹鸣不平来了？她对付嘉旸有好感，你觉得我跟付嘉旸要好，他会因为我欺负你妹妹？”
想不到她会如此直白，凌进肉眼可见地眼角抽搐，有丝尴尬。静默几秒后，他一拍手，道：“很好，你承认了。不过比起你的聪明，我倒要看看你的态度。”
“付嘉旸是付嘉旸，请你适可而止。”
席迩闻言，攥起拳头警告他。
凌进自动掠过他的话，一动不动望向殊宁。
殊宁又好气又好笑。
半大点的学生不好好念书，净整这些有的没的，是吃饱了没事做吗？
觑觑眼，她面容终于松弛下来，有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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