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巧
第43章真巧
“哎，师傅！”周盾一手扶着裴珩，一手叫出租车。
刚把人塞进后座，把门一关，正要问喝了几箱啊就路都走不了了，扭头一看，差点吓得跳起来。
“卧槽！珩哥你搞什么！”
裴珩靠在后座上，一双眼睛沉沉的，除了脸色有点白之外，哪有什么醉意？
可是陆苇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明明说裴珩已经醉糊涂了，刚刚还要他扶上车呢……
“珩哥，你骗小陆苇？”周盾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塌了，“为什么？你怎么能……”
“我只是不想她尴尬，让她早点回去而已。”
是吗？周盾没敢吱声，只是看着裴珩。
裴珩双手抱臂，侧脸看着窗外，路灯被飞驰的汽车抛在身后，一格一格的光落在他脸上又被移走。明明昧昧的，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当着司机的面，周盾一直没有做声。直到裴珩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他慢慢地往里走时，周盾才忍不住问：“珩哥，你跟小陆苇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用到尴尬这个词了？他不是跟陆苇天下第一好吗？
裴珩没有回答。
他现在，眼前来来回回都在晃着陆苇的影子。
她第一次穿裙子的样子，她长发披散在身后的样子，她垂下脸，乌黑柔顺的长发缓缓从脸侧缓缓垂下的样子。她听到他夸她好看时，眼中仿佛烟花绽放似的光。
那是因为她生活的环境里太少人夸她的外表了，不是他，由别人夸，她也会这么开心的。
这些道理裴珩都知道，但是……
但是他现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陆苇那个眼神。
那么欢喜，那么惊讶，那样……万千的星光蕴在其中也形容不了其万一的美丽。
美丽得裴珩只能警告自己快逃，否则他立刻就会沦陷在其中，什么道德、罪孽、她的意愿，全都不管。
他只要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大声说喜欢。
“我怕我会对不起她。”
良久，周盾还以为他打算什么都不说的时候，裴珩忽然冒出一句话。
啊？什么对不起啊？珩哥对小陆苇的维护长眼睛的都看在眼里，他怎么会对不起小陆苇呢？
周盾还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裴珩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定定地看着……不，也许是看着别的地方，总之，他的眼神很奇怪。
然后喃喃地说：“我真想对不起她。”
“啊……啊？”
周盾不是曹深铭，哪知道他心里想的是怎样曲折的心情？他本能地劝阻着。
“珩……珩哥，你跟小陆苇这么好的朋友，还是别了……不要搞得朋友都没得来做啊……珩哥，你好好想想再说……”
裴珩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嗤声笑了出来。
他边笑边摇头，对着一头雾水的周盾摆了摆手，往家里走去了。
周盾什么都不明白，难道他自己不明白吗？
他今晚就是……就是一听说陆苇身边可能出现一个未婚的男性，还没管对方是不是对陆苇有意思、陆苇看不看得上别人，他就紧张。
什么做好了准备，都是骗人的鬼话。
他永远不可能准备妥当地看着陆苇身边有另一个男性出现，但……事情是他“不可能”就不会出现的吗？
他已经定下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裴珩走在夏夜的虫鸣和浓重得叫人喘不过气的暑气里，心底再一次涌上那个声音。
他好想……对不起陆苇，好想冲破这层友谊的界限。
可是，陆苇能接受吗？三年前的伤痛，陆苇能原谅吗？
陆苇……真的需要他吗？
他需要冷静一下。
沈珂十分后悔自己的多事。
要不是她多嘴告诉周盾，想设计裴珩，最后也不会引得陆苇伤心。
陆苇却不以为意，反而跟她开玩笑：“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多叫我一点事呗。我觉得我在z市读了三年书，和在山里呆三年没什么区别，对城市生活还是一窍不通。等去大学了，我好怕会处处被人嘲笑啊。”
明明她最伤心了，最后还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沈珂简直想穿回去把多事的自己殴打一顿，当即决定严防死守，绝对不让“裴珩”这两个字在出现在陆苇生命里。
既然是高中同学，就留在高中吧，马上陆苇就是大学生了，她会迎来新的人生的。
沈珂第二天就把陆苇带到了秦洬的摄影工作室。
这是陆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摄影”这个东西。
在陆苇浅薄的记忆里，摄影=照相馆。
要么，是给证件照的；要么，就是涂个可以参加合唱团表演的那种红红的妆容，站在一张卷边的背景下拍照。再不然，就是结婚照。
到了秦洬的工作室，陆苇才知道摄影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秦洬的工作室什么单子都接，就是不接正统摄影工作，什么结婚照、班级照、证件照，通通不接。
“我们是个发现美的工作室！”秦洬扬着下巴说。
陆苇简直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见识到了许许多多事物，果然没有心思想裴珩的事了——也是刻意不去联系裴珩。
她每天一闭上眼，就能浮现那天街灯下，裴珩迷蒙着眼，说“真好看”的样子。
越是不去想，越是在午夜梦回里回放。他说每一个字时的语气，他当时的表情，都仿佛一件金贵的宝物，值得一再回味、珍藏，时时拿出来犒赏自己。
于是，也记得越清晰。
记得越清楚，陆苇越是不敢联系裴珩。从高一那年10月他们交换联系方式开始，近三年的时间，陆苇第一次如此久没有跟裴珩联系只言片语。
足足20天啊。
20天，她已经学会了基础的office软件操作，知道胶片机跟单反怎么用，能在顾客来时按住心里的慌张、微笑问好，并且很快端上顾客要的饮料。
甚至学会了简单的泡茶、制作奶茶、分辨不同烘焙度的咖啡豆，用工作室的咖啡机煮一杯尚能入口的美式咖啡。
那么，裴珩呢？
她没有联系他，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也不找她？
是她那天的喜悦和胆怯、害羞泄露了什么，还是裴珩也觉得，高中结束了，他的责任到了尽头，他们之间还是慢慢地淡化比较好？
陆苇不知道，不敢问。
这时候她才明白，以前那几次她能勇敢地对裴珩说出种种想法，敢去解释，那都是因为心里有底气。
因为一开始不怕裴珩怎么想，因为后来知道裴珩怎么想，所以不怕。
现在……她害怕裴珩心里每一个对她的负面想法，也不知道裴珩心里的想法，所以，害怕得当起了鸵鸟。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害怕，就走慢一点。
所谓一眼千年，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被无限拉长，被无数的情绪填满，所以才会漫长。
高考结束的第25天，高考成绩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沈珂躲在门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把。“天哪，我不敢看！糯糯你帮我查！”
对于成绩，陆苇依旧很平静，她实在做了太多太多准备，太胸有成竹。
“是好消息，可可，你放心吧——601分，我估计今年一本线是510-520，你很稳的。”
门后响起一道长长的吸气声，然后房门被猛地推开了，沈珂眼圈都红了，抖着声音说：“真……真的？”
陆苇让开位置：“页面我都没关呢，你自己看。”
沈珂一下子冲了进去，双手撑在桌面上，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而后猛地转身抱住陆苇，放声大哭起来。
“糯糯……我……呜……”
“我知道，我知道。”陆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可可，真是太好啦！”
这下沈珂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了，而不是只作为父母梦想的延续活着。
她由衷地为沈珂高兴。
沈珂几乎将18年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过了十几分钟才止住情绪，猛地想起另一个问题。
“糯糯，那你的……”
陆苇有点腼腆：“631，比预想中的要好一点。”
“靠，你厉害死了！”沈珂又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眼里的笑渐渐淡下去。“那你……”
“我还是要去x市m大。”陆苇轻但是坚定地说，“可可，你不再为了父母而活，难道要为我而活吗？我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宰呀。”
高一时的伤，给她留下了些许……不能说是后遗症，只能说是隐患，叫陆苇不能去太冷的地方，最好在长夏无冬的南方生活。那么，以她的分数，能选大学就非常少了。
沈珂却不同，她虽然不愿意去读表演，但她想读的专业，几乎都在北方。
高考是一场注定的分别，陆苇早已准备好了。
“我又不是泥捏的，你们不用担心我。”陆苇一如往常地重复完毕，才想起，已经只是“你”，没有“们”了。
她不由得出了一会儿神。
裴珩考得怎么样呢？报了哪里？
一高担心学生乱填志愿，一向是按班次安排去学校机房，在老师的监督下填志愿的。先是文科，再是理科，分做了两天。
所以，还是没有机会见裴珩。
那……以后……
陆苇几次点开微信的界面，又咬着嘴唇忍了下去，关闭了。
不，不要再影响他了，就这样突兀又自然地分别，不好吗？
又半个月，沈珂跟陆苇的录取通知书先后到了。
沈珂的寄到家里，陆苇则寄到学校。
从班主任手里拿到通知书的时候，陆苇还恍惚了一下。
她记得，裴珩说过……
“通知书拿到了？”
一个声音猛地出现在身后，陆苇腾地转身，一刹那泪意涌上眼眶，差点当场哭出来。
那个她熟悉又想念的大男生，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通知书，像过去三年里每一次检查她的成绩似的。
带着一种她听不懂的如释重负。
“x市m大。”
陆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怕自己冲口而出的就是哽咽，只能点头，小声应着：“嗯。”
“真巧。”裴珩抬起视线，对她笑了。“我们又是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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