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温柔
第31章温柔
重新给自己找到定位之后，陆苇跟裴珩的相处就轻松多了。
至少，她不会再因为裴珩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疑神疑鬼，自己费尽了猜测。
大约是心情好了，她的病情也好得很快。
陆苇读过一句诗，说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诗词的注释说，这是因为爱情会患得患失。她初尝暗恋，已经有些受不了，赶紧跟自己说还是友情好。
友情不会生忧愁恐惧。
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陆苇要出院了。
“裴珩，这是今天的笔记。”方青如侧着身体，目光避开，将本子递过去。
自从陆苇出事之后，方青如都不敢看裴珩的目光，每一次看，都觉得是无声的谴责。
裴珩没有接：“今天不用了，明天你自己给她吧。”
方青如愣了一下，语气竟然有些惊慌：“她……她要出院了？”
不光是她，走廊上的学生都静了一下，同时在心里浮起一阵惧怕。
陆苇……要回来了？
他们以前……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们要怎么面对她？
她呢？又怎么看他们？怎么骂他们？
“哼……”裴珩忽然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禁不住随着身体颤抖了一下。
裴珩像是看到了，但没放在眼里，语气淡淡地说：“不要把陆苇想得那么狠厉，她的个性有多好欺负，你们还不清楚吗？但我也不希望有人觉得她好说话，就把过去一笔勾销，该记得的，我都替她记着。只是她最在意的是学习，我希望以后没有必要，所有人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从前，特别是她受伤的事。不要让她总是记得，自己曾经被欺负得那么惨，不要影响她的学习。”
他强调了两次“学习”，而后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好像在问：听到了吗？
于是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在心里应道：听到了。
裴珩收到这无声的承诺，转身下楼，接陆苇出院了。
等他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14班的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钱雨梵按着心口，喃喃着：“我……我觉得，珩哥好像知道我心里想……”
她差点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幸亏最后忍住了。
不过，也不要紧，大家都是一个想法——
听到陆苇要出院的瞬间，他们竟然感到了害怕。
因为怕面对自己的罪孽，居然卑劣地希望陆苇永远在医院里呆着，再也不要出现在教室里。为此，他们愿意忍受上课被人拍摄，课后分享自己的笔记。
可是现在，裴珩说，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陆苇要出院了。
不，或许比起面对陆苇出院这件事，更叫他们害怕的，是自己居然有这种“害怕”。
他们是一高的学生啊，是全市选出的最优秀的学生，品德居然如此卑劣。
刚才的一瞬间，他们都有一种感觉，好像裴珩看透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他强调不要在陆苇面前提起从前的事，究竟是为了陆苇好，还是……嘲笑他们呢？
一时间，整个教室的人都冷汗涔涔。
“以前我不服裴珩。”忽然有人开口，沙哑的男声。
同学们看过去，竟然是班长。
他白着脸说：“以前你们追着裴珩跑，一个个奉承他，捧着他，我心里不屑，也不服。我觉得他不过只会耍帅，只是篮球打得好一点而已。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有勇气。”
整个班，除了被裴珩押去医院道歉的几个人，没有几个敢去见陆苇。
因为见了陆苇，就要面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无视从前，那是恶棍；直面罪孽，就要赎罪。
他们既没有勇气做一个恶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犯下的错。
只有裴珩，一直在不断地赎罪，不断地为陆苇做事。
裴珩有他们都没有的勇气。
“班长，你不用这么说。”曹深铭淡淡的声音响起。
其实裴珩不想让他们去探病。
他跟周盾在出事的第二天就想去医院看看陆苇了，是裴珩拦住了。
他说：“她现在不能面对班上的人，给她一点时间恢复。”
曹深铭也是篮球队的，长得非常高大，但气质并不粗野，反而有种别样的疏离温文。他客客气气地笑了一下：“珩哥也没有你说得这么好，否则他就不会在赎罪了。人嘛，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行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
说完，他看了周盾一眼，两人一同起身，在楼下追到裴珩。
陆苇在医院住了快两个月，东西还不少。生活用品不多，学习用具却一大堆，正愁裴珩一个大少爷怎么弄得走。没想到，周盾跟曹深铭也来了。
“小陆苇！”
“陆苇。”
陆苇两个月没见他们，着实愣了一下，连笑容都是僵硬的。“你……你们好，好久不见。”
她有些莫名地害怕，也看得出来，周盾跟曹深铭有点不自在。问了两句她的身体之后，他俩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目光一直闪烁着。
曹深铭比周盾成熟，嘴唇动了动，似乎已经找都了话题，正要开口，却被裴珩不客气地打断了。
“让你们来是光聊天的吗？搬东西，动作快点，长这么大个力气没三两。”
周盾是个直性子，直接就踩了圈套进去，嚷了起来：“珩哥，你这话不对，我哪没力气了？”
“那你还光站着？”裴珩数落完周盾，又说陆苇，“还有你，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但还要休息，不能劳累，不能做体力活，要特别小心你的头。老实坐着，不许动了。”
“不是‘不能’，是‘不要频繁’……”陆苇分辨着，才说了开头，就被瞪了一眼，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着裴珩当出院总指挥。
他从小都是打篮球的主力，长得本就高，脸又帅，平时光他一个，存在感都快把病房塞满了。现在又加上了周盾跟曹深铭两个身量跟他差不多的，病房都快装不下了。
裴珩还不安分，一边上蹿下跳地指挥着周盾两人，把两人指挥得团团转，还时不时缪嫌弃陆苇两句。
说她不肯好好休息看了太多的书，等她彻底好了以后要秋后算账。
周盾心直口快，看不过去，不由得帮她说话，连带着跟她一起被裴珩数落。曹深铭呢，帮理不帮亲，间或回两句。
于是，被裴珩一个人带着，他们几个演出了一群人的效果。
等东西终于搬完了，坐上车子的副驾，陆苇已经跟周盾站在了一条阵线上，协力反对裴珩加在他们头上的种种罪名。
也是知道这时，陆苇才恍然发现，她跟曹深铭、周盾之间的隔阂，已经在吵吵闹闹里不见了。
是裴珩。
陆苇心中一动，强行按下的心湖登时波光潋滟，起伏不定。
裴珩知道她在医院这段时间，看似辛苦，被病痛折磨，其实心理很放松。在医院里，她只要做一个乖乖的病人就好了，医药费潘家已经预存妥当，钱不担心。她治疗配合，又有裴家的影响在，陆苇十六年第一次过了没有歧视、偏见、误会的日子。
还有裴珩每天都来看她。
说实话，真的很开心。
陆苇身边被小心地安放了一块保护膜，跟外界隔开了，一时都忘了一高的生活。
直到周盾跟曹深铭来了，她才惊觉，真实的生活是什么。
一高、同学、嘲笑、偏见、伤害……种种扑面而来，陆苇突然想起了被她抛在脑后的种种真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面对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该怎么继续在一高生活，出了这么大的事，该怎么跟同学们继续同堂学习。
他们道歉，她该原谅吗？
要怎么装作事情没有发生过，跟同学继续平和相处？
这些她都没有想过。
但裴珩都想到了。
所以，他先把曹深铭跟周盾叫来，一改酷哥的个性，变成一个脾气暴躁的婆婆嘴，这里也念叨，那里也嫌弃。她就在这唠叨和嫌弃里，跟周盾、曹深铭暂时消除了隔阂。
——只是暂时，过去的事，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但至少，她可以自然地跟两人沟通了。
这是裴珩对她的保护。
陆苇听着后座上三个男生相互嫌弃对方挤占位置的嚷嚷，低下头笑了。
眼眶也湿润了。
裴珩真的……好温柔啊。
仅仅是朋友而已，就能得到他如此的温柔，她还多想什么啊？这不就够了吗？
陆苇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酸涩压下，在语气里注入十二分活力，学着跟裴珩三人斗嘴起来。
裴珩保护她，但她不能住在无菌室里，得趁着这保护，让自己更强大一点。
这样，跟裴珩分开时，她才不至于软弱无依，跌入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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