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告别（上）
“到时候”这个说辞，可太难以琢磨了。
曹深铭觉得，一个人既然对要处理的事说上一句“到时候再说”，那就是不上心，就不用管了。
“不行。”周盾坚决不同意，“珩哥这种没事就装酷把话憋在心里的性格，对上小哑巴，肯定什么都等小哑巴自己送上门来。不行，我看这友谊发展不成，需要我们从旁协助。”
两个锯嘴葫芦交朋友，没有助攻怎么行？
周盾已经打算好了，找个机会，他就悄悄问小哑巴换座位的事。特别是复习得怎么样，觉得能考几分。
至于为什么悄悄问，当然是因为珩哥拉不下这个脸，他作为珩哥的好兄弟，不能给珩哥掉了架子。
问的时间地点，周盾也想好了，就在月考的时候。
考试嘛，肯定是单人单桌。教室里肯定摆不下这么多桌子，按照以前初中的习惯，会去空教学楼另开考场，按照成绩安排座位。陆苇跟他前后桌，成绩也差不离，考试座位肯定在一个教室。
等去考场的时候，他就好好跟陆苇谈一谈。至少，要明确表达珩哥对她的关心。
周盾连见了小哑巴说什么都想好了，可没想到的是，一高考试，没有另布置考场。
考试的考场就在本班。
不，准确地说，是在本班跟走廊。
一高每一栋教学楼的走廊都极为宽敞，考试的时候只要将一半书桌搬到走廊去就行了。
月考第一天早上，才刚上早自习的铃声，代班主任于文梅就紧张地来了教室。她把注意事项说完，抬手在第三组课桌中间劈了一下。
“以第三组这条线为中心，我的右手靠墙壁里侧，左手去走廊外，快，搬桌子。”
不用说动作轻点，大半个校园都是吱吱啦啦搬桌子的声音。
周盾看着已经动的一二组同学，傻了眼。
14班一共五组人，也就是说，第三组的人，刚好要分开。
他跟裴珩的考试座位，跟曹深铭、陆苇的，刚好就隔着一面墙壁？
为了防止作弊，还要把窗帘拉了，什么都看不见？
这还怎么悄悄地谈啊！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盾想掀桌。
更叫他恼火的是，比赛将近，老秦根本不放过他们任何时间，恨不得连考试都不让来。连着三天，老秦早上监督他们锻炼体能，直到考试前二十分钟才放他们回教室。考完试，老秦就在连廊上等着，立马抓人去训练。
整整三天，别说裴珩了，就连周盾都没机会跟陆苇说上一句话。
周盾简直要愁死了。
眼看就是放假了，他动用金贵的脑袋，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秦老师。”马上就是最后一节课了，周盾高高举起手。“报告！14班要换座位，我跟裴珩、曹深铭要回去搬桌子。”
老秦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你们要训练，谁敢不帮你们搬？”
“可……可马上就要放假了，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老秦，我还没跟同学告别呢，很容易心情不好，影响发挥的。”
老秦：“……”
“……”曹深铭也无语了一会儿，被捅了一胳膊肘，只好给人打补丁。“老秦，你就没觉得这几天给我们的训练强度太大了吗？”
这也像是借口，但这借口就很冠冕堂皇。
老秦看看这几天略微沉默的裴珩，喊集合。“最后给你们放半天假，好好放松放松。明天出发，我要看到专心备战、精神抖擞的队员，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周盾连声应着，收拾东西，催着。“还磨蹭什么啊？马上就是最后一节课了，上课了还怎么说话啊？走走走。”
裴珩沉默着收拾妥当，一直走到综合楼门口，才问：“周盾，你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周盾真是苦口婆心、心力交瘁，“珩哥啊，你不是……”
说话之间，三人走进综合楼。
裴珩忽然抬手。
周盾还以为除了什么大事，赶紧闭嘴。
可等了一会儿，裴珩忽然一言不发，往后一拐，上楼去了。
“……”周盾忍了忍，没忍住，就要嚷嚷起来。一个字还没出口，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5号：不要出声。你们先回教室。]
“这……”周盾想喊不敢喊，只能压低了声音问：“这都快上课了，珩哥他还当不当小哑巴是朋友啊？就不能跟她好好说一说换座位的事，好好跟她告个别吗？上这鬼屋干嘛？”
综合楼是个回字形五层楼，除了南边是图书馆之外，其余楼层都做了各式各样的实验室、演示教室、机房。图书馆的门开在另一边，其他的教室除非有课上，平时都关着门。除了一教一二楼的学生急着用厕所，平时别说人了，鬼影都没有一个。
但裴珩听见了。
他顺着东楼的楼梯上了五楼，又仔细听了一会儿，折往西去。
越是走，越是听得清楚。
“蓝教练是吕教……吕……吕……女……女教练……”
裴珩放轻脚步，往楼梯间走去，只见一个穿着棉t恤牛仔裤的女生坐在楼梯上，捧着一本书，正在努力、大声地念着。
一边念，一边纠正。
就说他在楼下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过，她也太专注力了吧？连他来了也不知道？
裴珩在她休息的间隙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清亮的男声突然出现，陆苇吓得瞬间跳起来，手里的书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转身发现是他，她才松了口气，按着心口，靠着墙壁滑下。
“吓、吓死我了……”
顺了气，她忍不住问：“你干嘛突然出现在这里？”
裴珩挑了一下眉，示意：是我先问的。
她、她知道。陆苇抿抿嘴唇，心虚地垂下眼。可是，这叫她怎么说啊？她就是不想说，才岔开话题的嘛！
陆苇想找借口，低下头去捡书。可才伸手，那书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捡起来了。
《如何纠正发音》？还贴着标签？学校图书馆还有这种书？
“我……”察觉到他的眼神，陆苇突然难堪起来。“那个……”
仿佛那天在舞蹈室的感觉又来了。她平时被人发现什么，只要不是自己犯错，是不会难为情的。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难堪。
“我……”陆苇的舌头都被尴尬折磨得僵化了，不知道怎么遮掩。
“在练普通话？”
陆苇僵硬地点头。
下一句，就是为什么在这里练了吧？
裴珩看看四周：“宿舍没有回声？”
他、他知道她选这里，是利用回声听自己的发音、纠正发音？
陆苇愣了一下，鼓起勇气抬了一下头，发现他眼中没有鄙夷的神色，才解释说：“嗯。而且，隔音不好。”
她怕自己读得太大声，被其他宿舍的女生听见，又被嘲笑。
裴珩将书递了回去，问：“你手机呢？”
手机？陆苇不明所以，将书装回包里，从口袋掏出手机，脸更红了。
这个时候智能手机已经兴起了，班上好多学生都在用iphone。她用的，还是一款杂牌机。
裴珩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划了几下，把录音功能调出来：“把自己的声音录下，回头自己听，比听回音更清楚。”
“我……我知道。”陆苇小声说，“可是我的耳机漏音，宿管阿姨的耳朵又特别灵，晚上巡夜的时候不小心就会发现……”
这算什么原因？裴珩无语，伸手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递了出去。“拿着。”
陆苇看着那宽厚掌心上的黑色耳机，使劲摇头：“不……”
“叫你拿着。”裴珩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这都快国庆了，据说今年冬天特别冷，难道你要大冬天的坐这里念绕口令？感冒要请假看病，耽误学习不说，还要花钱。”
他已经摸清了，“耽误学习”跟“花钱”就是这小女生的死穴，百试百灵。
果然，陆苇脸上的坚定便动摇了。
“拿着。”裴珩把耳机丢进她帆布包里。“分得这么清，你就这样当我是朋友？”
耳机似乎还咚的响了一下。这毫不吝惜的做派，好像……也不是很贵的样子……
陆苇迟疑片刻，保证着：“那我练好了就还给你哦，绝对不会弄旧，更不会弄坏的。”
这还差不多。裴珩点头，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十分钟的课间而已，她来得及跑到综合楼五楼吗？
陆苇老实回答：“于老师说，我们可以选择去图书馆或者去练琴。”
裴珩一听就知道，什么图书馆、练琴？就算班上大半学生都学过乐器，又不是艺术生，这个时候练什么琴？看什么书？分明就是月考结束+马上放国庆长假+即将换座位，14班的学生变成了脱缰的野马。于老师那个软性子管不住，也不敢管，就干脆找借口让学生自由活动了。
现在还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不是无声地打手机游戏，就是看课外书，剩下的都在吵吵嚷嚷地聊天。
难怪连这个好学生也有胆子来综合楼了。
这位于老师，到底靠不靠谱啊？
他想着，不觉皱眉，看了陆苇一眼。
别等他去比赛了，这小哑巴被欺负，老师不吭声，他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可就糟了……
“我……我那个……”陆苇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登时紧张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裴珩面前，她一紧张，就容易说话不过脑。“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一句话问出，裴珩就恢复常态了。他白了一眼，没说一个字，将包一紧，就要走。
“你……”陆苇脑中念头一闪，脱口而出：“是因为我吗？”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63349234_1546394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