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征

人是月娘帮着挑的，十六七的少年郎，很清秀，很腼腆，很斯文。

        婚宴当天十分热闹，武攸暨出来敬了酒，武韶便再没有看见他。大约是客人实在太多了。武攸暨看上去并不讨喜，只是呆呆笨笨的模样，人也胖胖的。听武攸宜说，太平的夫婿是自己挑的。武韶默默瞧着，其实她的选择并不太多。喝了两盅酒，武韶觉得脑袋发昏，刚出去后院散步，却看见本来应该在内堂里等着揭开盖头的太平公主坐在亭子里，上官婉儿背对着武韶，呜呜咽咽地吹箫。

        武韶缓缓地走过去，给太平行礼：“恭喜公主姐姐了。”太平穿着大红的喜服，脸上却没什么血色，“韶郡主怎么不在前面饮酒呢？”武韶笑：“酒喝了两杯，出来吹吹风。”

        武韶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的目光里，却多了两分戒备。太平说：“韶郡主长大了。”武韶道：“是啊，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武攸暨哥哥是个好人，我就先祝哥哥和公主殿下百年好合了。”太平似乎也有些醉了，笑对上官婉儿说：“听听，还挺会说话。我上次成婚的时候，你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上官婉儿将箫收好，扶着太平公主：“殿下，已经过去了，您有了新的丈夫，也会有新的生活。”

        太平喃喃：“是啊，至少他是个好人，至少他是真心爱护我的。”

        上官婉儿也说：“公主，您的第二次婚姻是一定会发生的，您应该庆幸，能够从一堆选择之中挑选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出来。”

        武韶说：“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姐姐会嫁给梁王呢。”

        上官婉儿道：“你家梁王爷可是有妻子的。”

        武韶笑：“王妃多年无所出，亦不擅长管家理事，一于王府无功，二于梁王无助，三于上下无益，公主姐姐尊贵，她该当让贤。”

        太平公主无奈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对武韶道：“只怕我愿意嫁，他却不肯娶。”

        武韶说：“梁王很是和气，他对妻妾都是很好的。公主姐姐万乘之尊，只怕梁王会更喜欢。”

        太平扶着额头笑：“那我怎么知道，他待我好是因为我尊贵，还是因为喜欢我？”

        武韶只能说：“原来殿下也是性情中人，梁王与公主姐姐既是姑表之亲，自小青梅竹马，自然待姐姐是和气的，公主尊贵，梁王亦不敢生轻慢之心。”武韶知道许多人这么想，却还是惊讶，原来太平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太平对于武韶的和稀泥式回答未置可否，上官婉儿轻声道：“既然公主殿下有了归宿，这话便不提也罢。”

        武韶听了月娘的吩咐，本以为会引起皇帝的注意，但等到了来年开春，也没等来任何旨意，只是年宴的时候多得了一套镯子的赏赐。

        三月，正当武韶在质疑自己是否疑心过了头的时候，皇帝的旨意到了。皇帝的旨意很简单，震国最近不稳当，屡屡劫掠镇甸，朝廷派了个大将去管管，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管管震国，更深为了震一震蠢蠢欲动的契丹，首鼠两端的突骑施和作壁上观的后突厥，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吐蕃。至于让武韶去做什么，武韶并不知道，虽冠以督军之名，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得先问问武三思。武韶几乎可以肯定，这必然是梁王的安排。

        梁王最近整备军需，肉眼可见的憔悴，武韶坐到他下首的时候，瞧见鬓边似乎已经生了白发。武韶道：“梁王劳累了，似乎生了华发。”

        武三思叹：“岁月催人老，我都三十五了，再过两年就该自称‘老夫’了，生了白发也是寻常事情。”

        武韶将圣旨捧给他看，武三思道：“是我的意思，带兵的是程务挺，颇有些战功，我看过他曾经打的几回仗，很是不错。我请陛下任命你为督军，其一，你虽然这几年一直跟着公孙师爷学习兵法，但终究是纸上谈兵，这次是实战，去了，好好跟着他学学；其二，你长大了，在你出嫁之前，我希望你介入朝廷的事物，否则会牵涉过多，女子做官在本朝已经出了许多先例，上官虽然与我交好，但她毕竟左右逢源，冲着你的身份和陛下的宠眷，哪怕以后就是个下品的女官，大多数人还是会卖你个面子，这次封你封得这么高，亦是陛下的意思，说白了是在弥补你的出身，要抬你的身份；其三，你和征边的大将不同，你不是朝臣，而是能代表皇室的宗嗣，突骑施是小国，无关紧要，若是吐蕃或是突厥在战时想和朝廷谈判，自然会通过你，届时提什么条件底线在哪里陛下肯定另有旨意下达，不过，你还是能够代表天子发声或是与他们详谈。”

        武韶颔首：“妾明白了。”

        “此去非同小可，你以前没见过，我也不放心，让武淳陪同你一起去，聂秋的卫队也带着去。”

        武韶盯着武三思看了一瞬，又垂下了眼眸：“多谢王爷。”

        程务挺倒是挺客气，武韶特意备了些上好的土仪，走之前请人客客气气地送过去，这人不见外，大大咧咧地收了，也让送了些时兴的料子。就送礼这件事情，公孙师爷曾教导过武韶，相互最好不要送太厚的礼，要是真有必要送，一定得悄悄送，最好叫贴身的人拿一张钱庄的钱引去，又便捷又隐秘。钱庄是只认钱引不认人，也不易被发觉。若是送礼的时候固辞，那便是存心想保持距离，若是回赠了差不多的礼，那便是官场上客套客套，既不想惹人，又不想勾连成朋党，若是回赠了更便宜的礼，那便是受了送礼人的好意，并回馈一份好意，若是大喇喇收了没有回礼，要么是上级对下级，并且都是自己人，要么就是只论感情不论利益的至亲好友（这种情况比较少），要么收礼的人非常贪财脑子有点问题。

        武韶送的礼不算很厚，不过程务挺回的礼更不昂贵。虽然不贵，却也用心，武韶忍不住暗笑，果然皇亲国戚的身份就是好用。

        据月娘说，震国迎战的大约一万多人，朝廷却出动了三万兵马，这种富裕仗，又有源源不断的补给援兵，几乎是必胜。武韶想想也是，这是武三思给她找的第一个活计，要是第一次都这么困难，那她以后还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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