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白脸
雁南镇虽不及燕都，却也是燕云州重镇，南来北往的行商坐贾络绎不绝。
镇中三纵三横六条主街道经纬相交，店铺林立，酒肆茶楼，饭馆客栈繁多。
镇西一条淇水河连接南北，岸上一座码头，停靠着许多船只。
镇南数个骡马会馆，镖局。
在这个镇上讨生活并非难事，一夜暴富是不可能的，但是卖苦力赚点糊口钱还是够了的。
辛戈在窈娘这里老混吃混喝也说不过去，只能想办法出来赚点钱糊口。
幸亏靠着条大河，河里鱼产丰富，他只用了一套手杆就能钓到不少。
主要是他有打窝料，随便一洒，不一会儿成群的鱼就来了，这时候直接上抄网都能捞不少。
半天功夫钓的鱼比有些渔民撒网捕一天都丰厚。
大点的鱼获，辛戈拿到镇上市场上去卖，小点的拿回去。
在经历了几次被当地黑恶势力收保护税后，他学会了主动把钓到的大鱼送到黑恶势力家里去。
果然，伸手不打笑脸人，黑恶势力也是人，也是吃饭的长大的，对于这种孝敬拿多了也不好意思，反倒跟他熟络起来。
不仅如此，地头蛇们也给他指了条明路，让他钓到大货或者稀罕货送到镇南骡马会馆里找四海帮的后厨，他们会直接大价钱收，省去他在市场上售卖鱼获之苦。
谁知搞定了黑恶势力，又让渔民们得了红眼病。
那些渔民看着他也很气，划着船撒网忙活一天，都干不过一个钓鱼佬悠闲半天时间。
不久就有人来找麻烦，在付出了几副拉网的代价之后，渔民们已经可以和他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打不过就加入，这才是生存之道。
现在辛戈也算在左右逢源，果然还是有脑子才是王道！
不过也有领辛戈担忧的事情。
最近好几天没看到窈娘晚上抱着琴出去了，他知道窈娘好像在镇上的酒楼茶肆里给人弹琴，获取些听众的赏钱过活。
而且晚上总能听到她在屋子里的咳嗽声，咳嗽声也越发严重。
辛戈有心进门看望一下，但是终究怕唐突佳人，只能在门外问候几句，窈娘也只是轻描淡写而过。
但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毕竟窈娘与他有救命之恩，还收留他住在这里，他不能当忘恩负义的人。
这天，辛戈去城南骡马会馆给四海帮后厨送了条稀罕的鱼后，领了不少赏银。
去集市上买了些生活用品，又专门去果脯铺子买了些蜜饯。
最近窈娘一直都说胃口不好，饭吃的少了，人也感觉单薄了很多，走起路来也是没了原来挺拔的身姿。
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两人平时说话不多，都各自都很默契得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辛戈懂得独自生活若是遇到个灾病的，还是很难独自挺过去，他主动担当起家务，劈柴、担水、扫院子、做饭。
其它家务倒是罢了，只是做饭任务他犯了愁，倒不是他不会做饭，而是这个时代，他连生火都要花个半天时间。
拿着火镰子打了半天才把火点着，好不容易点着点火苗，稍不注意又灭了，又开始点，锅都没烧热，就把个屋子整的烟雾缭绕。
害的窈娘还以为辛戈要把屋子给点了。
看着他被熏的眼睛直流泪，头发也燎了一片，脸也熏的黢黑，窈娘强忍着憋着笑，最终又不断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知道怎么生火了，又开始发愁做饭了，这个时代，缺少各种复合调味料，连天然的花椒，大料这类香料都很少见，油大多都是提炼动物脂肪，那都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
那种起锅烧油，下入葱姜蒜炒香的情景就更别提了，那是地主老财家才有的，普通人家买都买不到。
所谓菜基本就是水煮菜叶子，顶多用粗盐在水里刷一涮就算调味了，做出来的菜还带些苦涩的味道。
煮出来的粥也是清汤寡水，没什么滋味，连他钓的鱼也是，没有好点的调料入味，味道只剩下腥味。
也难怪窈娘不爱吃鱼。
所以他决定买些蜜饯给窈娘开开胃。
回到窈娘和他居住的小院时已经临近傍晚，辛戈把采买的生活用品放好，然后生火做饭。
今天他特地去肉铺子高价买了块猪板油，又在四海帮后厨那讨了些葱姜，他准备给窈娘做个有滋有味的鱼。
终日打渔自己却吃不上个好的，这有点说不过去。
一顿操作猛如虎后，一条煎的支离破碎的鱼被他盛入碗里。虽然卖相不怎么好，但是比起粗茶淡饭，总算有了些香气。
窈娘这两天虚弱的厉害，辛戈亲自端着一碗粥和这条鱼给窈娘送过去。
“窈娘，你在屋里吗？”
辛戈还是习惯每次进屋前打声招呼。
屋里没动静，他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嗓子，依然没人回答，他知道窈娘平时这个时候是不会出门的，而且门上没上锁，证明窈娘就在屋子里。
一推门，发现门并没有从里面锁住，“吱呀”一声门开了，辛戈进屋一看，只见窈娘趴在倒在地上。
辛戈赶紧放下饭菜，上前探探窈娘的鼻息，就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知道窈娘为什么总是蒙着面纱，因为窈娘的脸上全是疤痕，貌似是某种利器所划伤所致。
与窈娘绰约的身姿相比，这张脸看起来确实是恐怖，形成强烈反差。
不过辛戈只片刻愣神，随后便镇定下来，与窈娘的善良相比，这张脸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探到窈娘有微弱的鼻息，但嘴边渗出血丝，怕是这段时间里一直咳嗽，咳出血了，现在已经昏迷了多久他都不知道。
辛戈二话不说，直接将窈娘扶起来背在背上，他要带她去镇上找郎中。
赶到镇上医馆的时候，医馆刚准备关门，辛戈就来了，一番恳请下，并又付了双倍诊金后，坐馆的老郎中才答应诊治。
老郎中为窈娘摸过脉之后摇摇头说是积忧成疾已久，早就伤及脏腑，恐怕药石已无力回天，还是尽早准备后事。
在辛戈再三恳求下，老郎中给他一线希望，就是去燕都里的妙手仁心堂一个叫找解千愁的郎中，如果他出手兴许有办法。
辛戈一听燕都二字就发憷，他知道窈娘值得他为她走一趟燕都，但他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去燕都，还能活着回来。
老郎中下了逐客令，辛戈不得以只能背着窈娘往回走。
“呦，这不是窈娘吗？这是怎么了？”
路上有个打扮富态中年妇人喊道。
“你认识窈娘？她病得很厉害，郎中也没办法。”
辛戈无奈的说，他怕对方是窈娘的相识熟人，只能如实告之。
“哎！我说窈娘也是个贱命，好好的富贵小姐身子，受的却是穷苦丫鬟命。”
看着辛戈一脸懵逼，那妇人接着说：
“就是你们这些浪荡公子，一个个装人模狗样的，其实各个是负心汉，只会用花言巧语欺骗她，偏巧窈娘是个死心眼。”
“三年前那个小白脸跑了，她非要说非君不嫁，至死不渝。”
“为了一句狗屁誓言，把自己那张脸都划花了，我还真当她是个天生的痴情种呢！”
“不想这会儿，倒是又勾搭上个小白脸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从了九州会的慕容老爷，别说这点病，就是她那张倾倒众生的脸，慕容老爷也能给她原原本本的复原了。”
辛戈生平挨过无数骂，有能让他火冒三丈的，有让他委屈求全的，有让他立即恶语回击的，但只有这次挨骂，他是真的希望被多骂几句。
他怎么就成了小白脸了。
这骂挨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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