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道歉
第26章道歉
陆苇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爸爸知道了吗？有没有骂她？
第二个念头：完了，医药费怎么办？哪来的钱？
第三个念头：课落下了。
“我……”她想说话，声音却像蚊子哼哼似的。
幸亏护士就在旁边，发现了先过来按住她：“别动别动，打点滴呢，等下针头歪了。”
陆苇艰难地睁着眼，说话的时候嗓子跟被砂纸擦过似的。“钱……”
护士在医院工作，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不知见了多少，一听就知道她担心什么，笑着安慰道：“医药费你不用担心，已经有人交了。听说是伤你的那个男生的家长，钱都预存在住院卡里。一切事情都由你们班长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说着，护士不由得感叹：“你们班长可真好啊，小小年纪，真可靠。”
陆苇眨巴了一下眼睛，愣了。
班长？
“对啊。”护士一边给她检查，一边说，“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长得酷酷的，乍一看像个小混混，结果人还挺热心。”
不，这一定不是班长。
他们班的班长虽然也是个男的，但看起来很挺温和无害，是个会拉小提琴的儒雅少年。而且，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啊，班长怎么会帮她垫付医药费？
酷酷的……难道是——裴珩？
不不。陆苇在心里摇头。裴珩还在省城比赛呢，怎么会是他？裴珩就是上次耳机的事帮了她一次，她不能每次出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总觉得他会突然出现，为她解决问题。
护士姐姐的一番话，重点是垫付好吗！
垫付……
陆苇嘴巴发苦，心里一时没了主意。
就算是垫付，也是要还给人家的，她……她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就剩下600块，哪够还给人家？
跟父亲说吗？说了……他也不会给的。不知道那笔钱能不能提前全都取出来？
可是，可是那笔钱，是拿来读大学的……
正在慌乱纠结的时候，帮她把针头拔了的护士笑了起来：“哟，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班长来了。”
真是班长吗？
陆苇艰难地想转头看去，还没动，就被人按住了。
“动什么动？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能动吗？老实呆着！”
这……这凶巴巴的声音……陆苇呆了呆，一张帅脸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话了。
那一瞬间，好像是失群的孤雁终于跟上了队伍，找到了家人，巨大的安全感袭来，化作泪意夺眶而出。
“哎、哎……”裴珩慌了手脚，“这怎么还哭了？你哪里疼？护士，护士姐姐，您看看她……”
“呜呜……”陆苇一边哭，一边想摇头，又动不了，说不出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护士看出来了：“小姑娘这是劫后余生，看到亲近的人，心里的委屈止不住了。不用担心，她没事，让她哭一哭就好了。”
她不说还好，“委屈”两个字一出来，裴珩的心没放下来，反而揪起来了。
是啊，遭遇这种破事，谁能不委屈？
“好啦，不怕了。”裴珩站在病床边，看着她轻声病弱地哭着，双手垂在身侧，手指握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地捏着。
像是在从铺天的揪心里拧出一点理智来。
他的声音也慢慢的，沉沉的。
“我回来了，以后有我罩着你，都不怕了。”
“万事有我。”
陆苇昏迷刚醒，又哭得昏昏沉沉的，并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一句分量多重的话。裴珩也没打算因为一句话就要她感动得呜呜嗷嗷。
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用行动证明一切。
他也没有继续劝陆苇不要哭，只是觉得她的泪珠实在太重了，一下一下地砸在他心里。
不由自主地，他就想擦掉。
等陆苇终于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她才发现，裴珩弯着腰，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拿了纸巾，不停地给她擦着眼泪。
擦眼泪……陆苇呆了呆，心底狠狠一动，眼泪差点又止不住了。
十年了，终于……终于又有人为她擦眼泪了。
虽然知道这份温暖不会很久，尽管清楚这份温柔只是因为裴珩热心，但……但陆苇还是非常感激。
开学的时候，裴珩曾经那么讨厌她，但只是稍微接触，他就能感觉到她不是那么糟糕，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她，照顾她。
这么好的裴珩。
她不能哭了，对着这么好的裴珩，为什么要流泪？
陆苇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止住了眼泪，鼻音嗡嗡的：“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是在学校出事的吧，谁通知了他？
“我昨天下午就回来了。”提起昨天的事，裴珩的声音不由得紧绷，“陆苇，我是……亲眼看到的。对不起，我没来得及阻止。”
阻止？潘新勇跟人打架是事发突然，谈不上阻止，所以，他来不及阻止的是其他事吗？
陆苇的心猛地一沉。
她受伤，不是意外吗？
裴珩无声地摇头。
“……”陆苇抿紧了嘴唇。
她能考上一高，能自己在外面读三年初中，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回头想一想，她就知道潘新勇突然找她吃饭，这事里头有古怪。
她大概是被谁捉弄了。
她的沉默更叫裴珩心中难受，只觉得罪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愧疚、难过并不是放任自己不管不顾的理由。
犯了错，就要弥补。
有些事，一定要有人做。
“陆苇，我今天来，有三件事。”
“第一，医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潘新勇家已经帮你垫付了，都预存在医院里？不够医院会通知他们补上，后续还会给你精神损失费。你是受害者，拿多少钱都不为过，安心收下。”
赔偿？
陆苇的心安了一半。
不用跟父亲要钱，也不必动用那笔钱，对她来说担心就去了80。
“第二，你家里暂时联系不上，事后……再说吧，你会好好的。”裴珩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一切有我，你安心治疗。”
所以，父亲不知道她受伤这事？
陆苇的心彻底放下了。
其余的都没有好担心了。
学习……担心也没用，出院以后她努力就好。
“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第三……”裴珩的再次手握紧，“陆苇，我们来跟你道歉。”
“啊？”陆苇这下糊涂了，声音温柔，又透着焦急。“裴珩，这事跟你没有关系呀，你道什么歉？”
裴珩摇头：“一切的源头是开学那天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你。后来我们的误会虽然解释清楚了，关系也改善了，但明知道班上的人因为我的态度而针对你，我却从来没有帮你解释过……”
“不，不是的。”陆苇已然把他当自己人，看不得他把罪状都揽在身上，下意识为他辩解。“是你让我自己说清楚的，我很高兴你让我解释，如果没有你给的机会……”
“你的宽容和理解，只是你谅解了我，并不是我宽恕自己的理由。人，做了什么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出具了谅解书，就等于犯罪分子没有害了人吗？”
裴珩打断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站直了，让开一步。
陆苇躺着，没有看到，就在这一步之间，裴珩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无声地看了身后一眼，像在监督执行刑罚。
“该认错，就认错，人不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太多借口。”
远远站着的人连震惊“珩哥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的时间都没有，齐齐被偷被他的表情眼神给吓住了。
他们哆嗦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挨挨蹭蹭、你推我搡地走了过来。
“那个……陆苇同学……”
这些是……陆苇认得这是班上很嚣张的几个学生，有男有女。
现在，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少年少女们，全都白了脸。他们低下头，齐声开口：“对不起。”
陆苇从来没有得到过谁的道歉，根本不知道怎么回话，一时呆在那里。
裴珩便替她做了回答：“你不知道、不想说，就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们道歉，是应该的，是我们的事；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我没有脸要你原谅，但这个道歉我必须给。对不起，陆苇，都是我害你被孤立，害你被校园冷暴力，最终导致你重伤。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你当时的同桌是别人，你的高中根本不会有个这么糟糕的开始。”
“是我自大狂妄，做事不想后果，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烂人。”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裴珩在心里发誓。
陆苇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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