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审判
第59章审判
陆苇上午三节专业课，裴珩刚好三四节没课。
但他不是来陪上课的。
裴珩无声地再三地强调。
他们之间只是好朋友，陪上课这种行为，是男友专属。
他不敢，他没有这个权力。
只是霍女士寄了几盒据说效果特别好的微量元素片，他给陆苇拿过来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他选了第二节课的大课间，预备与她多说几句话，可刚下楼，就在茶水间前面被人拦住了。
关于陆苇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楚，这个女生是当天跟陆苇一同排练华尔兹的人之一。
对路陆苇身边的人，他也很友善。
于是他忍着不耐烦，很礼貌地问：“同学，你有事吗？”
“我喜欢你。”女生大大方方地说，“裴珩，我真的很喜欢你，考虑一下？”
公共课大多是两节，上午二三节之间的大课间，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赶着换教室的学生。
无论男女，都投来诧异跟羡慕的眼光。
从男生们的羡慕目光里，裴珩推断出这女生的外貌应该不错。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垂下眼睑。
当众表白可是有代价的。
女生兀自不知：“那天看到你为了帮陆苇摆脱戴俊博的骚扰所做的一系列举动，我就觉得你特别帅，又酷又体贴，这反差萌得我抓心挠肺的。我思考再三，觉得非常喜欢你。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
裴珩没有容下一秒间隙：“抱歉，不能。”
女生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女追男隔层纱在裴珩这里不管用。
他丝毫没有顾及自己是女生，还要脸面。
有些下不来台。
女生皱眉：“你是觉得我一见钟情太浅薄，还是主动表白太轻浮？”
裴珩的嘴唇抿了一下。
他本来想直接打发一句“你谁啊”，转身就走，但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忽然有点羡慕这女生。
裴珩很难不去想，如果当年他能不那么蠢，不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么以他的个性，不用等到现在，高中一毕业，他早就拉着他的姑娘表白了。
可世事哪有如果。
“都不是。”裴珩目光黯然，“你很有勇气，只是我不打算谈恋爱。”
女生更为惊愕：“你是个同……同……那个，你喜欢男生？！”
“我的用词是，‘谈恋爱’，无关男女。”裴珩耐心告罄，“麻烦让一下。”
径自走过，又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他这样子要是给曹深铭或者周盾看到，非得笑死不可。
换做从前，他连看都不会看这女生一眼，管她说什么，直接走人。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他也会这么讲文明、有礼貌了？
裴珩自我分析，几秒就找到了答案。
是陆苇。
是因为对她的喜欢，是他再也不希望自己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给她带来伤害。
是……
“裴珩！”女生沉默几秒，蓦地追上来，急声质问：“你拒绝我，是因为陆苇吗？什么好朋友，你是不是喜欢陆苇？你……！”
裴珩蓦地回身，目似冷电。
“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
“曾经因为有无聊人士乱猜我跟陆苇的关系，导致她受了一辈子都不可能消退的伤。这位同学。”
“……”女生紧贴着墙，双腿发软，想应一声，却发不出声音。
“类似的谣言，不、要、再、说。”
好好的一个大课间，被不该出现的人耽误了时间不说，一番心情就此败坏。
不能带着怒容去见陆苇。
裴珩只能找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
陆苇好长时间没办法思考，只能往前走，一直走。
直到走过长长的走廊，走过ab栋之间的连廊，走过一排无人使用的教室，到了b栋几乎没人用的楼梯。
终于走不下去了，颓然坐在阶梯上。
她仰头看了一下长长的楼梯，忽然一错眼，看成了l市一高的图书馆。
阳光从楼梯转角处的窗户漏下，也是这样的楼梯，也是这样的深秋。
那天她坐在楼梯上，笨拙地纠正口音，裴珩出现在楼上。
裴珩……
陆苇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太重了，阻拦不住，直接坠了下来。
这滴泪像是什么强烈腐蚀剂，将她压在心底的封条侵蚀个一干二净，汹涌的感情一下子冲了出来，几乎将她的理智冲垮。
三年多以来，跟裴珩的点点滴滴，一齐在眼前闪现。
那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裴珩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得。
她的感情不愿面对，但她的身体很清楚，跟裴珩在一起的日子是有时限的，有一天一定会结束的，所以把这一段时光记得清清楚楚，巨细无遗。陆苇也一直以为，在发现喜欢上裴珩时，自己就做好了不可能的准备。
她已经准备了两年多，没想到依旧没有准备好。
她以为自己能从容地看裴珩跟别人在一起，却原来，真的做不到。
可做不到又能怎么样呢？
陆苇怔怔地坐着，任由眼泪落下，一遍遍地问自己：做不到，又能怎么样呢？
裴珩想照顾她赎罪，难道她做不到，就要辜负裴珩的照顾，让裴珩一辈子都带着愧疚过吗？
她凭什么？
她也不过，不过只是一个“好朋友”而已，这么多年温柔体贴的照顾，还不够吗？
“嗡嗡。”手机震了一下。
陆苇低头。
是萧珞瑜发来的微信。
[你去哪了！！！快回来！！！大事件！！！爆炸性新闻！！！钟湘湘向裴珩表白了！！！]
一大串的感叹号，一个一个砸在陆苇心底。
对了，她要回去的。
她可是裴珩的好朋友。
可这种时候，好朋友应该怎么做的？
陆苇一边用力擦眼泪，一边努力回想周盾平时跟裴珩的相处，在心里演练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要怎么笑得没心没肺又真的为他开心，要怎么取笑他……
练习笑的时候，一滴泪砸在手背上，陆苇愣了几秒，又想起。
哦，对了，这兔子眼睛。
决不能让裴珩看到。
否则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扫兴？
他喜欢的女孩又会怎么想她？一个用好友名义吃醋的绿茶吗？
陆苇折向洗手间，仔仔细细地将脸上洗了。
眼睛还是红，像是心里滴出的血染的。
心血染的也得找个别的理由。
陆苇双手撑在洗手盆边沿，闭上眼认真想了一下，找到了答案。
终于敢回到教室。
这时距离上课只有三分钟不到了，一出现，萧珞瑜就把她拉了过去：“陆……等等，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别提了。”陆苇皱着眉抱怨，“我去买饮料，楼下那个自动贩卖机太多人了，就去了b栋。连廊墙上那是什么植物啊？花粉糊了我一脸，眼睛都快瞎了，洗了好久才洗掉。”
陶云嘉扫了一眼她的肩膀，拿湿纸巾给她擦了擦：“是葎草，秋天最容易引起花粉过敏了，你以前可能没见过，以后小心点。”
“太讨厌了……”陆苇嘀咕，成功把红眼眶遮掩过去了，又兴奋地问：“珞瑜，你刚刚说……”
“对啊！你说你这时候去什么饮料，错过了吃瓜的大好时机了！”萧珞瑜比她更兴奋，一双眼睛不断地往旁边觑着。“钟湘湘刚刚在茶水间那拦住了裴珩，跟裴珩表白！”
陆苇配合演出，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里是排练过数十遍、毫无破绽的惊喜：“真的？”
“这还能有假？还有更刺激的呢！据说裴珩……”
萧珞瑜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听到一声呼喊，是陆苇刻骨铭心的清脆圆润、珠落玉盘。
“呀！裴珩？”
裴珩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一肚子的火气压下去，赶到陆苇专业课后门时，课间都到尾声了。
他几乎每次专业课都来，班上的同学都认识。
这一次受茶水间那一幕的影响，看过来的人更多，目光里充满了玩味。
懒得多计较，裴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陆苇身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唯有陆苇背对着他，无动于衷。
他刚要出口喊陆苇，先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声音：“裴珩！”
裴珩不耐烦地皱眉。
先前表白那女生噔噔噔地跑过来，满脸都是期待：“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改变主意了？准备接受我的表白了？”
“噗……！”班上的同学登时笑起来，“钟湘湘，你也别自作多情了好吧？人家是来找陆苇的。”
“是吗？我不信。裴珩，你说呀，你是来找谁的？”女生一双眼睛里仿佛带了钩子，无形的、轻轻地拉向裴珩。
想把他的注意力扯过来。
而这一刻裴珩的世界里只有陆苇。
她听说了表白的事？她……她会怎么想？
她、她会不会……生气？
她会吃醋吗？
裴珩听到自己的心跳，一辈子没有跳得这么快，查成绩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紧张。
手指蜷起，握紧，手心全都是冷汗。
喉结几下滑动，她的名字在唇齿间，竟不敢叫出来。
这一刻他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天堂还是地狱在她一眼之间。
很久很久以后，或者只有几秒？
陆苇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她转过身来。
裴珩瞬间如坠冰窖。
她和班上的其他人一样，都循着热闹转了过来。
和其他人一样，脸上、眼中没有一丝愤怒、伤心，全都是看热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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