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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是神使?


  这个夜晚有小小半个月亮。北境边塞外千里某处,风寒呼啸,空气里弥漫着牛马羊的混合腥臊味道。

  当十五岁的御史中丞黄侃咬着牙,将刀子从看守蛮兵的胸膛里抽出来时,夜间呼啸而过的寒风似乎瞬间便已将那热血凝固上。

  这已是黄侃迅速干掉的第三个家伙了,随后他捡起地上的钢刀来递给兵部侍郎张谦让道:“张侍郎,把刀拿起来,跟我杀出去!”

  “天内!”张侍郎是个文官,虽然已从职方司升为了兵部二把手,但是他还从未拿刀杀过人。纸上谈兵倒是有的,他经常那么干,但真要刀刀枪枪地搏生死了,简直慌得一比。

  黄侃硬把刀塞给了他,张侍郎拿都拿不住,手抖得好几次那把刀都掉在了地上。

  “跟着我,不要慌!冲出去就没事了。”夜里只见黄侃行动异常迅速,杀人仿佛驾轻就熟,一路上前过去,快刀斩乱麻般直如入无人之境,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接下来安国君臣跑啊跑,冰天雪地,在数百追兵紧咬不放下,精疲力竭地跑了几天几夜,一个个喘得跟狗似的,真正饥寒交迫。一些人甚至活活累饿而死,或掉队再被捉或被乱箭射死。

  说起来十七岁的安国皇帝也真是不幸,这年本是中秋团圆之夜,他个倒霉催的却被北方蛮族的大军入侵,攻破西都雄城打入皇宫里去逮住了,押着到了这里北方蛮荒之地牧马牛羊。

  他都这样了,被掳来之人何止万千,遭遇更惨。而他们君臣数百被重兵单独押解,于草原四处辗转,贱如猪狗,到现在幸存者已不过百。

  故而逃出去是唯一的希望。否则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再没有了还能活着回去的可能。

  前面冰河当道。

  星月夜下冰河面上白光亮晃,阻挡住了去路。河边冷风特别大,雪还未下,不过也差不多了,这冷风应该就是为下雪做准备的吧,黄侃止不住想道。

  此时黄侃养父,安国大宦官中常侍黄博大人在前面岸边小丘缓坡下停了下来,返身扫视了众人一眼后气喘吁吁地道:“皇上,诸位同僚,我先去探路,不知冰河是否稳固可过,大家稍安勿躁。”

  追兵在即,辅国宰相林毅喘着道:“黄中常,出逃计划是你们父子制定的,你要去便去,啰嗦什么,快快行动。你若不慎落水死了,也算是为国尽忠,我等铭记在心……”

  “你说什么,姓林的?”黄侃愤而怒道,差点将刀子从他胸膛里递进去。林宰辅权奸误国,害得大家至此,黄侃若要是一个忍不住那么做了,肯定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立即将他击杀在此。

  “黄中丞,不得对宰辅大人无礼!无论如何,你都得要尽力保护好皇上,要尽快联络上我们的救兵!”中常侍黄博大人拦阻住了黄侃道。

  黄博直呼黄侃官职,是在提醒他切不可意气自乱,肩上担子最为重要。

  救兵是谁黄博没说,但黄侃知道,当下强忍住了对林宰辅的痛恨愤怒。救兵所系之人乃是曹天威,兵部谍命司掌司大人,也是他的御史台下台院副使和首座御史大人。

  曹天威一直负责的是安国北境外蛮族军务谍报系统,被调任御史台院副使兼首座御史后仍然兼掌不变。故而眼下就靠他早日出现,以联络上他们了。

  不过被掳君臣不断被迫转移迁徙,曹天威固然厉害,想要一时三刻找到他们也是难事。且在地广人稀的塞外千里极寒之地,此事更殊为不易。

  “父亲大人,探路的事我去!”黄侃说着就要上前,但立即被黄博拉住了,逮住了他的胳膊不放。

  “不!林宰辅说的对,出逃计划是我力主制定的,前面冰河危险,我自当上前。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皇上,尽快联络上救兵,别的一切皆为次要。”

  “呵呵呵,好一个父子情深!姓黄的,你到底去是不去?追赶贼兵马上将至,你要不去,贪生怕死就让年轻人去,年轻人有胆气豪气,天不怕地不怕。”

  “林宰辅,你还好意思说!”黄博踩着地上枯草冰凌,当风而立,由刚才的愤怒转而正气凛然道。

  “呵呵!我怎么就不好意思说了?”林宰辅林毅冷笑一声。眼前黄侃不过一十五岁黄毛小子,虽然自幼显得厉害,不过是凭着些小聪明,于他老于官场之人而言,何足道哉。

  下弦月夜,星月光虽不甚明朗,不过冰凌泛白,黄侃直盯着他,要看见对面林宰辅脸上神色却也不是很难。此时黄侃发现他的神情带着出离的愤怒和傲慢。

  然黄侃比他更愤怒和傲慢地道:“林宰辅,若不是你瞒报军情,欺君误国,皇上和我等众臣又何得沦落至此?你不羞愧自杀谢罪天下,也当努力补救报答皇上!”

  林宰辅闻言简直暴跳如雷:“竖子胡说八道!还要怎么报答?我半生许国,殚精竭虑为了安国皇上陛下,造福天下万民,难道这还不够?”

  “呵呵!狡辩是没用的,林宰辅!你瞒报军情,欺君误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如你我同去探路,纵然落水死也有个伴?何况你死得其所,洗刷污名,一俊遮百丑。”黄博临行前再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正胡说八道。你要去便去!干嘛拉扯上我?出逃计划又不是我制定的,我只留下好好跟着皇上,伺候服侍好皇上便是。”

  林宰辅说到这里,后退两步,生怕被中常侍大人拉了同去。

  在最危急的关头,眼看大家伙儿要被追上的时候,黄博扬起手来,下压住惶急嘈乱,大声叫道:“皇上!诸位同僚,我若无事,请紧随其后!但有事时,听黄侃号令,保大家无事。”

  说罢转身带头走上了冰河面上。

  众人看着他的身影在冰面上迅速远离,但结果过去没多远,出事故了,他突然脚下塌陷,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咕咚”一声,夜里岸边大家伙儿只听到这么个声音,眼看着残月星空下冰河面上直冒起点儿水花,白亮白亮的,就完事儿了。

  安国大宦官、中常侍黄博大人留给大家伙儿的最后的念想,就是这么点儿水花。

  不过那水花真的是很白很亮,一直刺眼地存留在十五岁养子黄侃的记忆中。多少年以后,黄侃一直都还记得。直到他百年归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这道刺眼的白亮水花才最终闪耀一晃,从他生命里消失。

  “大家退回去!”此时在寒夜星空下,十五岁的黄侃却出奇地镇定,他回身挥手吩咐让逃跑至此的君臣撤离。

  不逃了!

  再过去就统统得掉冰河里淹死,所有人都不应该这样从这个世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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