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阴雾
河西郡方向，诡域大片消失。
马家村已经湮灭一大半。
只剩下破庙，孤零零伫立夜色里。
那些诡域消失的地方，一片黑雾缭绕，好似深不见底的悬崖，又如同张开血口的巨兽。
“王绣衣，是不是出口？”薛浩出声询问，一双眸子亮如夜星。
其他人后知后觉，听到这句话，愣住的表情瞬间充盈希望之色。他们纷纷看向王海，死死盯着他的嘴唇，渴望从那里吐出肯定的字眼。
王海犹豫不决，苦笑道：“我也不知，从来没进过诡域。”
众人顿时泄了气。
薛浩回望诡婴，咬牙道：“没得选了，我们闯一闯！”
王海等人也回看一眼，诡婴已然发狂，寻着众人的方向追来。一路上地面塌陷，尸首满地，而诡婴的眼睛复原了。
山匪县兵，豪族子弟，逃亡流民，几乎已经死绝。
一眼望去，遍地尸体。
尚且苟活的人，四散而逃，胡乱跑进诡域深处，恐怕也难逃一死。
“走！”
王海低喝一声，率先冲进黑雾之中，眨眼就没了影踪。其他人还在犹豫，薛浩不再劝说，埋头也冲进黑雾里。
后方，诡婴狂奔而来。
众人顾不得犹豫，连忙鱼贯冲进黑雾里。
可雾里，一片漆黑。
众人全部隔绝，一个个小心翼翼，却不知往何处而去。领头的王海，摸索着走了百来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阴气弥漫，隔绝五感，这是诡域和现实交界处？”
他自言自语，唠叨不停。
“我记得书上说，遇到阴地，关闭五感以神识辨位。这神识又是何物？”
他一个通脉境绣衣使者，哪里知道什么是神识，只好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向前走去。
不知多久，他的脑袋撞到青竹。
他睁眼一看，已然身处竹林。
“我逃出来了？”他喃喃自语，悲喜不已。
好一会儿，他才收拾情绪，回头看向诡域方向。看不到诡域，也看不到村庄，只有交界处一片雾气。
那雾气翻腾，张牙舞爪如妖魔。
他站在原地踌躇，喃喃道：“再等等吧，希望都平安出来。”
雾气之中，薛浩等人全都不辨方向。
运气差的一些人，走着走着再次回到诡域，被迎面而来的诡婴踩成肉饼。
薛浩无法辨认方向，警惕地站在原地许久，隐约听见诡婴狂躁的嘶吼声。他这才放下心来，雾气虽一片漆黑，但基本没什么危险。
那么，只要不回头，一直往前走便可。
事实上真正的诡域，即便交界处也充满危险，甚至一些诡怪越界走出诡域。
诡婴早熟，又两次受重创。
诡域根本不完整。
薛浩不再停留，沿着直线方向往前，很快也走到竹林之中。
他看到不远处的王海，惊喜叫道：“王绣衣，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成林、边牧走出来，随后就再也没有人出来了。
一行几多人，只有四人活下来。
四人一阵沉默，看着眼前翻滚的雾气，又想起那巨大丑陋的诡婴。
一座城，全成了诡怪口粮。
就算薛浩、王海二人，与乌山县交际不深，也不禁背生冷汗。妖魔诡怪令人悚然，普通人生在世上，何其绝望。
可能做个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已经猝然离开这个世界。
“宝儿！”
“我的宝儿，谁把你伤成这样！”
就在这时候，诡域隐约传来悲愤的叫唤，众人闻之脸色大变。
“跑！”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浮现逃命的念头，同一时间向河西郡方向狂奔。
诡域之中。
一个披发的女人，面容凄切怨愤，伸出颤抖的双手抱起诡婴。
诡婴急剧变小，缩成人类婴孩大小，但依旧没有双手也没有眼珠。披发女人一挥手，诡域瞬间崩塌成阴气，呼啸着涌入诡婴体内。
诡婴迅速长出双手，恢复正常模样，不过却陷入了沉睡。
竹林之中，狂奔的四个人，听见声响不由回望。
黑雾变得稀薄，隐约可见披发女人。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四人一脸骇然，诡婴尚且能抵抗，这披发女人看一眼都心神不安。
终究还是逃不掉吗？
他们咬着牙埋头狂奔，眼看跑出竹林，跑到河西郡方向官道上。可是，不等他们欣喜，披发女人的声音便传来了。
“数载的谋划，居然被几个猪猡破坏。”
披发女人语气阴沉，饱含着怒火。
“你们真是该死！”
她随手一拨，一道阴气化作长枪，遥遥将边牧钉在翠竹之上。
边牧瞪大眼睛，伸手抓住阴气长枪。
可不等他拔出来，长枪又化作阴气，钻进他的身体接着又钻出来。
边牧成了一张人皮，从翠竹上滑落。
三人一阵绝望。
成林甚至放弃挣扎，是战是逃全都没有意义。王海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披发女人，忽然叫道：“她、她是鬼母！”
“呵，监察司的人？”
鬼母冷哼一声，再次拨出一道阴气，化作长枪直奔王海而来。
王海不禁闭目等死。
鬼母成名已久，妥妥的鬼使级妖人，而鬼使更是在恶级诡怪之上。别说他们三个虾米，就是河西郡的监司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这鬼母，乃是黑榜通缉的妖人，数十载逍遥法外，他们哪里是对手？
嗤嗤嗤！
阴气长枪，如烧红铁块侵入冷水，眨眼间化作白烟消散了。
三人为之一惊。
薛浩凝眸细看，原是一杆精金铁箭。
射箭之人，从远处纵身跃来，笑声如惊雷：“哈哈哈，当真令人意外啊！”
“小小一个县城，布局者竟是鬼母。”
他轻飘飘落到三人身前，一袭黑衣，头戴方巾，蓄了一部不长的胡须。
精金大弓，已经背到身后。
他手里提着七尺长枪。
薛浩、成林不认得此人，王海乍一看见，整个人放松下来，腿软得险些栽倒在地。
他扶着薛浩，轻松说道：“巡御使岳山，我等不必担心了，这位我在京城便久仰大名。”
“你三人，速速离开此地。”
岳山低声吩咐一句，振了振手中大枪，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鬼母。
“大名鼎鼎的鬼母，也依附长生道？”他边走边说，神色自若，左手还不忘捋捋胡须。
“就凭你岳山，还拿不下我！”
鬼母脸色难看，尖声一叫，一甩长衣大袖，怨气化作大队的阴兵，争先恐后冲杀出去。
“给老子散！”
岳山大喝一声，音若雷霆，竟然吼散一众阴兵。与此同时，他猛然纵身一跃，舞动手中七尺大枪，泰山压顶般朝鬼母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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