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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泠泠


头痛欲裂,沉睡的黑暗骤然撕开一条巨大的豁口,有清凉的风徐徐吹进来,漆黑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小鹿一样乌黑湿漉漉的眸子转了转。

        视线里是洁白的房顶,身下是柔软的大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地盛夏黑莓的香薰味,蜜糖般甜腻。

        藏岭撑着胳膊直起身子来,额头上冰敷毛巾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滑了一截。

        面前的是完全陌生的陈设,米白色的墙壁,巨大的落地窗前是浅灰色的地毯,白色的纱帘随着风微微摆动,玻璃小茶几旁放着黑色的布艺沙发。

        夜幕低垂,月色如细霜,温柔而绵长的光笼罩下来。

        不知不觉天色竟然已黑。

        藏岭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放在酒楼的包包和小西装外套都被带来了,放置在白色的柜子上。

        她俯身过去够了包包过来,拿出里面的手机打开,好几个来自爷爷的未接来电。

        跟藏叶回电话报平安时得知是爷爷让顾以南得了爷爷的叮嘱来寻她的,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的心里“咯噔”一声,也就是说,现在是在顾以南的地方,视线落在一旁放在柜子上的眼镜,她一阵头疼。

        这张脸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正在惊疑不定之时,房间门被人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一位妇人,穿着绛紫色的围裙,头发包在发巾里,双手端着个木盆,盆里盛着浸泡着冰块的水和白色的毛巾。

        见到藏岭醒了,妇人愣了了一下,有些无措的将木盆放下,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道:“姑娘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却让人在这冷淡风装修的空间里觉得异常亲切。

        “已经好多了,谢谢您。”藏岭冲她笑笑,指指地板,“请问这是顾以南家吗?”

        “是,是顾先生的公寓。”

        “那他也在这里吗?”

        妇人绞紧了手里的围裙,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顾以南在隔壁书房,毕竟顾先生从来没带女人来过这里,只是将人放在这里让她好生照料。

        察觉到她的顾虑,藏岭善解人意的弯了下唇角,拿了自己的包包和外套:“那麻烦您帮我跟他道个谢,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她笑起来时脸颊侧露出了两个浅浅地小酒窝,配上这精致的容颜,竟令妇人也恍惚了一阵,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小姑娘已经一阵风似得掠出了门。

        书房里,男人坐在深棕色的舒适座椅上,湛蓝色的眸子淡淡的投了点视线在面前的投影屏上,棱角分明的额前垂下几丝细发中和侧脸的线条冷硬。

        大屏幕上的视频会议结束,顾以南抬手,修长泛着冷白的手指松了松领带,挺直的后背往后一靠,陷在柔软的椅背里。

        房间里瞬间安静的只剩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他抬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视线落下,杯子里不知何时空了。

        “陈嫂。”

        “怎么了,先生。”陈嫂推门进来。

        顾以南抬手点了点空了的玻璃杯,陈嫂立刻明白过来,取了刚刚做好冰镇在壶里的果茶将杯子倒满,抬头瞅一眼半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的顾以南,犹豫着开口:“先生忙完了?”

        “嗯。”

        “刚刚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

        微阖的眼眸骤然睁开。

        “姑娘说她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顾以南坐起身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藏叶交代他把人安全送回家,怎么着他也得把人亲自送回家,此后这小姑娘再出什么事都和他无关了。

        带藏岭来的这处公寓是顾以南的私人公寓之一,在东城江北,远离闹市区,周围没有繁华的商业圈,既没有公交也打不到出租车,料想她只能走很长一截才能到最近的公交车站。

        夜色迷离,顾以南单手掌稳着方向盘,车窗落下来,车子缓缓沿着马路行驶,路灯的橙黄色落在他袖口处,银白色的袖口泛着光泽。

        这里本来就地处郊区,车辆人烟稀少,开了不多时,果然瞧见前面街道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湛蓝色的瞳眸在看清她的动作时微微眯起,顾以南放缓了车速,索性停在了路边,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他精致的面容。

        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藏岭,巴掌大小的脸上又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车里的男人眼神暗了暗,只有他才知道那副眼镜下的绝美容颜。

        在美术馆偶遇那次女孩穿着旗袍,顾盼生辉,眼眸里仿佛盛了泱泱星河。

        冰凉的蓝色眸子轻轻一转,视线又落在藏岭身上,任谁都没法把眼前这个带着笨重眼镜的姑娘喝美术馆的旗袍少女联系到一起,明明那般冰雪灵动的人,几次在自己面前都装的乖巧老实,甚至还有几分麻木愚笨。

        好一个瞒天过海。

        顾以南手肘撑在窗侧,手指弯曲,关节处微微摩擦过下巴,浅蓝眸子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他向来对女人的容颜不甚在意,即便惊鸿一瞥也从未过多留意。

        “汪汪汪——”凄厉异常的狗吠声骤然响起。

        藏岭两手握着刚刚从灌木丛捡拾来的木棍,与面前三条看不出品种的土狗对峙着。

        她面前的空地处,几截泛着诱人香气的火腿肠拨开包装纸扔在地上。

        离得最近的几条狗目露凶光,牙齿之间还夹杂着火腿肠的肉沫,却都在冲她狂吠不止。

        藏岭双手死死握着木棍,有小狗试探性的上前想嗅闻地上的食物,她手中的木棍在半空中威喝似得挥舞几下,吓得上前的试探的狗后退几步,冲她露出尖利的犬牙。

        夏夜清风徐徐吹过,藏岭额头却出了薄薄一层冷汗,本来娇艳艳丽的唇瓣不知是吓得还是心虚,血色全无,但她固执的不退一步。

        对峙良久。

        狗群呜咽着,冲她不怀好意的狂吠几声才不甘心的散去。

        藏岭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蹲下身,从包里摸出纸巾,捏起地上火腿肠,随着她的动作,火腿肠的碎屑里露出白色的粉末,她漆黑的眸子一震,咬了咬唇瓣,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是异烟肼研磨成的粉末,是抗结核的药,对狗却是致命的,许多厌恶狗心理扭曲的人在食物里撒上异烟肼扔在道路边,流浪狗一旦误食二十分钟之内没有得到救治必定死亡,就算侥幸送到医院洗胃也只有极少数能活下来。

        对于流浪狗来说,这是致命的毒药。

        藏岭抬头看向天空,明月皎洁,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曾经也由于这种可恶的毒狗人撒毒,失去了陪伴她长大的鹿鹿。

        送到医院时,鹿鹿是绝望凄厉异常的狂吠,挣扎着从医生手中跳出来,大小便失禁,全医院的人都拦不住它,毒药发作它的精神已经疼到恍惚,藏岭始终都记得,她一蹲下,它就朝她跑来。

        耳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她。

        她始终记得它漆黑的眼眸,不甘心的睁着,重重地倒在了她的身下。

        曾经无数个日夜,她和鹿鹿温暖的身体依偎着,互相取暖,她知道鹿鹿胆子小,遇到陌生的事物,她一蹲下,它就躲到她两腿下面。

        它觉得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它觉得她可以保护它。

        思及此,泪流满面。

        对着皎洁的月光,寂静的街道,低空掠过的风,想起自己在藏家如今尴尬的地位,没有父母疼爱保护,迫不得已为了家族利益联姻,被未婚夫嫌弃疏远,又在订婚宴上被人暗算关进小屋子里,种种事情回想起来,只觉得委屈萦绕在心头,在当下这种场景最适合放声大哭。

        眼眶一酸,眼泪就要顺着眼角流下来。

        转身时骤然对上那双冷冷淡淡的浅蓝色眸子,藏岭整个人一愣,马上要掉下来的泪水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男人倚靠在车门边,右耳处别着一枚纯黑的蓝牙耳机,月光如水倾斜下来,他墨玉般的黑发在月光下有着淡淡地光泽,湛蓝的眸子浅淡的看着她,鼻梁高挺,帅气逼人。

        顾顾以南?!!!

        藏岭被他这幽灵般突然出现在旁边吓得差点跳起来,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突如其来的悲伤气氛被这人的出现一打扰,瞬间紧绷起来。

        不知为何,对上顾以南,她总是谨慎小心,既害怕又不得不接触。

        “顾顾先生怎么来了?”女孩仰着头看他,可漆黑的眸子里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盈盈水意,像在强忍着什么,惹人怜爱。

        没有理会她的强颜欢笑,连句客套的关心都没有,顾以南扣在车门上的手指一用力,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冲藏岭淡然点头:“藏爷爷让我送你回去。”

        “啊?”

        “上车。”简短低沉的命令。

        “哦。”老老实实的爬上副驾驶。

        车子稳稳的驶出,车厢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在这样封闭狭小的空间,身边还有一尊冷冷的“大冰块”,找话题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藏岭的肩膀上。

        正犹豫着要开口,身边的人指尖轻点了点方向盘,淡淡地开口了:“你很讨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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