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说哭就哭
“怎么说哭就哭。”
傅厌辞托着她的脸,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抬起来。
沈岁眠顺理成章地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傅厌辞自然知道近来发生的一切大概都非她所愿——及笄不久遭逢家中剧变,身份一夜坠落深渊,往日前呼后拥的娇小姐成了以色侍人的玩物。
世道吃人罢了。
他收敛神情,退至烛火光晕之后,再次塑造冷硬金身。
“既然懂了要将自己视为物件,最好有些自知之明。”
他执笔落墨,重新注目面前的文书。
沈岁眠抿唇,往后退了一步,飞速擦干腮边的泪痕。
“奴婢去为大人换茶。”
恢复成细声细气的胆怯,仿佛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通发泄不曾发生过。
奇嬷嬷白日里来向他禀明过,今日她已经把薛引的为人及昨夜若是被薛引收用了的后果一一告知了沈岁眠。
奇嬷嬷的原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她道:“沈姑娘若是个聪明人,迟早也得明白,前路既然已经无法更改,想要日子能过得好,就别去犯无意义的蠢,绣园里唯有一个主子,学会主动来取悦主子,才是将来唯一的出路。”
至于傅厌辞有可能的喜欢,或者厌恶,她都要受着。
关门的间隙里,傅厌辞抬起眼睫,看了她离开的方向一眼。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
一朵花开得再艳再盛,花径脆弱,同样容易夭折。
傅厌辞短暂地愣神,手中饱满蘸取狼毫亦落下一滴墨。
“主子。”门外是九野的声音,打断了傅厌辞的思绪。
“何事?”
九野推门进来,向他禀报。
“查明了那任心茉的卧房中有不少烈性药物。她虽入园不久,却随身带了不止一种媚药,更有迷药、蒙汗药,甚至还有一种致人夜不能寐,逐渐发狂的剧毒。今日裁她舌头之前,她交代了不止昨夜给沈姑娘下媚药,此前已经将那致人发狂的毒药放进了后院柳姑娘每日要喝的安神茶中。”
连九野翻检药物时也不免皱眉,任心茉看着十分好说话的温柔模样,并且沈岁眠也好,柳思思也好,两人与她可以说是无冤无仇。
但人就是可以这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去随手暗害他人。
他并不理解傅厌辞将任心茉只裁去一小段舌头就送去薛府的事,这样的人,只令她说不出话便轻轻放过了?
主子还是太仁慈。
傅厌辞稍一思忖,“柳思思……是翰林院柳宗成的女儿?”
九野回道:“主子好记性,柳姑娘是柳翰林的嫡女,柳翰林另有两个庶子,学业尚可。”
傅厌辞提笔在面前的文书上做下引注,“柳宗成可堪一用,你差个大夫,去给他女儿祛毒。”
九野了然,“另还有一事,表小姐的船约莫后日到达,是将表小姐接回相府还是来绣园?”
来来去去都是些鸡毛蒜皮大的事,傅厌辞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往日里娄十四都会替他一一安排好,尽管多是娄十四自作主张,却也少有让他亲自为这些事烦心。
早知道,便少打他几鞭子算了。
傅厌辞道:“接来园子里。”
近日以来,相府里同样有西狄的探子出没,还没清理干净,若到时候把人送回相府,少不得会发生些麻烦来。
九野应声离去。
瞬息之后,门扉再度打开。
傅厌辞以为是他又忘记了什么去而复返,失了耐心,手里玉管狼毫径直扔了过去。
“忘记说的就别说,滚!”
狼毫砸的却不是九野,而是一双锦缎绣鞋上。
傅厌辞抬睫,见沈岁眠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手里端着托盘,细细的手指尖握得发白,显然让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着了。
狼毫在地上滚了几圈,绣鞋上已经染了几团墨渍。
少女脖颈缩了缩,仿佛回到落下齿痕的夜晚。
在怕他。
傅厌辞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愣着做什么?没说你。过来,继续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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